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鹿鳴堂,蕭辰坐臥不安。


    什麽樣的大事必須要一條人命去堵窟窿呢!


    “陛下欽定的案件......”


    “難道陛下知道事情的原委嗎?”


    蕭辰喃喃自語。


    “崔雷、袁淑儀、袁昂、陛下......”


    “這還有別的什麽關係嗎?”


    “崔雷,一個小太監崔雷......”


    “替罪羊?”


    “那又是替誰的罪呢......替我?”


    蕭辰指著自己的鼻子,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循環當中。


    晚間,臧未真安排妥當,交代蕭辰進了大牢後必須按照他說的去做才行。


    蕭辰欣然答應,於是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大獄。


    獄裏幽深昏暗,臧未真差人舉了兩個火把。


    蕭辰順著火把朝前看著,兩側都是黝黑的木欄,臧未真指了指最裏麵的地方。


    蕭辰仔細看了過去,隻見地上竄動著幾隻老鼠,時不時的飄出一陣腥臭味兒來。


    蕭辰看了看臧未真,臧未真使了個眼色,於是差役將火把靠近,這才在房梁底下看到了一個被掛起來的東西,要不是時不時的抽動幾下,真不敢確定那是個活物。


    蕭辰趕緊衝了過去,想打開大門,可鎖頭就像是長在了門上一般。


    於是他望了望臧未真,臧未真卻搖了搖頭。


    蕭辰無奈,隻能扒著木欄朝裏麵喊著:“崔雷!是我啊!崔雷!”


    喊了幾聲並沒有回應,蕭辰眼眶濕潤,隻能錘著木欄發泄。


    “郎君......是你......嗎?”裏麵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是我,崔雷。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傻事呢?”


    “郎君......投毒人是我......”


    “小人已......已無顏麵對......”


    “不!我不信!”


    “崔雷,你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難處,你說出來啊,我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蕭辰急的直跺腳,喚著崔雷。


    臧未真上前拍了拍蕭辰的肩膀,他這才安靜了些。


    “郎君,小人死有餘辜,隻求您......千萬別將此事告訴我......我兄長......”


    “我一定.....”


    蕭辰本想告訴崔雷自己的想法,可如此情形恐怕說什麽也無濟於事了。


    “我一定會安頓好......你的兄長!”


    蕭辰哽咽著。


    “郎君恩情,小人隻有......來生......來生再報了!”


    崔雷說完,便昏死了過去。


    蕭辰又喚了幾聲,見崔雷雙手尚有顫抖之狀,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臧未真示意差役拉著蕭辰,出了大獄。


    “前輩,還要勞煩您將崔雷老家的地址告訴我,我想去看看。”


    蕭辰低聲說道。


    臧未真點了點頭。


    接連幾日的雨水散去,會稽山下仍有枯木爛瓦當道,幾個差役和一眾百姓正在做著救災的收尾工作。


    樵翁劉業昌攬了攬短袍,縱身躍進了山陰縣府衙的後院。


    正逢史懷在亭間與小妾調情嬉戲,見樵翁越牆而入,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知道,這老樵翁可不是什麽善茬兒。


    既然他敢如此魯莽,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史懷稍作思索,而後咧著嘴上前拱手:“樵翁駕臨,本令未能遠迎,失敬,失敬!”


    “哼。”


    劉業昌淺淺的冷笑一聲。


    “府令見老夫來此,是不是覺得非常驚訝啊!”樵翁側身看了看他,語調裏充滿了鄙夷。


    史懷趕緊向那小妾遞了眼色,女人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會意後急忙跑了出去。


    “哎呀,樵翁錯怪我了,錯怪了。”


    “你我雖有身份之別,但同住在會稽這片沃土之上,皆心懷百姓,為聖主分憂,正所謂殊途同歸也!”


    史懷說完,示意樵翁落座。


    “罷了!老夫今日來隻想問問府令,山下百姓慘遭屠殺,府令,可知道此事啊?”


    樵翁挺身問道。


    史懷聽後心裏涼了半截,看來事情已經敗露了。


    雖說如此,史懷隻是眨了眨眼,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


    “什麽?竟敢屠殺百姓!是何人所為?”


    “我山陰境內匪患早已平定,是誰這麽大膽!本令絕不饒恕!”


    劉業昌聽了史懷這話,氣的要吐血,真是一個裝蒜的好手。


    “史懷!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劉業昌厲眉喝道!


    “你濫殺無辜,難道隻是為了嫁禍給那個蕭辰嗎?”


    “哎呦,我說前輩啊,您可真是錯怪我了。”


    “我哪有膽量敢欺騙您呢!”


    “對!都是蕭辰!就是那個狗東西!仰仗著手中權柄魚肉百姓、作惡多端,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史懷說完便癱在石凳上,扶著石桌擠出幾滴眼淚來。


    此時廊間已站滿了衙役,各個手持兵器,等待著時機。


    “你如此執迷不悟,老夫也無需再問了!”


    樵翁說完便要出手。


    “樵翁,我真是冤枉啊!”


    史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都是太守尹碩逼迫於我,我......我乃一縣中小吏,又有何膽量敢違抗軍令呢!”


    被老樵翁這一嚇,史懷倒是一點兒也不含糊,直接把尹碩供了出來。


    “哦?你是受尹太守所逼迫?那你適才為何說是那蕭辰作惡多端!”


    “如此巧舌如簧,我如何信得過你!”


    樵翁聽了皺了皺眉。


    “我......這......”


    史懷滿臉委屈,自知說露了嘴。


    於是史懷拖著膝蓋爬到了樵翁麵前,抓著樵翁的黑袍苦苦哀求著。


    “前輩,小人雖無愛民之舉,可並非鐵石心腸啊!要不是被尹太守逼迫,小人......小人又怎能忍心對百姓下此毒手呢!”


    樵翁聽後微微的眯了眯眼。


    史懷即是地方小吏,又知采樵院就在山頂,量他也不敢擅自做出如此違背天理的事來。


    如此想來,他身後的人才是主謀了。


    強權之下無詭辯,本來老樵翁還半信半疑,見了史懷這般狀態,心裏便愈加憤恨起來。


    思量之際,那史懷已將右手袖中的匕首抖出,徑直刺向了樵翁的腰腹間。


    樵翁畢竟年事已高,雖側身閃躲,終究還是中了一刀。


    見樵翁手撫腰部,史懷便挺身站了起來。


    “來人!速將歹人拿下!”


    史懷朝廊間喊道。


    此時,廊間的那些差役蜂擁而上,樵翁見狀一掌打了過去,史懷應聲倒下,於是樵翁借機跑了幾步,越牆而走。


    史懷自知事情敗露,急忙騎馬奔向了尹碩府宅。


    晚間,二人稍作商議,一邊上報刺史臨川王,一邊以鎮壓采樵院起義造反為名集結郡縣兵力,直奔會稽山!


    尹碩又單獨修書一封,著人快馬送給臨川王不表。


    次日午間,山陰縣差役、白值加上郡守府院中的雜役、仆人大概有三百餘人形成蕩寇隊伍,將會稽山團團圍住,史懷做賊心虛,極力要突破進去擒賊。


    而尹碩卻圍而不攻,在半山腰紮下營帳,靜待臨川王的回複。


    山下各村百姓聽聞官府來圍剿采樵院,自知那院中不僅有青幼同鄉,更有恩人樵翁等人,哪裏會袖手旁觀呢。


    於是眾村民揭竿而起,一下午的時間就聚到了五百餘人,無論老弱婦孺,皆手執棍棒鐮耙,與差役對峙著。


    史懷見狀更加急迫不堪,與尹碩大聲喧嚷,叫喚著要攻上去。


    可尹碩還未見到臨川王的回複,斷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差人把史懷控製住罷了。


    過了一日有餘,駐守永興郡的臨川王帳下校尉馮原,攜豹騎五十人快馬奔來。


    尹碩見狀急忙出帳迎接,隻聽得馮原於馬上指著他厲聲斥責道:“你二人膽大妄為,竟敢違背朝廷旨意,擅自圍攻采樵院!”


    “馮將軍,采樵院中乃是暴民,我作為一方太守,保護百姓是職責所在,還請將軍明察!”


    尹碩義正言辭。


    史懷也跪地請示,表情無比誠懇。


    “是啊將軍,多年以來,采樵院橫行鄉裏,名為忠義之士,實為綠林草莽,侵蝕調稅、擄掠百姓,無惡不作!還請馮將軍下令,即刻剿滅暴民才是!”


    “少廢話,來人,將這兩個庸吏綁起來!”


    馮原厲聲喝道。


    “是!”


    幾個豹騎得令後下馬,將尹碩、史懷二人五花大綁。


    史懷惱羞成怒,叫嚷著想要掙脫。


    “我乃昔日六殿下貼身護衛,你敢動我!”


    馮原聽後一愣。


    “老子在戰場廝殺時,你馮源還在尿褲子,快把我放了!不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馮原也不是吃素的,雖說比他史懷晚入伍了幾年,但也不是沒打過惡仗。而底層出身的馮原壓根就看不上這些仰仗權勢往上爬的人,今天也算尹碩二人倒黴,正撞到了槍口上。


    隻見馮原橫刀策馬,揮手之間便將史懷的項上人頭砍了下來。


    “走狗!”


    “你再威風,也是昔日之事!”


    尹碩見狀後嘴張的巨大,心想這個匹夫還真敢動手啊!


    等他緩過神來,立即跪地叩首求饒。


    馮原拿著史懷的人頭,向百姓示意。


    半山腰的百姓見了無不拍手稱快!


    “揚州刺史臨川王殿下有令!”


    眾人聽後皆俯身跪地。


    馮原側身下馬,宣讀臨川王的手令:


    寡人司職刺史,當為君分憂,為民請願。


    今有會稽太守尹碩,山陰縣令史懷,欺壓百姓、魚肉鄉裏;以權謀私、多行不義。寡人定當主事於民,上表於聖上,依律令斷之。


    郡縣百姓,皆應蒙蔭聖澤,會稽郡遭遇水患,寡人甚感憂慮。


    特請粟米萬石,布麻千匹,以濟災民,逝者如斯,生者定當善侍。


    至於采樵三翁,乃江湖俠義之士,待民以袍澤,寡人聞之甚悅!


    故親題牌匾,不日賜之!


    一眾百姓聽後再三叩首。


    尹碩自知性命堪憂,霎時間有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又忽覺頭暈目眩,好似有一個千斤重的大錘砸在了腦袋上,直到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卻說蕭辰和易瓊來到京都郊外崔雷的老家,正逢其兄長蓋新房。


    隻見院子裏細沙堆聚、青石成垛,往來工匠十數人,如此光景像極了縣裏的商賈人家,主打一個大氣闊綽。


    蕭辰上前低頭拱手:“請問這是崔大哥家嗎?”


    一匠人用短袖麻衣的殘襟擦了擦額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麵前這兩人。


    “呦!這又是哪位摯友親戚啊!”


    蕭辰和易瓊二人聽後甚是茫然。


    “大郎君正在後院打點,你快去罷,晚了就沒東西吃了!”


    “嗬嗬嗬......”


    匠人說著,搖了搖頭。


    易瓊聽了眉頭一皺,蕭辰稍稍的扯了扯他的衣角,便朝後院走來。


    後院雖小,卻有假山、怪石在側,一旁的鬆柏盆景順次排開。


    院中有一涼亭,幾人正在亭間飲酒作樂。


    見蕭辰二人來此,那幾人頓時板住了笑臉,生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來。


    蕭辰低頭拱手:“請問哪位是崔大哥?”


    “什麽崔大哥!這裏隻有崔郎君!”


    一粗糙漢子嗬斥完,又吃了一碗酒。


    蕭辰皺了皺眉,挺身走了上去:“我是崔雷的朋友,受托來看望崔大哥!”


    一身著錦衣寬帶的人聽了,起身迎了上來。“哦?二郎現在可好啊?”


    蕭辰拱手:“崔雷在宮中忙碌,沒能抽出時間回來探望。看到崔大哥衣食無憂,我也就放心了。”


    “隻是崔雷跟我說家中無甚錢財,今日卻見您興修宅院,在下實在不解。”


    崔大哥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多虧了二郎啊!”


    “數日前,他特地托人送來銀錠株錢,我這窮苦日子也就一去不複返了。這不,正想著蓋一處府宅,等二郎告老回鄉,也有個地方安享晚年不是。”


    “要是母親在世,也能......享享清福了!”


    崔大哥低聲歎息道。


    “原來如此。”


    蕭辰點頭示意道。


    “對了,二郎在宮中過得怎麽樣?錢財是否充足?我這還剩下了許多。”


    蕭辰急忙陪笑:“哦!他......他好著呢。這不,托我再給大哥送些錢來。”


    蕭辰說著便朝易瓊使了眼色。


    易瓊見狀遞過了錢袋,立在一旁。


    “還請崔大哥收下這點兒銀錢,我回去也好交差。”


    蕭辰說完,便將錢袋遞了過去。


    “看來我家二郎也做大官了!身邊都是貴人啊!”崔大哥雙手接過錢袋說道。


    蕭辰二人對視了一下。


    “崔大哥......何出此言?”


    崔大郎指了指蕭辰二人:“你看啊,二郎所托之人都是錦衣華袍,上次那幾位架著銅鈴牛車,連侍從都騎著高大馬匹,那架勢別提多氣派了,我等粗人,是遠不能及嘍!”


    “郎君,您如今也是富貴之人了,就算比不上府衙中人,也是咱們縣裏大戶不是!”


    酒桌上的粗漢打趣道。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奉承。


    蕭辰眉頭緊皺,上前了一步:“敢問崔大哥,上次來送錢的人,您還記得是如何樣貌打扮嗎?”


    “額......一行人有三四個吧!其中一個像是個大人物。相貌......白白嫩嫩,舉手投足甚是儒雅。”


    崔大哥撓了撓頭說道。


    “可說了是什麽身份嗎?”蕭辰追問道。


    “那......倒沒有......隻是說什麽......二郎近日有要務在身,叫我不要打擾,又說我兄弟倆生活定有貴人相助......”


    “怎麽?你們不認識嗎?還是二郎遇到什麽困難了?”


    “哦......沒有沒有。崔郎君就是太忙了,不能抽出時間回家來看看,畢竟他人在宮中,怎麽能像我等這般清閑呢。”


    “嗯,說來也是。”


    “二位快快上座,我替二郎敬二位幾杯。”


    崔大哥說著,便要拉蕭辰的衣袖。


    隻見易瓊一瞪眼,他又縮了回去。


    “嗬嗬嗬,不了不了,多謝崔大哥。二郎要是知道家裏變化這麽大,一定會很高興的。”


    蕭辰擠著笑臉說道。


    留下銀錢,蕭辰拱手作別。


    一路上蕭辰思緒萬千,易瓊也多有不解。


    “崔雷隻是宮內的基層寺人,管轄的也就是前宮的一個配室而已,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貴人登門致謝呢?”


    蕭辰嘀咕著。


    “要我說啊!那崔雷定是做了什麽事情,見不得光,被那些人收買了。”


    易瓊瞥了一眼說道。


    蕭辰聽後皺了皺眉:“大哥,你就積點兒口德吧!人都已經死了。”


    “死了?”


    易瓊很是驚訝,而後搖了搖頭。


    “要是死了,那就更有蹊蹺了!”


    易瓊嘀咕著。


    “我也知道蹊蹺,所以才來他老家看看的。看來此事,沒那麽簡單啊!”蕭辰搖了搖頭。


    “哎,賢弟。你說......會不會是崔雷幫著誰頂罪了?或者說被人買了命?自封口舌?”


    蕭辰看了看易瓊,並未作聲。


    “嘶......你想啊,你在南苑被人陷害,那廷尉署可是定了崔雷投毒害主之罪。”


    “崔雷在這邊投毒讓你神情恍惚,南苑那邊借機陷害你,這明顯就是同黨啊!”


    “若是崔雷投的毒,為什麽不直接把我毒死,還非要讓我走到南苑做什麽!”


    “再者說,就算是身後有人指使,那崔雷又怎麽能和袁淑儀扯上關係呢?”


    “你可知那袁淑儀是袁昂胞妹?”易瓊轉臉問道。


    “是伍有常跟你說的吧!”蕭辰瞥了一眼。


    易瓊聽後低頭不語。


    “我與袁尚書無冤無仇,她妹妹身為後宮嬪妃,又有什麽理由害我呢?”


    “那你還記得,我們在東郊王府時袁昂是何表現了?”易瓊挑眉問道。


    “嘶......”


    “那日袁尚書也在場,而且還是主陪!”蕭辰緩了緩神兒。


    “什麽陪不陪,反正是和臨川王有關聯就是了!就憑這一點,他們就都不是什麽好鳥!”


    易瓊滿臉不屑。


    “可是......這些都隻是咱們的猜測啊!”


    “哎呀,罷了罷了,反正依我看啊,這事情和那狗殿下一定有關聯。”


    蕭辰聽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行路的速度也緩慢了一些。


    午後燥熱難耐,二人此時已行到了京都的外郭,見前邊的樹林入口處有一個茶攤,便驅馬奔了過去。


    店家上了一壺茶,蕭辰二人一邊喝茶一邊稍作休息。


    忽聽到鄰桌的兩個茶客在一旁話閑。


    “哎,你聽說了嗎?永興公主就要回京省親了。”


    “是嘛!那位出嫁也不過一兩載吧!雖說回家心切,可這端陽節剛過就要回京,未免唐突了些。”


    “這要是我家中婆娘,定要將她好好教訓一番才是!”


    “呸!做夢吧你!那可是公主!就你小子,要修行幾輩子才能有那般福分呐!”


    “哈哈哈!你還別說,那位駙馬到是有福分,隻可惜是個書呆子,又怎麽能駕馭得了那般刁蠻任性之人呢!”


    “不管怎麽樣,我回去就得告訴街坊們,這幾日還是少出門吧!京都啊,要遭難嘍!”


    蕭辰二人聽完,也沒當回事兒。起身付過茶錢,上馬而去。


    走進樹林沒多遠,隻聽得後麵馬蹄陣陣,鑼鼓宣天。


    二人回頭望了望,見一行鐵甲騎兵開路在前,後有粉衣羅帶的司禮寺人敲鑼打鼓,再往後便是一個四騬的華蓋車駕。


    兩側有寺人婢女數十人低首跟著,遠處的揚塵裏另有牛馬車輛尚不可知。


    “謔!這是誰啊!這麽大排場!”


    蕭辰不禁感歎了一句。


    易瓊剛要接話,隻見一個鐵甲侍衛奔將過來,大喝一句:“滾開!”


    “驚了公主大駕,誅你九族!”


    說完便抬起手中的馬鞭抽了麵前的易瓊。


    易瓊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羞辱,於是挺身便要拔劍,蕭辰見狀急忙攔住了他。


    “好嘞軍爺,我們這就讓路!”蕭辰說完便拉著易瓊躲到了樹林裏。


    於是一陣塵土飛揚,過了兩刻鍾的樣子,這一大隊車馬才進了樹林。


    “太狂妄了!”易瓊瞥了一眼歎道。


    “何止狂妄啊,囂張跋扈、恃寵而驕。京都裏的那些貴族郎君不也都這德行嘛!怎麽,大哥還沒適應?”


    “就因為她是公主,我才歎息!那些大戶郎君隻是在城內橫行霸道,你再看這位,還沒進城呢,就如此囂張!”


    “行啦,誰讓人家是公主呢,走吧!”


    二人說完,打馬朝城內奔去。


    此時的袁淑儀正在宣晨殿裏養神休憩,忽得一道聖旨,令其即日起身,回袁府省親。


    自從棲春軒受辱一事後,皇帝也沒有親自過來看望過。隻是派了幾個太醫過來探病,又送來一些玉帛、首飾用以寬慰。


    一次次的弄巧成拙,勞心費神不說,還得不到好結果。今日又接到這樣的聖旨,袁淑儀乃是心灰意冷,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陛下了。


    心裏雖有百般委屈,可是聖旨卻不能不從。


    於是袁淑儀乘著車駕朝烏衣巷中的袁府趕去。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皇帝下旨讓袁淑儀省親無非是想找個理由讓她反省自己罷了。


    可袁淑儀怎能受得了這般冷落呢!借著省親的機會,正好到袁昂的府中興師問罪。


    袁昂按照禮製,攜家眷、下人等跪在大門外跪地叩首迎接。


    見妹妹怒氣衝衝而來,他的心裏不免忐忑。


    “老臣恭迎淑儀貴駕!”


    袁淑儀聽後隻瞥了一眼,便往正堂走去。


    袁府早已收拾好正堂供袁淑儀省親下榻之用,屋內自有堪比後宮寢殿般的陳設裝飾,可袁昂就算是建出個月宮來,也消不了她心中的火氣。


    晚間,幾個婢女散粉驅蚊,又有兩個婢女各執著一把掌扇於袁淑儀身後搖著。


    袁淑儀在塌邊茶飯不思,生著悶氣。


    正逢袁昂前來問安。


    袁昂前腳剛剛踏進房門,便聽到一陣痛罵。


    “無恥自私之徒!把本宮當成什麽了?”


    “還說什麽助我得寵!我按你計劃去做了,可現在呢?不但那匹夫逍遙法外,就連我也被趕了出來,陛下如此對我,我......我又有何顏麵回到宮中呢!”


    “你們都下去吧!”袁昂朝兩側的人說道。


    幾個寺人婢女行禮後各自散去,隻留兄妹二人於屋內。


    “妹妹,你消消氣,如此事態,為兄我也沒能預料到啊!”


    袁昂遞過茶杯說道。


    “你當然不會料到,因為你一開始就沒有為我著想!”


    袁淑儀一揮手,那茶杯也就摔在了地上。


    “誒......妹妹,我又如何不是為你著想呢!”


    袁昂聽後慢慢的把手收了回去


    兄妹二人都是滿臉愁眉,一個是久不得寵,心情急迫;一個是萬般委屈,有口難辨。


    隻見袁昂起身,對著窗戶唉聲歎氣!


    “想當年,我送你入宮,本是出於無奈,隻因你說想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便乞求六殿下和丁貴嬪在陛下麵前為你說好話,這才遂了你心願。”


    “這幾年你備受冷落,又想重新贏得陛下寵幸,我思量再三,才出此下策!”


    “你伶俐聰慧,又得嬌豔之貌,本想著若是陛下得知有人欺辱你,定會心生憐愛,會萬般寵幸才是,可誰知那蕭辰匹夫......竟然能得到陛下如此信任!”


    “誒!”


    袁昂說完便涕淚縱橫。


    “我袁氏起於夏陽,仕於舊朝,本為敗軍之將,幸得聖上恩寵,豈能不珍愛乎!”


    “你我兄妹相依為命,為了袁氏一脈,要同心同德才是啊!”


    袁淑儀聽了兄長的一番話,心裏也泛起了一陣酸楚之意。


    如此,兄妹二人一時間是悲憤交加,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本來是借著除掉蕭辰的機會,為自己的妹妹贏回寵愛,於是便有了這一石二鳥之計。


    的確,為了家族的興盛,除掉一個不相幹的人取悅六殿下不是什麽難事。


    袁昂在朝中兢兢業業,為政也算得上清廉,加之好讀書,善論經,深受皇帝青睞。現在尚書右仆射的位子也是靠自己的實力一步步坐上的,眼看尚書令王瑛就要退休了,自己扶正理應是早晚的事。


    不過朝中有周開逸、徐修仁這樣的青年才俊不斷湧現,現在又多了個蕭辰,年紀輕輕就成了陛下智囊團裏的人員,幾人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而袁昂就要五十歲的人了,這麽一比較,想坐上尚書令的位子,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六殿下的意見就成了決定成敗的關鍵點,有了這樣的靠山,以後的仕途才更有保障。


    可是啊,偷雞不成蝕把米,到此地步袁昂隻能暗自悲痛了。


    正是:


    憑風作雨兄妹情,聞血振翅饑轆鷹。


    府門碩鼠守倉飽,曠野庶民難腹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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