吳美玉見單慶撂下了狠話,她口氣緩和了些,說道:“你放心,就算我回老家,我也不會說你們什麽壞話,我頂多會說孩子長大了,我在這裏也住不慣,自己要回老家的。”


    單慶見吳美玉的態度軟了下來,說道:“媽,我剛才在子姍跟前給你圓了場,說你是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不小心說錯了話,並不是有意的。你這一走,等於坐實了你是故意這樣說的,這下子,子姍不記恨你都不錯了,還會原諒你?再說了,諾諾現在還小,我們還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撂挑子走了,你前期的付出都白搭了不說,你這等於故意為難我和子姍,不過也沒關係,等熬過這段時間,等諾諾長大上小學就好了。不過,媽,你可想好了,你這次回去,以後想來估計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吳美玉一聽說以後再也不可能來了,她有些震驚。一開始吳美玉覺得這個家離不開她,無論她做了什麽,就衝這一點,單慶也會挽留她,可現在單慶不僅沒挽留她,還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吳美玉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說的那些話的嚴重性,她有些後悔了。自從白新銀失蹤以後,吳美玉已經打定主意留在城裏,如今真的讓她回老家,她回去又怎麽辦?單慶說的話不無道理,如果這一關過不去,恐怕趙子姍會恨上她。


    “好漢不吃眼前虧。”吳美玉想。


    吳美玉長舒了一口氣,對單慶說:“就算是我錯了,讓我和她認錯,我抹不開這個麵子。”


    單慶見事情有了轉機,勸道:“也不要你磕頭謝罪,你隻要說一句你不是故意的,以後你說話會注意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吳美玉下了很大的決心說:“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單慶笑道:“這就對了!你跟我來吧!”


    吳美玉跟著單慶一起去了主臥,單慶走在前麵,吳美玉像犯錯的小學生一般跟在後麵。兩人來到主臥,趙子姍聽見了動靜,看到吳美玉和單慶一起來了,她一言不發地冷眼看著他們。


    “媽,你剛才說有什麽話要和子姍說的?”單慶提醒吳美玉說。


    吳美玉清了清嗓子,小聲說:“子姍,你也知道我平時說話沒大有分寸,我也不是故意的,以後我注意。”


    吳美玉話音剛落,單慶說道:“子姍,你看我媽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她吧?”


    趙子姍聽了吳美玉和單慶母子倆的話,她還是沒有說話。


    吳美玉見趙子姍沒有搭理她,她杵在那裏有些尷尬。


    單慶轉頭小聲對吳美玉說:“媽,時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吳美玉聽到單慶的話,像得到特赦的罪犯一般,趕緊逃離了這裏。


    吳美玉走時並沒有關上房門,單慶走過去把房門關上後,他走到趙子姍跟前,對趙子姍說:“子姍,差不多就行了!我媽她已經和你認錯了,你還要她怎麽樣?”


    趙子姍目光犀利地望著單慶說:“她是認錯了,可我心裏還是不舒服!”


    單慶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這就和受傷了似的,沒有個三五天好不了!你這是心受傷了,一時半刻也不能好受。”


    趙子姍說:“你媽說我媽是一個事兒,還有她還說我帶她出去旅遊、買衣服是利用她,你說我是在利用她嗎?小區裏有那麽多老太太,人家兒子兒媳婦有幾個帶她們出去旅遊的?她們不照樣給帶孩子?”


    “你別聽我媽胡說,她是故意說這個話氣你的。”單慶說道。


    “她說這個話可能就是她的真實想法,她可能以為我巴結她呢!”趙子姍說。


    “你要是還生她的氣,我讓她再就這個話和你道歉。”單慶說。


    趙子姍說:“不必了!我原來帶她出去旅遊,一是想讓她見見世麵,她以前去過哪裏?二也是想讓其他人看看,尤其你姥姥和你姨那些人,她們不是以為我們會虐待她嗎?結果怎麽樣?可我沒想到你媽會這樣想我。我剛才也想了,我憑什麽對她這麽好?她給我什麽了?養育我長大、供我上學的是我爸媽,就算你媽她以前苦過,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沒有責任去彌補她!是的,她現在是給我們帶孩子了,作為交換,我以後會看在她給帶孩子的份上給她養老。除此之外,我不欠她任何人情。”


    單慶說:“不帶她出去旅遊就不帶吧!我沒有意見。”


    “你憑什麽有意見?你媽得到的夠多的了!同樣是父母,我爸媽得到我什麽了?除了一年下節禮那兩千塊錢,還有什麽?以前我認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是重男輕女,現在我發現這句話說的居然是事實。從我們認識到結婚生孩子,你媽給多少錢?我爸媽又給多少?你媽覺得自己給帶孩子、做飯就是天大的人情,她怎麽沒說她享受了多少呢?房子她一分沒出,她住著,平時花銷我們供著,出去旅遊哪次不是大幾千塊?她花一分錢了?我爸媽又得到什麽了?”趙子姍憤憤不平地說。


    單慶安慰道:“這都是你說的,我什麽也沒說啊?你給你家人花錢,無論花多少,我提過意見嗎?你要是覺得你爸媽沒享到我們的福,等我們新房子上房,我們搬走了,你讓他們來這裏住就是了。”


    “你說得容易!他們怎麽可能過來?背井離鄉不說,他們還得顧及我弟弟一家。”趙子姍說,“我說這些話是替我爸媽虧得慌,同樣有兒有女,我爸媽天天在家辛苦種地,一個勁給兒子付出,你媽呢?比我爸媽多付出多少?還不知足,還各種找事兒?”


    “你要實在覺得你爸媽虧了,我讓我媽回老家,讓你爸媽過來,怎麽樣?”單慶說。


    “要是我家隻有我一個孩子,我早把他們接到城裏來了。現在就算我讓他們來,他們也不會來的。”趙子姍歎息道。


    “子姍,今天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時候也不早了,諾諾都睡著了,我們也早點睡覺吧!”單慶看著趙子姍懷裏的單一諾睡熟的小臉說。


    “你先洗洗睡吧!明天還得上班!”趙子姍說。


    “那你呢?”單慶問道。


    “我看會兒手機!”趙子姍說。


    “你還要回家過年嗎?”單慶問道。


    “先不回去了!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走?再說了,我不想我爸媽他們擔心。”趙子姍說。


    單慶見趙子姍這樣說,心裏鬆了一口氣。


    一連幾天,趙子姍都不和吳美玉說話。吳美玉做好飯也不好意思喊趙子姍吃飯,她都是讓單一諾喊趙子姍吃飯。趙子姍見飯做好了,也會坐下吃飯,但她和吳美玉之間自始至終不說一句話。吃過飯,趙子姍要麽出門,要麽回屋關門,她和吳美玉之間沒有太多的交集。


    因為“壽衣”這個事情實在難以啟齒,吳美玉也沒有和任何人提起。


    臘月二十五晚上,吃晚飯時,吳美玉告訴單慶,明天上午單芳菲和張波一家三口要來下節禮,她問單慶中午怎麽安排?


    要在往常,趙子姍會熱心地張羅去飯店吃飯,但今天,趙子姍在一旁隻是低頭吃飯,沉默不語。


    單慶見趙子姍表現冷漠,於是說道:“在家吃吧?”


    單慶說完,認真觀察了趙子姍的反應,沒想到她像沒聽見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在家吃?家裏沒有什麽菜!”吳美玉說,她還是希望在飯店吃飯,有麵子還省事。


    “沒有菜,你去菜市場買菜啊!”單慶猜到了吳美玉的心思,懟道。


    吳美玉看了看趙子姍,趙子姍坐在那裏自顧自地吃著飯,臉色冷若冰霜。


    “實在不行,別讓他們來了!”吳美玉以退為進道。


    “隨便你吧!反正他們是給你下節禮的,你不讓他們來就不讓來唄!”單慶說。


    “他們給我下節禮,哪次下節禮的東西是我一個人吃的?還不是大家一起吃?人家來送東西給你們吃,還得看你們的臉色?圖什麽?”吳美玉見單慶這樣說,不滿地說道。


    “誰給他們臉色看了?是你說不讓他們來的。”單慶反駁道。


    “誰給臉色看誰知道!”吳美玉瞥了趙子姍一眼說道。


    趙子姍放下筷子,把剩下的飯倒進單慶的碗裏,她站起身,自己回了房間。


    “你看看她,天天拉個臉,誰也不理!”趙子姍離開後,吳美玉對單慶小聲抱怨道。


    “你少說一句吧!還不都是你惹的?”單慶埋怨道。


    “我不都道歉了嗎?還要怎麽樣?”吳美玉不服氣地說。


    “你打人一巴掌,然後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人家就會對你笑臉相迎了?”單慶反問道。


    單慶一句話懟得吳美玉啞口無言,她說:“我是我,芳菲是芳菲,芳菲又沒有得罪她?”


    “人家子姍媽得罪你了?”單慶反問道。


    “你和誰是一夥的,你怎麽老替她說話?”吳美玉不滿地說。


    “誰對,我和誰一夥。”單慶說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芳菲來怎麽辦?真的在家吃?”吳美玉急躁地問道。


    “在家吃怎麽不行了?農村下節禮不都是在家吃嗎?有幾個下飯店的?”單慶反問道。


    “這不是在城裏嗎?飯店裏的花樣多,味道還好,在家有什麽好吃的?”吳美玉說。


    “在家吃幹淨衛生,還省錢,不挺好的嗎?”單慶反駁道。


    吳美玉見單慶也不支持她,隻好無奈地說道:“在家吃就在家吃吧!反正怎麽說都是你有理!”


    “媽,我就不明白了,菲菲又不是外人,在哪裏吃不一樣?幹嘛搞得和迎接外國領導人似的那麽隆重?”單慶笑道。


    “她都嫁出去了,不是親戚了嗎?”吳美玉說。


    “在家吃就不重視她了?你多做幾個菜不就行了?”單慶說。


    “多做菜,我不得累嗎?”吳美玉不情願地說。


    單慶吃飽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去飯店是不累,可費錢啊!”


    單慶離開飯桌,回了房間。吳美玉對邊吃邊玩的單一諾說:“你吃飽嗎?我要洗碗了!”


    單一諾推開碗,對吳美玉說:“我吃飽啦!”


    單一諾也跑去了主臥,吳美玉開始收拾飯桌上的碗筷。


    單慶和趙子姍正在臥室裏說著話,冷不防單一諾突然推門進來,單慶對單一諾埋怨道:“諾諾,以後進來要先敲門!”


    “哦!”單一諾答應了一聲,她跑到趙子姍跟前,一下子撲在趙子姍的懷裏。


    “你今天不去洗碗了?”趙子姍問單慶。


    “今天罷工了,讓我媽洗吧!”單慶說。


    “你不怕她又嘀咕你?”趙子姍說道。


    “她愛怎麽嘀咕就怎麽嘀咕,我聽不見!”單慶說道。


    單慶仰麵朝天躺在床上,又翻過身來趴在床上,對趙子姍懷裏的單一諾說:“諾諾,來,給爸爸踩個背。”


    單一諾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她從趙子姍懷裏鑽出來,先是爬到床上,緊接著站在單慶的背上,把單慶的後背當蹦床一般高興地跳了起來。


    “哎呦,哎呦!我讓你踩背,沒讓你跳啊!快下來!快下來!”單慶疼得嗷嗷直叫。


    “嗬嗬,諾諾,你別再跳了,再跳,你爸爸剛吃的飯都要擠出來了。”趙子姍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道。


    單一諾玩得正歡,哪裏肯下來,單慶反手一把抓住單一諾,他翻過身來,滿臉通紅地對單一諾說:“你這個小東西,你是想把我踩死啊?”


    “媽媽,救命!”單一諾一邊笑,一邊向趙子姍求救。


    單慶哪裏肯放過單一諾,他對手哈了一口氣,開始抓單一諾的胳肢窩,癢得單一諾“咯咯”笑個不停。


    第二天,吳美玉一大清早去菜市場買菜。臨近春節,菜市場的菜販子有一些已經回家過年,留下來的菜販子也不敢多進菜,菜的品種比平時少不說,價格也比平時貴了不少。


    吳美玉轉了一圈,割了一塊豬肉準備回家包餃子,又買了幾樣鹵菜和青菜,便回家了。


    單芳菲一家三口這次來下節禮,趙子姍明顯沒有平時的熱乎勁,不過也算客客氣氣。


    單芳菲感覺到了趙子姍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她到廚房小聲問吳美玉是怎麽回事?吳美玉不好意思說出“壽衣”那個事兒,隻好搪塞道:“誰知道她又犯了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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