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辰受了一伍有常的一腳,這還算輕的。


    要知道擅闖南苑可是株九族的重罪,還多虧了俞三福及時趕來解圍,要不然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數落完伍有常,俞中使差人扶著蕭辰回到了鹿鳴堂。


    不一會兒,崔雷帶人回來,此時已是深夜。


    崔雷見到蕭辰和俞中使在內堂,立即奔將過來俯倒在地。


    “郎君,您可算是回來了。”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崔雷哭喪著臉訴說著下午的經過,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快起來吧,是我出去散步迷路了,不怪你。”


    “義父,我對不住您。”


    崔雷說著又向俞三福叩頭。


    “罷了......”俞中使輕歎一聲。


    “既然郎君都原諒你了,就起來吧。”


    “知道你有這份忠心,所以陛下讓某家差人照顧郎君,某家便選了你啊。”


    “郎君,您要罰就罰老奴吧,某家在這給您賠不是了。”俞中使也抹著眼淚兒,滿是羞愧。


    “使不得,使不得。我初來乍到,全仰仗俞中使和崔雷照顧,今日是我自己欠考慮,連累二位了。”


    如此客套一番,崔雷便給二位煮了茶來吃。


    “對了郎君,今日去了哪裏閑逛啊?”


    俞三福低聲問道。


    “奧......”


    蕭辰轉了轉眼珠。


    要是如實說跟奴婢混進南苑巧遇公主,未免太輕浮,這等閑話傳出去豈不是掃了陛下的麵子;要是不如實說吧,自己迷路被撞見,還帶著傷,這可如何是好。


    “哦,就在......一個小亭子坐了會兒,曬曬太陽,沒想到睡著了。”


    “哦?在亭子裏休憩?那麽郎君頸上血跡又是怎麽回事呢?莫非是剛才伍有常拳腳所致?”


    “哎呦!是嗎!我說脖子這麽疼呢。”


    蕭辰假意摸了摸脖子,


    “謔!還真有血。”


    “這個伍有常,就是個魯莽匹夫!”


    俞三福罵了句。


    “郎君消消火,待我稟告陛下,定要好好罰他!”


    “俞中使言重了,伍少卿也是職責所在,不能怪他。”


    俞三福聽後也點了點頭,既然蕭辰都這麽說了,自己也沒必要再表態了,看蕭辰現在這狀態,也沒有責怪之意,何不順水推舟,見好就收呢。


    “郎君真是好心腸,既如此,也便罷了。”


    “明日某家便奏請陛下,讓太醫過來給郎君瞧瞧。”


    “那就有勞中使了。”


    閑敘了幾句,俞中使便帶人回了。


    晚間,崔雷朝著四周好一番打量,而後輕聲走到後院,推開了小屋的房門。


    隻見屋裏的木榻上有一婢女,見了崔雷麵無表情,確切說是在發小脾氣,耍性子呢。


    “萍兒,萍兒?還生我氣呢啊?”


    崔雷低聲喚著,便上前撫了撫萍兒的肩膀,萍兒哪裏肯這般罷休,隻扭過身子,故意不看他。


    “今日怪我,那位郎君在一旁,大家也都在場,我這才下令讓你們掌嘴,過來給我看看,還疼嗎?”


    崔雷放下木盒,再次湊到萍兒身邊瞧著。


    “若不是他那般打扮,我們怎麽會私下議論呢,還被他抓個正著,真是倒了大黴。”


    “哎,你也不能全怪郎君,他是貴客,陛下喜歡得很,義父又吩咐過,要咱們好生服侍,我又能怎麽辦呢?你要打要罵就衝我來吧。”


    “哼!你這賤奴,你這般忠心護主,他給你什麽了?他才剛剛到此處,就把你收買了不成!”


    “嘿嘿嘿,瞧你生氣那樣子,我越看越是喜歡。”


    崔雷說著,便將萍兒一把摟住,右手順勢伸進了萍兒的衣襟裏。


    “討厭,人家還在生氣呢。”


    “嘿嘿嘿,你看這是什麽?”


    崔雷說著,便取過木盒,單手打開。


    萍兒探著身子瞧了瞧。


    “肉食?可是你偷竊之物?”


    “你瞧你,小看我了不是。這是咱們郎君知道你們吃不飽,特意從他所用飯食裏拿出來作為賞賜,快吃吧。”


    “是嗎?這麽說,他還真不是壞人了。”


    “那是!所以你啊,誤會郎君了,更誤會我了。”


    崔雷拿著鴨肉遞了過來。


    接過崔雷送來的鴨肉,萍兒很是珍惜,小口的往嘴裏送著。


    崔雷攬著萍兒,二人相互依偎,一番纏綿不說。


    第二天,皇帝聽了俞中使的稟報,自然感到欣慰。


    “恭賀陛下。”


    俞中使咧著嘴拱手。


    “哦?緣何如此啊?”


    “經過此番打探,蕭郎君雖說是慌慌張張,有所顧慮。但正因如此,才證明了陛下心中所想。”


    “說來聽聽。”


    “蕭郎君擅入南苑,雖犯了禁令,但能挺身涉險搭救公主,仿佛上天注定一般,如此觀之,此人不僅才智過人,其壯勇義氣更是難能可貴!”


    “若此事屬實,便可力排眾異,在人前樹立威信,那日宴席之上,此人言論超乎常人,思維縝密,又有安邦定國之計,實乃不可多得之良材,若能將其招攬,好生調教,定可助陛下成就大業。”


    “陛下慧眼識人,真乃伯樂在世也!”


    俞三福抿嘴笑著說道。


    “你個老東西,嗬嗬嗬。”


    “也隻有你懂得朕之用意了。”


    “去,傳太醫給蕭郎瞧瞧吧。”


    “是!”


    卻說這失意的衛尉少丞王恒,乃是當朝度支尚書王遷之子,有掌管戶籍錢糧的父親撐腰,自己又是個讀書習武之人,哪能受得了這般挫敗!


    王恒便暗下決心,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那樣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和骨氣!


    話雖這麽說,可是再想遇到救主於危難之中的機會,談何容易。


    王恒思來想去,也隻剩下撒大網這一條路了。


    想到這,他便命令手下,所有人不得外出,親自帶隊日夜在南苑裏巡查。


    如此一來,既能親近皇族,又能時刻警惕著,一旦遇到機會便可大顯身手,重獲陛下的賞識也說不定。


    於是每逢宮內皇族來南苑賞花觀魚,無論男女,王恒都差人相隨左右。


    這日,袁淑儀聽聞陛下會在午後到南閣去,便精心梳洗打扮,隻為求得一個與陛下偶然相見的機會。


    時間過了半晌,袁淑儀由寺人婢女扶著來到了南苑,隻見她朱唇銜香,瓷肌凝露;玉肩傾吐,蜂腰婀娜;妥妥的一個嬌羞佳麗。


    袁淑儀一邊朝沁心橋走著,一邊左顧右盼,待皇帝行經此處,便可佳期偶遇,伴駕同行。


    如此經營,好不圓滿。


    而王恒得見袁淑儀款款而來,大老遠的便跪下行叩拜之禮。


    隻是王恒這等小吏,自然不會被她放在眼裏。


    袁淑儀從他身邊輕饒的邁了過去,隻輕輕的說了句“起來吧”便繼續朝橋邊走著。


    “是!”


    王恒垂著雙臂,帶著一眾侍衛輕踩小碎步在後邊跟著。


    袁淑儀見狀斜了斜眼。


    自己本來就是想和陛下“偶遇”的,所以也就帶了三五個婢女寺人,可王恒這一行人起碼也有十來個,要是讓陛下看到,還不得怪自己耍大牌啊,這怎麽行呢!


    這個死王恒,可真是一點兒眼力勁兒也沒有。


    “本宮想靜一靜,你們不必跟著。”


    “是。”


    “去去去,你們都下去吧。”王恒朝後邊的人說道。


    退去左右,王恒低著頭繼續小步疾行,在後邊緊緊跟著。


    王恒是邊走邊瞧著,不為別的,這橋上的石欄可許久沒有修繕過了,萬一......那機會不就來了!


    想到這裏,王恒不由得暗自欣喜。


    此時的袁淑儀挺著胸脯朝前邁著,誰知那王恒急於求功,腳下沒個譜兒,以至於跟的太近,一腳便踩到了袁淑儀的裙擺。


    嬌弱的袁淑儀隨之就跌了個趔趄,王恒見狀立馬張開左臂攔了一下。


    “誒呦,救命啊!”


    經他這一護本無大礙,隻是袁淑儀這一嗓子,像是被人抬上了桌子準備用開水澆燙一般。


    “好你個田舍漢,竟如此無禮!”袁淑儀說著便朝王恒扇了一巴掌。


    寺人婢女急忙簇擁過來,支起了錦麵墩凳,扶著袁淑儀坐了下來。


    王恒顏麵掃地,左腮脹的通紅,連忙跪地磕頭認錯。


    “小人魯莽,小人魯莽,驚了娘娘尊駕。”


    要說王恒雖有小心思,可終究是好意。


    都說無巧不成書,正值尷尬之時,皇帝也朝著沁心橋走來,而剛才發生的一切已全程目睹。


    俞中使剛要上前警示,又見陛下抬了抬手。


    眾人見陛下聖駕,自然雙膝跪倒,以頭搶地。


    袁淑儀看到陛下的臉色,自知大事不妙,便靈機一動,以袖遮麵,哭哭啼啼的起身撲到了皇帝的胸前。


    “陛下,您終於來了,為賤妾做主啊。”


    說完便淚眼朦朧的撇了撇王恒。


    皇帝搭眼瞧了瞧胸前人,正是尚書右仆射袁昂的親妹妹袁子珊,天和二年冊封的淑儀。


    而陛下終日理政,無心光顧後宮,自從冊封當年在淩雲閣親昵了一個夏天後,算算也有七八年未曾與她單獨相見了。


    今日又見袁淑儀,烈焰紅唇,淺腹細腰,仍不失昔日之豔麗。


    粉肩薄紗,朱唇彎眉,自是皇帝的喜好,如此看來,今日的相遇,恐有刻意安排之嫌。然爭寵之心,亦無可厚非。


    不過眼前這光景,著實讓人掃興了。


    “愛妃回去歇息吧,朕改日去看你。”


    皇帝撫了撫袁淑儀的香肩,示意左右送袁淑儀回寢宮歇息,自己卻徑直朝沁心橋對岸走了去。


    袁淑儀哪裏舍得!


    可如此天賜良機,竟然被這個死王恒給破壞了,而陛下這一句改日,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多說無益,也隻得懷揣一絲希望,緩緩離去。


    俞中使撇了撇地上的王恒,甩了甩拂塵,也跟了上去。


    晚間,王恒便因“理園不善”被革衛尉少丞一職,留一條小命在家賦閑。


    經過十來天的調理醫治,蕭辰的氣色逐漸好轉。


    滋補的參湯藥丸成了每天的主食,整日除了喝藥,就是在院子裏曬太陽,連上茅房也要有幾個人跟著,蕭辰心裏不自在不說,總覺得受不起這樣的待遇。


    這日陽光明媚,蕭辰像往天一樣,喝過參湯後便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就著茶水吃些點心,悠閑自得。


    雖說上次出門參觀惹來麻煩,可這心裏吧,還是癢癢的。


    不行,還是得出去!


    於是蕭辰擦了擦手,喚了一聲:“崔雷?”


    “小人在。”


    崔雷從側邊走過來,低頭拱手。


    “你能帶我出去逛逛嗎?最好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地方,感受的就是那種獨特。”


    “這......郎君可著實為難小人了。”


    蕭辰聽後一愣。


    “你在這多久了?找個清淨的地方那麽難嗎?”


    “額......郎君稍安,我想起來了......地方倒是有,隻是不知郎君......想要什麽獨特之處。”


    “哎呀,還能什麽獨特的,我的心思......你懂得......”


    蕭辰輕輕的拍了拍崔雷的肩膀。


    崔雷會意後抿嘴兒一笑。


    “那就好辦了!”


    “秦淮河上有花船數十,裏麵自有百餘粉黛佳人,是貴族郎君首選遊玩之地,郎君可有興致?”


    “呦!你還真可以啊!看你挺老實的,連這個都知道。”


    “小人不敢。”


    崔雷撓了撓頭掩飾尷尬。


    “興致嘛,倒是有,不過這幾日身體欠佳,我隻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最好能讀讀書,陶冶一下情操,說不定對我恢複也有很大幫助呢!”


    “額......”


    “若是如此,倒真有一個地方,定能讓郎君滿意,隻不過......”


    “有地方就行,你帶我去吧!”沒等崔雷說完,蕭辰已起身出發了。


    “哎?郎君等等我。”


    崔雷喚了一聲,見毫無回應,便追了出去。


    要說這清淨且能讀書的地方在哪?


    進了南苑的最北側,有座名為南閣的建築,是皇帝聚天下奇書收而藏之的地方。


    構築四層高閣,每一層都收納著不同種類的書冊。


    開窗便可盡攬南苑之景,俯身又能暢遊書香之境。


    偶有閑暇,皇帝會來此處讀書賞景,宮內的皇室也可來此瀏覽參觀。


    於是蕭辰隨著崔雷走過層層廊道,崔雷的腰牌全程無阻,直到走到南苑,還是被侍衛攔了下來。


    崔雷低頭斜了斜眉梢朝蕭辰示意。


    蕭辰見狀眨了眨眼。


    “哦,那就不進去了,對吧?崔雷。”


    “哦......嗯。”


    “麻煩幾位軍爺了。”


    蕭辰對侍衛點了點頭。


    吃了閉門羹,兩人便退到不遠處的神龍闕下麵,蕭辰這才拽住了崔雷。


    “你怎麽搞的,這裏你進不去啊?”


    “小人無能,請郎君恕罪,小人所配符牌隻限於側殿和前宮之中,若是想進南苑,除了皇族和當值侍衛,至少也要衛尉少卿職銜才能通行。”


    “那你不早說!”


    “小人剛才要說,隻是郎君出門心切,我還沒說完,你就......”


    崔雷低著頭小聲嘟囔著。


    “我......誒!”蕭辰氣的牙直癢癢。


    “好了好了,你先回吧,我自己想辦法。”


    “要不......小人去稟告俞中使一聲,定能行個方便。”


    “行了,也別找你義父了,他每次來都是帶著聖旨,我再看看,你回吧。”


    “那郎君......別再走丟了,小人可就一個腦袋。”


    “廢話......”蕭辰伸手就要打過去。


    崔雷見狀,急忙躲了一下,隻好灰溜溜的跑回了鹿鳴堂。


    蕭辰心想:這可如何是好,回去吧?隻能在院子裏曬太陽,無趣的很。來都來了,還是先等等吧,要是還能在路上遇到進園子的婢女呢!


    此時在應門外,正有一行人經過。


    蕭辰定睛一看,領頭的正是一個能進園子的腰牌!


    “呦......伍少卿!”


    “蕭郎君!”


    “有常給郎君請安!”


    伍有常說著便低頭拱手。


    “誒呦,伍少卿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啊!”


    “郎君傷勢可有好些,在下近日公務繁忙,未能登門謝罪,還請郎君見諒。”


    蕭辰聽了急忙露出親切的笑臉。


    “這是哪裏的話了,要不是伍少卿執法有方,宮中又何來這一片平靜安寧啊,今日得見伍少卿,我這身子都覺得清朗了許多,心情更是大好啊!”


    伍有常聽了自然是喜上眉梢。


    且不說這位貴客是什麽背景,起碼別因為自己的誤傷而像王恒一樣耽誤了前程,這才是最重要的。


    “嗬嗬嗬,郎君這般誇讚,有常實在是有愧啊!”


    “哪裏哪裏,要說你我真是有緣,俞中使讓我到處逛逛,我就出來走走。可這剛來到南苑,就被攔了下來,這不,正往回走,就見到伍少卿你了。”蕭辰說完露出了一絲不甘心的神態,連連回望著南苑的方向。


    “哦?還有這等事!郎君沒向俞中使討個符牌嗎?”


    “要了,當然得去要了。這不是崔雷剛回去拿了嘛,就是這會兒的太陽還挺毒的,可怎麽說也得等腰牌啊,不然也進不去,對吧伍少卿?”


    蕭辰眯眼看了看伍有常,假意擦了擦汗。


    “郎君這話真是羞煞伍某了,若是我早來半刻,也不至於讓郎君在這多等,請隨我來!”


    “我就說嘛,伍少卿能力通天,你還別說,我見到你啊,就好像見到故人一般......”


    蕭辰說這些話簡直就是脫口而出,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郎君抬舉了,本來我也沒有機會去南苑,這不,前日剛剛接管了苑中戍衛,郎君以後再來南苑,盡管告訴我好了。”


    伍有常也毫不保留,畢竟那日俞三福對蕭辰的態度自己也看到了,與其被人吩咐,還不如自己主動一些。


    都說前路未可知,所謂的貴人呢,也是從基層一點一點爬上來的。


    若是他蕭郎君是位貴人,那麽以後便多了一條路不是。即便他不是貴人,自己能對陛下的貴客以禮相待,多行方便,也不是件壞事。


    如此,伍有常伸手引路,一行人再次來到了南苑門口,幾個侍衛見到伍少卿便低首行軍禮,伍有常亮出腰牌,侍衛便讓了條進去的路。


    送到凝香閣附近,伍有常低頭拱手。


    “郎君請便,在下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陪郎君了,我差左右護衛著郎君。”


    “奧,不用不用,我又不走遠,沒事的。多謝伍少卿,擇日還請您賞臉,同飲幾杯。”


    “郎君為人寬愛,又如此謙虛,有常感激不盡!”


    蕭辰與他拱手作別。


    而後背著手便進了園子,此番再來,顯得輕車熟路了。


    伍有常望著蕭辰的背影,又叫了一個侍衛低聲嘀咕了幾句不說。


    沁心橋邊的桃花比前幾日濃鬱了許多,過了橋再走一段,便見到了南閣,而門前又有一行銀甲侍衛守著。


    這下沒有人能幫忙繼續引路了,蕭辰隻能圍著南閣的外圍轉了轉。


    隻見此樓呈八角型,地麵上亦由漢白玉石圍成了一圈八角圍欄。


    由北側開門,連接折往橋邊的道路。


    圍欄外稀疏的植了幾棵梧桐做襯,要是不仰頭,還真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原來此樓的每一層亦有八角屋簷,簷上的十頭跑獸雕塑順次排列,深紅色的琉璃瓦映著驕陽顯得格外璀璨。


    蕭辰本能的用手遮著額頭,駐足在這深沉而莊嚴的建築麵前。


    “嘿!是......你?”


    一個聲音從身旁傳來!


    蕭辰嚇的身子一閃。


    轉過來看了一眼,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救下的那位公主。


    “是......你?”


    蕭辰很是驚訝。


    “是我,那日是你出手相救吧?我記得你這件袍子。”


    蕭辰聽後笑著撓了撓頭。


    “對了,你恢複得如何,身體痊愈了麽?”


    蕭辰上前一步問道。


    “好多了,整日悶在屋子裏甚是不快,於是就想著出來走走。”公主微笑著。


    “你呢,有沒有大礙?還沒謝謝你救命之恩呢。”


    “奧,不用謝!見義勇為好青年嘛!我還好,都胖了一圈兒了。”


    “好青年?”


    “聽你這麽說話,還挺有趣。”公主抿著嘴兒笑道。


    蕭辰也是喜笑顏開。


    “我叫蕭辰。”


    “你就叫我......嬛兒吧。”


    “這......不合適吧,你畢竟是公主啊。”


    隻見嬛兒收了笑臉,略帶嚴肅。


    “從小隻有父皇和兩位姐姐叫我嬛兒,她們已經出閣,父皇又不能經常陪我,你既是我救命恩人,當然可以這樣叫我了。”


    嬛兒捋著烏黑的發梢,眉間泛起點點思緒。


    “那好,那......那我就叫你嬛兒了。”


    “好啊,你是來這裏讀書嗎?”


    “哦,我啊......就隨便走走。看這裏曲徑通幽,的確是個好地方。”


    “那要不要一起進去看看啊?”


    蕭辰本來就是奔南閣來的,沒想到見了嬛兒興奮的都不敢說實話。


    畢竟是沒有進去的身份,這又怎麽好意思直說呢。


    嬛兒見蕭辰愣著不動,於是輕輕的咳了一聲。


    “你要是不想進去,我就不免強了。”


    蕭辰緩過神兒來,急忙上前一步。


    “沒有沒有,就是太激動了,嘿嘿。”


    嬛兒聽後臉上泛起一陣微紅,將目光從蕭辰身上移開,看著他身後的南閣。


    “那走吧。”


    二人說完,便朝南閣的大門走來。


    侍衛見到公主,皆俯身行跪禮,蕭辰便昂著頭跟了進去。


    “你經常來這裏嗎?”蕭辰輕聲問道。


    “煩悶時會來這,到樓上賞賞風景,再找幾冊書簡讀一讀。”


    “聽起來不錯啊,畢竟沒有商場也沒有電影院,喜歡讀書倒是能排解煩悶。”


    “什麽商場?”


    嬛兒疑惑的看著蕭辰。


    “奧!沒什麽,這裏的藏書很多吧?”


    “哦,那是自然。不過我也沒有全部讀過,從綱目上來看,都是些官書。”


    “官書?”


    “對啊,就是儒家經籍,黃老聖卷,呂氏春秋這些,也有很多前朝雜卷、周禮古製,還有一些典籍。”


    “女孩子喜歡看言情小說,看來這裏肯定是沒有嘍。”


    “言情?”


    “就是那個......花癡書,都是些滿足心理需求的文字。”


    “噗!聽起來好生奇怪。”


    “人嘛,不如意的時候都需要一個釋放的點。”


    “讀書就是一個好方法,所以為了迎合市場,就會有人寫出很多奇怪的書嘍。”


    蕭辰解釋道。


    公主聽後抿了抿嘴兒,覺得蕭辰說的雖然有些怪異,不過又好像挺有道理。


    說話間二人進了內堂,隻見一位長髯老者麵帶慈祥,微笑著迎上前來施禮。


    “老朽恭迎公主。”


    “屠伯伯不必拘禮,我閑來無事到這裏看看,這位是蕭郎君。”


    嬛兒又看了看蕭辰說道。


    蕭辰微笑著向屠前輩拱手示敬。


    屠老稍作停留,對著蕭辰上下端詳了一會兒,隨後又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二人入座。


    此處的紅木窗戶要高大許多,光線還挺充足。


    堂內的銅色石柱上刻著兩列大字:


    讀天下之本史


    品九州之華章


    書桌後方的牆上懸著一幅《夫子勸學圖》。


    眼前除了文房四寶外,並無過多陳設。


    一旁的小生侍奉了茶點,便拱手退去。


    屠老暗自思量著,再次打量著看蕭辰。


    隻見麵前的年輕人額頭前凸,眉毛濃重;粗長的睫毛下麵藏著一雙丹鳳眼,瞳孔裏略帶渾濁,還混著幾條血絲。


    雖說蕭辰沒機會熬夜玩手機,但是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心神不寧,加之身上有傷,不免形神頹廢,每天都是困到眼皮打架才潦草的睡去,如此下來,精神狀態能好到哪去呢!


    再看他的舉止,一點兒貴族氣質都沒有,反倒是那恭敬小心的樣子,看上去還有些故作端正的意思。


    而那頂漆色小冠裏並無束發,隻有一根銅簪在為他做著掩飾。


    屠老觀之良久,臉上慢慢的露出了一抹欲說還休的微笑。


    正是:


    麵不露異色,行難改本心。


    本為凡俗子,何作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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