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夢感覺自己這幾天很累。


    作為一班的班長,每天的練操都是由她組織的。


    隨著這幾天比賽的臨近,大家越發不滿練操,總是在隊伍裏嘻嘻哈哈,根本不好好的練操。


    而她,作為班長,也是班級的領操員,麵對這種情況卻無計可施。


    隻能更加認真嚴肅的領操了。


    今天下午,是比賽前的最後一次練習。


    夏語夢如常帶著同學們來到操場角落,準備開始最後的練習。


    她壓抑著心頭的疲憊,盡量表現得從容冷靜。


    然而,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一樣。


    做完兩遍操後,她忽然覺得自己今天下午的狀態極好。


    整場操做下來,竟然沒有一次節拍出錯,每個動作都標準無誤。


    起初,她以為這都是自己這些天勤奮訓練的結果。


    然而,當原定的兩遍練習結束,其他同學三三兩兩地停下了動作,開始解散、說笑、休息時,唯有夏語夢依舊在不停地做著廣播操。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這一瞬間,恐懼猛然湧上心頭。


    不同於鬼壓床的那種無法動彈,她的身體不僅動著,而且動得如此順暢、精準,仿佛被無形的線操縱著,根本不屬於她自己。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經過計算和編程,毫無差錯,完全不像她本應發出的動作。


    她試圖用意誌力強迫自己停下,但無論她多麽努力,身體依舊不受控製,機械地重複著廣播體操的每一個動作,仿佛被某種永無止境的程序驅使著。


    同學們早已散開,有的在樹蔭下乘涼,有的三五成群地聊天,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夏語夢心中大喊著:“停下,停下!”


    她拚命想發出聲音,想呼救,可是嗓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絲聲音。


    “為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我無法控製自己?”她的內心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就在這時,兩個朋友無意間回頭看到了她,走到她身邊,皺著眉頭問道,“語夢,你怎麽還在做操?都結束了!”


    另一個朋友也關切地說,“是啊,語夢,休息一下吧,別累壞了自己。”


    夏語夢聽到聲音,心裏一陣狂喜,想著朋友或許會幫她,但身體依舊沒法回應那兩位朋友的關切。


    可是,無論她多麽努力地想揮手、想示意,身體依舊如同機械般按照廣播操的節奏持續運作,仿佛她的存在被徹底抹去了,隻剩下動作在繼續。


    “快發現啊!快發現我的異常啊!”


    可是,朋友們見她根本不理睬她們,隻得麵麵相覷一會,然後轉身離開了。


    她們或許是認為夏語夢魔怔了,也不準備繼續自討沒趣。


    這讓夏語夢感到崩潰。


    她心中不停地哀求,“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發現我的異常?我難道要這樣一直做操,直到累死嗎?”


    無論她的內心如何波濤洶湧,她的身體依舊冷靜地、機械地完成著每一個動作。


    一次次的伸展與踢腿,讓她的四肢越來越酸軟,每一步仿佛踩在虛無之中,搖搖欲墜。


    她已經不知做了多少遍。


    其他學生見到她沉迷練操,不組織他們集合,反而都巴不得她繼續下去,這樣他們就能多休息一會了。


    隨著時間推移,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拉扯筋骨,帶著撕裂的疼痛,折磨著她的意誌。


    視線漸漸模糊,頭暈目眩。


    呼吸也愈發急促,額頭上不時有汗水大顆地滑落,浸濕了她的發際與鬢角。


    “停下……快停下……”她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呐喊。


    而這一切依舊無法阻止她那好像被魔鬼詛咒了一般的身體。


    此時她似乎隱約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呼吸,那個聲音與她的呼吸節奏一致,仿佛有個人和她的動作同步著,操控著她的身體。


    就在她瀕臨崩潰、靈魂仿佛要被身體拖入深淵時,一聲清脆的犬吠打破了這一切


    “汪汪汪!”


    瞬間,耳邊那道和她同步的呼吸聲變得紊亂,似乎是被什麽天敵給嚇到了。


    緊接著,僵硬的四肢宛如才通電一般,嬌嫩美好的軀體終於回歸了她的掌控,不再那般陌生。


    她終於停了下來。


    夏語夢如同散架了一般,猛然倒在地上。


    她不顧地上的灰塵,不顧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校服,躺在地上喘息著。


    她本以為此時有人會注意到她,因為這和她往日的作風完全不同。


    愛幹淨的她怎麽會躺在地上呢?


    可實際上,沒有人在此刻關心她的異樣。


    她隻聽到了遠處有一個沉穩的男生,帶著幾分調侃,大聲說道。


    “校長不愧是我們的榜樣啊,親自給我們示範廣播體操了,大家還不速速鼓掌!?”


    接著,操場上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夏語夢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


    她隻是微微抬起盈滿汗水的白嫩手臂,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大口喘息著。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投下,遮住了她的臉。


    “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剛剛那個男聲此時溫和的在她頭頂響起。


    夏語夢看不清他的臉。


    那人站在製高點,站在陽光下。


    此刻,夏語夢淚水模糊的視線裏,光線五彩斑斕,全部都聚焦在那黑影上。


    平日裏她總是眾人的焦點,盡管她從不喜歡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但此刻,當有人真正留意到她的困境時,她心中卻莫名感到一陣酸楚。


    張辰皺了皺頭,由於沒有等到夏語夢的回答,於是他讓韋梓琪撥打了急救電話。


    “謝謝你。”夏語夢虛弱道。


    張辰淡淡一笑,“不用謝。”


    接著,他對韋梓琪道,“你扶她去那邊的樹蔭下吧,也不知道救護車什麽時候能來。”


    說完,張辰將耳朵側向了前方,那裏正是此刻全操場最矚目的地方。


    此刻,大腹便便的校長,正穿著西裝一絲不苟的做著廣播體操,每一個動作和夏語夢一樣,異常標準。


    可和夏語夢不一樣的是,夏語夢做操,那是賞心悅目。


    他做操,那是辣眼睛。


    但即便如此,操場上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在圍觀他,生怕錯過他任何一個動作。


    隻見。


    那不協調的身材隨著每一個幅度過大的動作,肥碩的肚腩仿佛裝滿了水一般搖擺不止。每當他彎腰或伸展,那腰帶就仿佛承受不住負荷,最終在一次大幅度動作後,棕色的西裝褲直接滑落,露出了裏麵那條鮮紅色的內褲。


    即便如此,校長依然一絲不苟地繼續著動作,仿佛這是一場必須堅持的莊嚴儀式。


    這個時代就是審醜的時代,小醜比英雄更吸睛也不算難以理解的事情。


    更何況,這裏也沒有英雄,隻有小醜。


    如果夏語夢知道張辰此刻所想,怕是會忍不住反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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