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站在正中央的夏瑪,篝火旁邊圍坐成一圈的十二人,全都一動不動地呆坐著,或睜眼或閉眼,這樣的場麵一度讓人覺得十分詭異怪誕。


    死寂一般沉默了幾秒過後,夏瑪毫無感情的聲音,再度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裏:


    “惡魔請閉眼。”


    “黑白無常請睜眼,請選擇你的白子。”


    楊晨新的記憶力不錯,在剛才短暫的時間裏,他已經盡可能地記住了所有職業和技能。


    黑白無常,是屬於邪惡陣營的爪牙,它能夠選擇與一名善良陣營的村民或者朝拜者相知相識,如果這位善良陣營的玩家在早會被投票出局,那麽邪惡陣營將會直接獲得遊戲的勝利。


    這樣一來就會在投票階段出現一個棘手的局麵,兩個人大概率都會為了勝利而出賣對方,所以兩人都會聲稱對方為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請閉眼,虹化者請睜眼,你是否使用技能實現飛升?……虹化者請閉眼。”


    虹化者,是善良陣營的村民,所謂飛升,是指他全局僅限使用一次的技能,他能夠任意選擇其他十一種身份的技能,然後在任意夜晚使用一次這個技能。


    剛才他大概率選擇了靜觀其變,沒有隨意地使用掉自己的技能。


    “夜帝請睜眼,你選擇窺探誰的身份?”


    夜帝,每天晚上都可以選擇一名玩家,得知他一個善良陣營和一個邪惡陣營的身份信息,其中一個為真一個為假。


    “他是這個……或者,這個……”


    聽語氣,夏瑪似乎是在給夜帝比劃著什麽,或者是在向他展示一些身份圖騰。


    “夜帝請閉眼,紮古惡臉請睜眼。”


    終於到自己了!


    心裏想著,楊晨新的視野裏忽然被火光所填充,他下意識地想用手臂遮擋,卻發現自己還是動彈不了。


    “你選擇和誰交換身份?”


    紮古惡臉,可以和惡魔交換身份的善良陣營村民。


    楊晨新並沒有著急回應,而是等眼睛適應光線之後,第一時間觀察了一圈這個“遊戲場地”,和他預想的一樣,所有人都不能動彈,似乎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夏瑪站在中央的篝火旁,手裏氤氳著一團紅色的光帶。


    她的表情很複雜,看得出來是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所強迫的,作為場上唯一的上帝視角,她看到眾人的劇情會更豐富完整。


    “你選擇和誰交換身份?”夏瑪又重複了一遍。


    楊晨新知道自己的技能在碰到真正的惡魔之前,可以無限次使用,就像左輪手槍賭徒一樣,雖然概率不大但也極其危險。


    現在十二個人都在場,他一次就賭到惡魔的概率是最低的,當然沒理由放棄使用技能的理由。


    他隻是剛剛心念一動,夏瑪手上的那條紅色光帶竟然就自己飄動了起來,徑直飛到自己右手邊的王倩頭上,變成了一個朝下的箭頭!


    原來如此,在大家都不能動彈或者說話的時候,這條光帶就是一個指示器,告知玩家獲得的信息。


    “紮古惡臉請閉眼。”


    “暗夜結束了,請所有人睜眼。”


    一時間,四周都發出躁動的聲音,大家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此時都如釋重負地活動著僵硬的四肢。


    楊晨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圖騰和文字都沒有變化,交換身份失敗了,看來至少王倩不是惡魔。


    “早會將在太陽升起時開始,現在各位可以回去睡覺了。”


    “你的意思是,這個遊戲是同步現實世界的時間進行?”趙老師問道,感覺夏瑪說的“睡覺”有些荒謬。


    “是的。”夏瑪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他說,你們在遊戲時間外不能討論和遊戲內容相關的事情。”


    “否則會怎樣?”


    “……會直接出局。”


    眾人聞言都沉默著低下了頭,看來想在他的手段下鑽空子非常難,雖然遊戲的節奏變慢了,但是難度卻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夏瑪手上的紅光漸漸消散在空中,她似乎也擺脫了控製,疲憊地蹲在篝火旁邊。


    老吳和趙老師上去將她扶到馬紮上坐好,才沉重地走到音響旁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旁。


    “找個地方埋了吧,這裏狼多,禿鷹也多,給他留個全屍……”


    說著,趙老師就伸手拉起屍體的肩部,鬆鬆垮垮的骨架發出“咯咯咯”的響聲,老吳也趕緊上去抬起屍體的腿部,如果還能算是腿的話……


    死人的屍體格外的沉。


    一群生活裏向來隻有讀書和學習的老師和學生,有誰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麵?


    “粉身碎骨”這個詞,有生以來第一次具象的展現在他們眼前。


    小小月和小莉抱在一起,別過臉實在是看不下去這樣的場麵了,王倩走到她們身邊,張開雙臂環抱住她們,安慰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浩林!你在拍什麽?”


    趙老師感覺到閃光燈的光亮,轉頭剛好看到那個叫做浩林的男生,正拿著他的單反相機對著他和老吳拍照。


    “我……我記錄一下……”他嘴上語氣有些懦弱,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又連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胡鬧!這是你的同學!”


    “那怎麽了……?”浩林呆滯地將相機放到胸前的位置,“他已經死了啊?為什麽不讓他為了藝術而死?”


    “真是不可理喻!”


    趙老師失神地擺擺頭,和老吳配合著快速將男生的屍體搬到營地後麵去了,膽子大的小餘一路替他們打著手電,那對像情侶一樣的男女也幫忙給他們遞著鏟子之類的工具。


    篝火旁隻剩下楊晨新、林癡、夏瑪,以及一個瘦小的男生。


    林癡皺著眉頭看了楊晨新一眼,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忌憚遊戲規則的限製,最後隻能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帳篷裏去了。


    “夏瑪,你會幹擾遊戲的進程嗎?”


    楊晨新忽然開口問道,嚇了夏瑪一跳,她不解地抬頭看著楊晨新:“你不怕……?”


    “這是私人問題不是嗎?”


    夏瑪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隻是問自己玩遊戲的意願,和遊戲規則並沒有太大關聯。


    她思考了一會,表情卻逐漸沉重起來,最後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他不讓我說。”


    “我知道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楊晨新就轉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這一晚,他依舊徹夜不眠。


    帳篷外沒有再傳來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但是他的腦子裏卻像有無數的惡鬼在嘶吼,在一切事情都完結之前,睡覺對他來說,恐怕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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