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的夜晚靜得可怕,門窗都從外麵落了鎖,從裏麵沒法輕易打開。秦安羽的覺極淺,剛閉上沒多久,外麵時不時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有什麽在緩緩移動,拖行著。聲音沉悶,比較厚重,像是重物移動的聲音,是在搬些什麽嗎?


    當屋裏的最後一絲燭火燃盡,黑暗重新籠罩了這個房間。靜的出奇。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陽光沒有從紙窗戶透進來。春天的風總是有些喜怒無常,呼呼地拍在窗戶紙上,從細小的縫隙裏偷偷鑽進屋內。


    秦安羽一夜淺眠,打開了房門,冷風撲簌簌地吹來,夾雜著黃色的碎屑,碎屑是還有燒焦的痕跡。整個府裏都被白茫茫地籠罩在布料下,白色的布隨風靈活地飄揚,仿佛與路過的人招呼般。


    天色陰沉沉的,是個大霧天。遠處的建築都陷在白茫茫的一片裏。


    第二次的辯論依舊在大廳舉辦,秦安羽剛走到外圍,就在不遠處看見了在門口吹風醒神的戚卿。


    少年的頭發亂糟糟的,發絲隨意地翹起,像是被強行從床上拖起來的。睡眼朦朧的,眼皮耷拉不住地往下吊著,兩眼似睜非睜的,似乎仍在夢境和現實之後搖擺不定。罰站似的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腰都挺得板正,麵無表情地在風中淩亂。


    再走近一些,少年的臉龐還帶著一絲稚嫩,混動不清的神態像一隻發呆的小狗,懶洋洋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能睡過去。


    “怎麽在門口罰站?”秦安羽嘴角微微勾起,目光貪婪地在少年身上來回掃射。


    戚卿困倦地揉了揉眉眼,眼睛浸在水霧裏,說話的時候連嘴巴都懶得張開,隻是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沒有,在醒神。”


    困意未消,少年還處於一種迷茫狀態:“你來了。”


    秦安羽點頭,心裏思忖著,戚卿這一路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戚卿走路都輕飄飄的,卻還迷迷糊糊地認得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柔軟的發絲在造型師手裏擺弄,聽話極了,模樣乖巧。像個任人擺弄的漂亮娃娃。


    “秦老師,麻煩眼睛向上看。”化妝師的聲音把秦安羽從思緒裏拉回來,目光這才從少年身上剝回。


    第二次辯證開始。


    秦沐婉先提交了第一份證據:“我們在老爺房間裏,找到了“歡宜膏”。平時的老爺有偷偷抽食此物的習慣。“歡宜香”對身體的危害極大,與老爺正在喝的補藥藥性相克。可能是直接導致了老爺死亡的原因。”


    ‘烏梅青’‘歡宜膏’‘毒蘑菇’一個劇本裏同時出現了三種毒物。


    “我們還在三姨娘的屋裏搜到了一封信還有一封血書,以及和老爺之間的通信。”秦沐婉將紅木桌上的照片排列整齊,“老爺在與三姨娘的書信裏多次表達了,對孩子降生的期待,以及一些情意綿綿的話語。老爺很重視二少爺的出生。而那封單獨的信裏,筆跡娟秀,看起來是女人的字跡,信裏倒沒什麽不妥,就是一些寬慰的話,但名字被水糊開了,不知道是誰寄來的。”


    “而血書是寫在絹布上,被疊在虎頭帽裏麵,上麵寫著‘鬼胎不詳’。”秦沐婉將血書的照片往前麵推了推。


    鹿悠鳴也緊接著擺上了證據:“我去了後院的水井,那裏已經荒廢了很久。很久沒有人打理了,我在最裏麵的牆壁上找到了一扇門,打開門後裏麵居然有一個房間,裏麵有一具白骨以及一封證詞。是當時穩婆的證詞,二少爺身下來的時候卻有殘疾,睜眼後左眼也一直是閉著,長有六指。並且在娘胎裏受了驚嚇,一出生就是一個病弱兒。”


    “難道這個二少爺也不是真正的二少爺?”沈思樂被他們繞暈了。這個鬼胎說的應該是就是戚卿所飾演的二少爺,可證據上的線索確實對不上。


    “《馮氏錦囊秘錄》裏說道:鬼胎者,因父精不足,母氣衰弱,護養不調,神虛氣怯,有七八月而生,或過十月而產,所言鬼者,即胎氣怯弱。”秦安羽淡然開口,看著那份血書沉思了片刻,“間有形雖不足,筋骨堅強者,得善乳哺,亦有成人。如果不是先天不可彌補的症狀,後天是有幾率恢複的。”


    “六指被亦為不詳,稱為鬼胎也是合情合理。”鹿悠鳴也跟著開口,“可二少爺與線索中所描述的二少爺不符,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就不得而知了。”


    陸澤明似乎想起了什麽:“可六姨娘在祠堂找到的秘辛上不是說,三姨娘的瘋病在生下二少爺後好轉了嗎?要是孩子真有什麽不好,三姨娘怕是會尋死覓活的。而且三姨娘的瘋病是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得的,可那個時候的兒子剛剛穩定下來,怎麽可能知道自己生出來的孩子就一定是不健全的?”


    戚卿微微垂眸,再抬起的時候,眸色明亮:“那如果是三姨娘發現了老爺使用‘歡宜膏’呢?”


    “嗯。應該是這樣。”沈思樂也跟著點頭,“所以知道了肚子的孩子,有可能會是個不完整的孩子而感到害怕。姨太太在家中的地方一般取決於娘家的勢力,丈夫的寵愛,以及被寵愛的孩子。”


    沈思樂無奈的撇了撇嘴,順著這個劇情走向,給出了一條完整地劇情線:“三姨娘應該也是怕這個孩子出生,會被人視為不詳而想尋死。而出生的孩子正巧是家裏最中意的男孩,畢竟之前在老爺和三姨娘的書信裏其實也提及了老爺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書信裏多次提到了成家立業的字眼,以及取的名字都比較偏於男孩子,應該是希望得到了一個兒子。”


    “所以在生下男孩之後,三姨娘一定是竊喜的。中間可能還有什麽原因,或者是老爺實在是太想要個男孩了,歡天喜地地準備了滿月宴。至於三姨娘與先前五姨娘的死法相同,可能是一個凶手所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這個凶手已經在府裏生活了很久。”


    沈思樂剛從自己的世界線裏脫離出來,就發現全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看著他,卻又沉默得一言不發,空氣在寂靜中顯得詭異。


    亓官鈺嘴巴張得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還是旁邊的鹿悠鳴為了他的形象考慮,好心伸手幫給他按了回去。


    “怎麽了……”沈思樂的嘴唇不安地顫抖著。


    戚卿也是愣愣地:“這劇情線就這麽水靈靈地出來了?”


    陸澤鳴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皺著眉問沈思樂:“你不會就是凶手吧?”


    “我要是凶手,我為什麽要把完整的劇情線告訴你們啊,那我這不是自取滅亡嗎?”沈思樂微微皺眉。


    亓官鈺卻道:“說不定你就是為了這一點才故意說出來的,反向思維地隱藏自己就是凶手的事實。”


    沈思樂:“……”原來在你們眼裏我這麽聰明的嗎?


    “二奶奶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鹿悠鳴則表示肯定地點頭。


    秦安羽也肯定了其中的邏輯性。


    見他們都肯定自己的思路,沈思樂的信心瞬間上漲,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所以按照這個思路,六姨太剛嫁進府裏不久,沒有參與過三姨太和五姨太的事情。可以直接被排除。陸管家也是今年帶父親剛入職的新管家,所以也被排除。至於二少爺……”


    鹿悠鳴打斷了沈思樂:“可二少爺和六姨太有私情這一情況下,不能被輕易排除。他們依然具有殺害老爺的動機。”


    鹿悠鳴搖著的團扇的手停了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得不再提醒各位一句,我們現在要找的是害死老爺的凶手,我們現在已經是第二次辯論了,也就是說這場辯論結束後,我們隻有兩個小時的搜證時間。”


    “既然線索不會空穴來風,那我們現在更應該做的是探尋兩者之間的關係。沒有證據的推測隻能是猜測,我們都不能忘了我們最開始的目的,誰才是殺死老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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