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蕭辰喝了幾碗渾酒,此一去也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見到嬛兒,心中的煩悶和離別的傷感隨著酒勁兒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走到半路時已經快到了宵禁的時刻,眼瞅著前麵就到別院了,忽然有一陣清風迎麵襲來。


    地上隨之卷起一股塵土,蕭辰舉起袖子抵擋了一番,再放下手時眼前竟立著一個光頭老者。


    老者距離不過兩米,可即便借著月色也看不清他的臉是什麽樣的,隻見他身披一件,確切說應該是一塊破布,赤著一雙大足,那腳大的應該能穿下五十多碼的大鞋了,可他人又沒那麽高,甚至比蕭辰還矮一些。


    老者手裏拄著一根錫杖,左手背在了身後。


    “郎君留步,老朽一時迷路,可否指個方向呢?”


    蕭辰緩過神兒來,見四下已無路人,這陰森森的感覺,不咋地。


    “額,前輩想去哪?”


    “我欲往塞北苦寒之地,不成想卻誤入錦繡之國。”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蕭辰心裏嘀咕著。


    再一看那光頭老者,頭頂好像有幾處戒疤,又十分淺,要不是他們排成三排還真不好認。


    “那......塞北,可要跨國界了,再說,那邊可能都沒什麽人煙,您去那做什麽啊?”


    “嗬嗬嗬......”


    老者輕聲淺笑。


    時至深夜,妖風陣陣,一旁的塵土開始肆意飛舞,老頭這一笑,嚇得蕭辰身上的寒毛根根兒立,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欲魂歸故裏,無奈身處他鄉。”


    就這老頭兒,確實有點兒病,這哪是問路啊,不就是瘋和尚撒潑嘛!


    蕭辰心裏嘀咕著,又晃了晃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感覺。


    “郎君所言甚是,我乃瘋人,亦是僧侶......”


    我靠!


    蕭辰心裏一驚!汗珠子順著腦門兒就流了下來。


    這老和尚會讀人心思!這還了得!怕是遇到鬼了吧!


    蕭辰二話不說,撒丫子就想往前跑。


    可腳底下說什麽都使不出勁來,緊張之時鉚足了勁叫喊!


    “......”


    可是喊的聲音連自己都沒聽到!


    “郎君修行尚淺,切勿西行,否則數月內定會魂飛魄散!”


    蕭辰哪裏顧得上聽這些,拚了命的使勁兒掙脫著。


    直到再次吹過了一陣妖風,這才摔了個狗啃屎,趴在了原地。


    而那個瘋和尚,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日,蕭辰等人一路沿長江逆流而上,行了三日有餘才到了長沙郡府衙。


    蕭辰和周開逸二人未做停留,急忙帶人到了七殿下所在的臨湘縣裏,此地因湘江決口,已成了汪洋一片,百姓傷亡者十之有七,房屋、田地也多半被大水淹沒了。


    隨同七殿下在場的有長沙王蕭靖曠、湘州新任刺史王德眾、長沙內吏吳征以及周邊的幾個縣令。


    至於府衙中原有的數百名將士,因見洪水來勢洶洶,大多都趁著夜色跑回了老家,剩下的一小部分也都因日夜救災而疲憊不堪。


    而那些差役和白值,冒著生命危險救助百姓,又得不到額外的好處,所以心裏多少有些消極。


    眾人來到了高坡上休息,七殿下眨了眨滿是血絲的眼睛,又蹭了蹭臉上的汙泥,來到了吳征旁邊。


    “吳征。”


    “殿下。”


    吳征渾身哆嗦著低頭拱手,好像感冒發燒了一般。


    “我來之前令你見機開倉放糧,救濟百姓,你可遵照做了?”


    “殿下恕罪!卑臣接到殿下手諭後立即差人開倉放糧,一邊又令府衙將士到各地救濟百姓,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那大水洶湧無比,差役雖奮死抵抗,但終究人力有限,加之眾將士多來自周邊鄉裏,聽聞家中受災,便痛哭流涕,已無心救災,竟趁著夜色都逃了出去。”


    “卑臣......卑臣也是無能為力啊!”


    “府庫中那些錢糧呢?也能自己跑了不成!”


    “這......”


    “殿下,此事不能全怪吳征上官啊。”


    幾個縣令異口同聲的說道。


    “水災來勢洶洶,那些逃跑將士知道家中已經無糧可食,便私下裏起義,趁亂將府庫中錢糧偷走,而府庫無人看管,糧食遇到大水後多半已被衝毀,此時再去收拾,也......也來不及了啊!”


    七殿下聽後腦袋裏嗡嗡作響,險些摔倒在地上。


    周開逸等人聽後也隻能無奈的歎著氣。


    “你身為長沙內吏,竟縱容官吏為非作歹,遇到困難便臨陣而逃,你自己說,寡人要你們還有什麽用!”


    七殿下氣的雙手顫抖,指著吳征罵道。


    幾人聽後急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不說。


    “吳征啊吳征!你平日裏享樂放縱,寡人念你是開國功臣,沒有你計較。可你卻在緊要關頭不堪一擊!郡中數萬條性命,就要斷送在了你手中!”


    “卑臣知罪!請殿下開恩啊!”


    吳征叩首祈求道。


    七殿下異常憤怒,拂袖轉過了身去。


    蕭辰和周開逸急忙跟了過來。


    山頭上,幾個人都麵無表情。


    “真沒想到,情況會這麽嚴重!”


    蕭辰歎了口氣說道。


    長沙王蕭靖曠耷拉著眼皮,望著山下。


    “這已算是尋常狀況了,那涪陵郡所屬幾處縣府,有高山百丈,溝壑百餘尺,稍遇水患,便搗木毀石,百姓避之不及,存活者不足兩成!”


    “雖說土著百姓重土安遷,可如今災民流離失所,我們所行遷移之策,阻力也就小了許多,算是因禍得福吧。”


    聽長沙王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轉機的意思。


    “可是京都撥來錢糧,加之荊、湘兩地留存粟米,不過十五萬石,眼下困難還是沒能解決啊!”


    七殿下背身立在山頭低聲說道。


    “殿下對此,是如何安排的呢?”


    蕭辰問道。


    “我已經修書給九弟、十弟,並托韋將軍差人送去粟米五萬石,讓他們盡力保護好自己郡縣內百姓,至於偏遠小縣,隻有我親自去了。”


    “殿下,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蕭辰上前一步。


    “你直說吧。”


    “各個郡府中有太守、縣衙裏有令、丞,就連鄉村裏也有裏長小吏,殿下為何事事都要親曆親為呢?”


    七殿下聽後搖頭苦笑,周開逸也滿臉無奈。


    蕭辰皺了皺眉:“難道貪腐怠工的局麵如此不堪嗎?”


    “這還是其次,你是有所不知啊!”


    七殿下望著山下說道。


    “按照官級品軼,雖同為太守,但其歲軼參差不齊。就拿這長沙郡來說,乃是下上之品,他吳征雖為內吏,卻行太守之職,故而歲軼依製不過三百匹,而府衙中小吏不過百人,其中又多為白直,本就沒有俸祿。而臨湘縣屬於下中小縣,縣令歲軼不過六十匹,小吏不過三十人,多為鄉裏惡霸,朝廷之所以讓他們到縣衙當值,也是出於無奈,無非是便於用律令束縛著他們罷了。”


    蕭辰聽後甚是不解。


    “雖說存在無俸祿的官吏,但是作為太守和縣令,如此俸祿,也算是可以了!”


    “七殿下隻告訴了你一半。”


    周開逸起身歎了一口氣。


    “哦?還請開逸兄明示。”


    “歲軼雖有明令,但是如何發、發多少卻是個未知數。”


    “此話怎講?”


    “就臨湘縣而言,盛夏之際已遭遇了災洪,乃是為官不正之罪,依製便不發俸祿;而沒了俸祿也就沒了盤纏到京都朝拜,不按製朝拜者亦無俸祿可發。如此循環往複,像臨湘縣令這般官員,也就沒了翻身餘地,他們已是自顧不暇,又有何心思和精力去救百姓呢!”


    “也正因如此,各州郡橫征暴斂之行甚為嚴重。”


    “那朝廷就沒有辦法解決嗎?”


    蕭辰上前說道。


    “侍郎所慮,我等又何曾沒有想過呢。隻是南國初定,百業待興,談不上富庶。從陛下在宮中日常用度上就能看得出來,不然也不會在官吏歲軼上做諸多文章了。要是和舊國為官無祿禮製相比,陛下對朝中百官,已是體恤再三了。”


    “郡縣官吏本已拮據,若是再加以嚴刑酷法,恐失人心呐!故而懲治幾個巨貪庸吏以儆效尤罷了,還能怎麽辦呢!”


    蕭辰聽後看了看周開逸,又看了看七殿下。


    七殿下轉身掃了掃身上的塵土。


    “所以唯今之際,需興盛百業,富足百姓最是要緊!”


    “說了這麽多,我們也該去接迎糧車了。”


    七殿下說完,便同周開逸向前走去。


    “你還在想什麽呢?”


    七殿下見蕭辰杵在原地,便喚了一句。


    蕭辰點了點頭,跑了過來。


    “殿下,我有一個想法,可以再生出......起碼要比現在多很多的糧食!”


    七殿下和周開逸四目相對,一旁的蕭靖曠也湊了過來。


    幾人都把目光都定格在了蕭辰身上。


    “我知道你心裏著急,可京都府庫已經空虛,適才你也聽到了,周邊郡縣糧倉也已被搬空。新糧被大水淹沒,百姓已顆粒無收,我們又能到何處籌措糧食呢!”


    七殿下看了看蕭辰說道。


    “不,殿下。我的意思不是征,是換!”


    “換?”


    幾人頓時愣了愣。


    “殿下不必擔憂,隻是......”


    “隻是什麽?”


    七殿下追問道。


    “隻是此事要用我的名義去辦,如此我也能向陛下請功領賞了!”


    蕭辰說完,看了看三人。


    “嗬嗬嗬......”


    七殿下眯眼冷笑了一番。


    “也罷!”


    “你且說來,若是能救扶百姓,我一定親自向陛下為你請功。”


    周開逸在一旁也是一陣茫然,實在摸不清蕭辰的路數。


    “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有兩個,一是賑濟百姓的糧食不足;二是各個郡縣的官吏積極性不高,甚至是怠工,致使人力匱乏。”


    “依在下之見,若是按照平常手段為之,恐怕百姓能存活的幾率很小。所以......我們要用非常手段才行。”


    “哦?你繼續說。”


    “殿下可將銀錢、布麻抽一部分出來,將朝廷所欠食祿補給他們,剩下的就當是激勵,如此可安撫大小官吏,收攏人心。然後再組織他們將另一部分粟米和銀錢換成麩糠,如此,賑災的糧食便可擴充數倍,而官吏收到了補給後定會傾力相助,無論是救助百姓還是征換麩糠,都能積極踴躍的投身其中。並且對於後續巡查土地,登記田畝的事務也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七殿下、蕭靖曠和周開逸聽後大驚失色!


    “如此背離人倫、倒行逆施之策你怎能說出口?”


    七殿下厲聲喝道。


    “殿下稍安,當前看來,多救幾個百姓才是最要緊的,至於方法手段如何,蕭某,願自行承擔後果!”


    周開逸聽後上前一步,再次打量了一番蕭辰。


    “看來侍郎也並非想要邀功領賞吧!此事如果以殿下名義進行,定會受到眾人非議,進而人心渙散,到那時,不僅殿下自身難保,恐怕救災要務甚至是南國大業也會受到影響。”


    “而由侍郎去辦,罪責便都會攬到你自己身上。”


    “侍郎如此宅心賢德,周某敬佩不已,我願竭力助你!”


    周開逸朝著蕭辰低頭拱手。


    “開逸兄言重了,此事還請殿下做定奪。”


    七殿下原地打了幾個轉轉,又望了望山下。


    隻見步履蹣跚者攜著妻小在泥漿中緩緩地挪著,押運糧食的水兵用牛馬馱著傷病老者向遠處轉移。


    而在那渾濁的洪水中仍有來不及被救助的百姓掙紮哭嚎著,岸邊已經堆滿了屍體,更有諸多士卒因救人而受傷,靠在一邊的枯樹下麵奄奄一息。


    七殿下站立了良久,直到山風又吹白了幾屢鬢發。


    “當真沒有其他辦法了?”


    七殿下淺淺的問道。


    蕭辰搖了搖頭。


    隻見七殿下緩緩轉過身來,微微的點了點頭。


    救災的這些日子,時而驟雨傾盆,時而雷聲大作,連續幾日都不見停歇的樣子。


    這日傍晚,雨水淅淅瀝瀝,像是老天累了,想歇歇打個盹兒。


    蕭辰借機出來散心,這些日子到各處巡查,所到之處都是滿目瘡痍,毫無生機可言,不過總算是想到了賑災的法子,大家也能稍稍喘一口氣了。


    可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實施起來會怎麽樣,想到這,蕭辰心中再次低沉起來。


    長沙郡經過這次大水,城內的官道已被淤泥吞的又窄又濘,天色愈加昏暗,蕭辰也不知走到了哪裏,於是在一個巷子間折返尋找來時的路。


    走了幾步後忽聽得旁邊的院落中有人在哭泣,想必是因為水災,家園破敗,誰又能例外呢!


    而那抽泣聲越來越撕心裂肺,像是一個失去了親人的母親。


    蕭辰停下腳步,想想來南國的日子,也不知道家裏的父母是否康健,隻是連個消息也不能傳達。


    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可自己所處的情況,又何時何日才能告訴他們呢?


    轉眼看著損壞的大門,還有地上的一塊長匾,這戶人家應該是個大戶。


    蕭辰推開破爛的木板,繞過矮牆,隻見院子裏多半已被淤泥覆蓋,兩側的廂房均已塌陷,正房的屋簷下一位中年婦女正蹲坐在台階上掩麵哭泣。


    “打擾了,夫人。”


    蕭辰低頭拱手。


    那婦人聽到聲音後,抬手拭了拭眼角。


    “你是......”


    “奧,我路過這裏,聽到有哭聲就進來看看。”


    婦人見蕭辰麵色枯黃,兩腮凹陷,小冠裏藏著一頭半長不長的黑發,雖有些警覺,可當下這環境,還有什麽可懼怕的呢!


    “你家裏人呢?”


    “嗬嗬......”


    婦人苦笑一聲。


    “水太急,早就跑散了。”


    蕭辰環顧著院落,眼前除了破牆爛瓦,也沒什麽可值得守護的了。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出去逃難呢?”


    “都說故土難離,我在這異鄉也生活了十餘載,又能去哪裏呢!”


    蕭辰聽了也隻能點點頭。


    “不知郎君你從何處來啊?”


    “哦,我是從京都來的。”


    “京都?”


    婦人眼前一亮,扶著石欄站起身來。


    “那你是?”


    “奧,我奉朝廷之命,前來救濟賑災。”


    “如果你願意,請隨我到郡府中暫住幾日,那裏還有許多準備遷移的百姓。”


    “大家湊在一起,官府也好安排。”


    婦人聽後仿佛沉寂在什麽事情裏,嘴裏念念有詞。


    “額,不知夫人可有兒女親人,一同前去才好。”


    “我本有一女,可是她早已不在身邊了。”


    “郎君既然從京都來,又是朝廷官吏,那你可認識臨川王?”


    “額......”


    蕭辰心裏泛起了嘀咕,本來能救一個災民是好事,可現在卻說起了臨川王,要說自己認識吧,萬一這位大姨和他有什麽關聯,以至於對自己產生什麽影響,那多犯不著。出門在外的,還是小心點好。


    可要說不認識吧,好像也不太禮貌。


    婦人靜靜的等待著回應,就像等著一句期待許久的安慰一樣。


    “在下認識六殿下,不過我是個外臣,不曾與殿下有過接觸。”


    蕭辰說完,低頭拱手示意。


    “哦......也罷。”


    婦人稍作點頭,可臉上卻失落萬分。


    蕭辰見了,隻好點頭回應。


    “郎君有所不知,我女兒就在臨川王府裏,我最後一次見她還是數月之前,現在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了。”


    “如果我貿然離去,怕是她回來時尋不到我。”


    婦人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那為何不進京去尋她呢?”


    婦人聽後連連搖頭。


    “多謝郎君關心,此事我......我不想再提了。”


    婦人話裏有話,蕭辰也不再多問,隻是各處的災民要陸續遷移,如果不集中居住,官府也沒有精力照顧他們。


    所以有必要發揚一下精神了:一個都不能少!


    “夫人,要不這樣,你聽從官府的安排,去郡府裏暫住。”


    “至於你女兒,還要勞煩你告訴我她的名字,我會找機會,爭取讓你們母女二人見麵,你看如何?”


    “她叫玉漱。”


    婦人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攥著手帕看著蕭辰說道。


    “玉漱?”


    這就是玉漱的母親啊?


    蕭辰咽了口唾沫,而後急促的眨了眨眼。


    “難道郎君認識漱兒?”


    “額......”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看來我母女二人遇到貴人了。”


    婦人連忙朝著東方禮拜。


    “玉漱姑娘精通琴瑟,在京都裏很出名。所以京都裏很多人都欣賞過她的才藝,也都聽過她的名字,她現在過的很好,您放心吧。”


    “多謝郎君相告。”


    婦人說著便屈身行禮。


    說完,婦人擦拭著眼淚,靠在石柱上不再作聲。


    畢竟眼前這位隻是個貴族郎君,和臨川王和玉漱都沒什麽關聯,恐怕也指望不上了。


    “不麻煩,你看這樣行吧,你先隨我到府衙裏安置,等我回京的時候帶上你,再找機會讓你們母女相聚,如此可好?”


    蕭辰一番好意,隻是那婦人麵露難色。


    “萬萬不可,實不相瞞,此事若是被那狗郡王下知道了,我母女都活不成不說,還會連累了郎君。”


    蕭辰越聽越不明白,那狗郡王是有多惡毒啊,離京都這麽遠都有他仇人!


    人家母女團聚礙他什麽事了。


    雖說自己和玉漱有過不痛快的經曆,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母女落難吧。


    於是蕭辰低身拱手。


    “夫人放心,此事我不會讓臨川王知道,就算是為了我自己,也要保全你們母女二人。”


    婦人聽後宛如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跪地連連叩首。


    “多謝郎君大恩,賤婦無以為報!”


    “不知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竟落得如此下場......”


    那婦人一陣痛哭,蕭辰在一旁也隻能呆呆的看著。


    經過再三勸慰,她終於答應蕭辰,隨他去往了郡府外邊的災民營帳裏安頓了下來。


    七殿下按照蕭辰的說法,寫了一封手令給他,令他全權處理湘州的救災事宜。


    可是本地府衙所轄的兵馬要戍守疆土,提防敵患。


    即使撥調了部分人馬也都被派到了各個受災的縣裏。


    如此一來,一時間竟無人可用了。


    蕭辰稍作思量,建議七殿下速速請來韋將軍商議。


    韋懷文乃是南國頭號將軍,為人剛正果敢,邊關退敵、浴血沙場自不在話下,可是對朝廷裏的派係相爭從來不感興趣。


    韋懷文得令後來到了府衙,聽了蕭辰賄賂官員的計劃後不禁冷笑一聲:“我奉命押送賑災錢糧,協助郡府警惕敵軍,至於如何賑濟當由你們去做,我......不會參與其中!”


    “七殿下,若無他事,老臣就告退了!”


    韋懷文說完便拂袖離去。


    七殿下和周開逸愣在一旁,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卻說這次水災來的迅猛,造成的破壞很大,七殿下見形勢不妙,在來長沙郡的路上便把自己的那點兒家底都拿出來買布買米救助百姓了,可是就他手裏那些錢財,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始興王從荊州接濟了銀錢十萬,粟米五萬石,布麻五百匹,這些可都是自掏腰包,這樣一來兩兄弟的私人積蓄幾乎是一掃而空,剩下的隻有無奈了。


    如今想要說服韋懷文,七殿下心中本就沒有底氣。


    畢竟是強人所難之事,而韋懷文這把歲數,過不了幾年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放誰身上會願意參與蕭辰這般無腦的計策呢。


    可蕭辰卻沒有放棄,追到了門外,攔下了韋懷文。


    “韋將軍請留步,待蕭辰說完,將軍若是覺得不妥,再行離去也不遲!”


    韋懷文低眉看了看蕭辰,立在一邊等著。


    “將軍不顧自身安危,隨陛下於戰場廝殺多年,這才有了南國的基業,此乃創業之聖舉!”


    “如今南國初定,百姓沒有戰亂的侵擾才得以生存。可連年災患、府庫匱乏,地方豪強盛行、橫征暴斂,陛下雖行勸課農商之策,但想要天下富庶仍需時日,此乃守業之艱難。如今湘、荊、桂等州郡又遇水患,加之江南諸郡一同受災,南國已經陷入了困境。若是任其禍害,國家恐怕難以為繼,那將軍的英武神明又能在何處施展呢?”


    “我同七殿下和周侍郎商議了很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賄賂官吏的想法是我想出來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隻有對各郡縣的官吏恩威並施,才能拉攏他們一起救百姓於災洪之中。七殿下總領救災賑濟之事,一邊要保障疆土的安全,一邊又要抽出人力救助百姓,可當前實在是無人可用了,若是將軍再不伸出援手,各地的百姓恐怕生還無望啊!”


    “你可知賄賂官吏可是殺頭之罪?”


    韋懷文抬頭問道。


    “我雖然沒有功勳在身,更無家國大義可言,但死了我一個總要比死上成千上萬個百姓要劃得來。”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還請將軍......為數萬災民著想!”


    蕭辰說完低頭拱手。


    韋懷文聽了蕭辰的話,倒是有些不忍心。


    這幾天親眼見到了受災地區的情況,僅是一個臨海縣,被洪水衝走的百姓就有數百人。如此下去不用索虜入侵,恐怕過不了多久就無人戍邊了。


    雖說這個蕭辰做事不按常理來,還要賄賂郡縣官吏,可終究是為了高效賑災,這麽想來,這小子的家國大義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了。


    而自己年事已高,本來是想平穩過渡,等到幹不動了,還能風風光光的告老還鄉,如今卻攤上了這樣的差事。說白了,還是怕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可如果家國都破滅了,又何來頤養天年呢!


    都說江山待有人才出,為了數萬百姓,他蕭辰能舍生取義,自己做一塊墊腳石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既如此,你就放手一搏吧!”


    蕭辰聽後喜出望外,再次低身拱手致謝。


    “不過我有言在先,這兩千水軍性命,可不能丟了!”


    “將軍放心!好借好還。”


    回到府衙後,蕭辰和七殿下幾人再行商議具體的細節。


    由七殿下授權給蕭辰都督賑災之職,韋懷文派出水軍配合救災。


    如此,人馬兵分六路,蕭辰和周開逸各帶一隊,每隊配水軍甲士百餘人,刺史王德重親率一隊,長沙王蕭靖曠率所部將軍,持著蕭辰的手令向各個受災的郡縣府衙送去銀錢布匹,又曉以利弊,撫慰拉攏周邊各郡縣的官吏。


    三天下來,湘州境內的長沙、嶽陽、巴陵、衡陽四郡的太守及主要縣府的縣令皆收到了蕭辰送來的銀錢禮物。


    各路人馬陸續歸來,但並未見到各地官吏的回信。


    肉包子已然扔了出去,至於能不能回來就隻能交給老天來定奪了。


    七殿下不敢停歇,帶人去了延江、漓水等地救災,剩下的事情就按照計劃都交給蕭辰來辦理。


    蕭辰知道,這樣的事著急也沒有用。


    既然他們收了錢,心裏自然會有想法。


    於是和周開逸每日奔波於救災的路上不說。


    這日,蕭辰和周開逸正在安排臨海縣的百姓進行遷移,隻見府衙的小吏快馬奔來。


    “二位上官,好消息,好消息啊!”


    蕭辰二人急忙迎了上去。


    “周圍郡縣官吏皆已到了長沙郡府,等候蕭侍郎差遣!”


    “太好了!”


    蕭辰聽後興奮不已,二人高興的執手感歎。


    正是:


    無援之處行無道,懷義之身感天神。


    誰笑異人悖禮製,回首明月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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