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子年輕的時候在殯儀館抬過屍體,其中也不少接觸變態謀殺案的“傑作”。


    但是他始終不覺得有多害怕。不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血肉罷了,他常常這樣對新人說。


    然而現在當恐懼真正降臨的時候,驚悚瞬間瓦解他的意誌。就像老鼠天生是怕貓的,刻在人骨子裏對死亡恐懼的本能,具象的展現在他的身體和靈魂上。


    那隻看上去不該保留生命的怪物,隻要五步就能衝到自己麵前。或許自己會融為它的一部分,成為所謂的一堆血肉罷了。


    “剛子……剛子救命啊!”虎子驚恐萬分,絕望地將求生機會交托在膽子最大的剛子身上。


    “咯咯咯……嘔!”


    血肉模糊的怪物跨到虎子腰上猙獰吼叫,沒等虎子再發出聲響,便將手裏一團糜爛碎肉一股腦塞進虎子嘴裏。


    虎子四肢瘋似的擺動著,卻無法撼動那怪物一分一毫。


    腥臭的內髒和黏膩的汁水頃刻間灌滿口腔,汙穢的氣味引起他劇烈的嘔吐感,那怪物卻更加瘋狂地將這些穢物死死塞滿他的嘴。


    ——哢嚓。


    虎子整個下頜骨斷裂,下巴掉落在他的胸前。


    怪物騰出雙手刨開他的連體羽絨服,連同帶腹腔一起。它咯咯咯地笑著,用一隻手在虎子食道裏翻找,另一隻手繼續將血肉殘渣往虎子嘴裏塞。


    目睹這一切的剛子臉色煞白,褲襠濕透一片,身體篩糠般地劇烈抖動。胃裏反酸一陣抽搐,他就那麽跪著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強烈的眩暈感讓他雙眼模糊意識瓦解,有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兒時,那個和家人去上墳的清明節,他在長輩的指導下乖乖地給列祖列宗磕頭求平安。


    此時的虎子一動不動,血液混合著內髒捏成的血肉穢物,通過他的食道,再被那怪物從他的腹腔拉扯出來。


    虎子靜靜地躺在那裏,目眥欲裂地盯著剛子。


    如果他還能看到的話,他會發現此時的剛子麵罩上和身前沾滿了嘔吐物。他一邊重複低語一串難以聽清的文字,一邊用腦袋瘋狂撞擊那塊黑石碑。


    ——咚!咚!咚!


    剛子麵目全非,五官血淋淋地胡亂攪在一塊,他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黑石碑上,像是有人按著他的頭往上撞。


    直到最後頭骨完全碎裂,腦花散落在黑石碑上。


    “紮西德勒。”空氣短暫地靜止,古老神秘的祝福聲若有若無地從埡口飄過,轉瞬即逝。


    怪物雙手托著不知是它的還是虎子的內髒,像個虔誠的信徒,麵對浩蕩山脈的主峰,微微欠身。


    ……


    “咯咯咯咯……”原本躺在地上睡過去的張小華突然挺起腰身,目光邪魅地盯著一旁的阿寶和小歡,嘴角抽搐出詭異的笑容。


    “華哥……你……你醒啦?”阿寶試探性地伸手:“剛剛熱的水,給你來點?”


    小歡抓緊阿寶的衣袖,似乎想阻止他靠近張小華。


    一直閉目冥想的德恰此時也睜開雙眼觀察了幾人。


    “快走,立刻下山。”德恰驀地蹙眉開口道,但自己卻一動不動,仍然保持雙腿盤坐的姿勢。


    “那你呢德恰?”見德恰無意要走,小歡疑惑道。


    德恰無言,片刻後忽然眉頭一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來了?”德恰開口道,聲音不怒自威,目光卻似乎洞穿了張小華,落在他背後的岩壁上。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張子華喉嚨裏斷斷續續地傳來陰惻惻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他眼神突然翻轉,眼白覆蓋住了全部眼眶。


    “還不快走!”德恰回頭對二人喊道。


    阿寶愣了一下,他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但他現在確實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什麽都是假的,隻有安安全全回家才是真的。


    “好,小歡我們先走。”他轉身便開始收拾起登山包和裝備。


    “我不想走。”小歡抬頭看著阿寶,冷不丁地說道。


    “啊?”阿寶回頭,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著他:“那你要幹什麽?”


    “什麽也不幹。”


    阿寶感到一股無名惱火。


    “行,那你待著吧。你不走,我走。”說罷,他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此時張子華突然劇烈地抽搐,他痛苦地扭曲,像條蛇一樣在地上掙紮,像是要將自己的腰肢擰斷,同時喉嚨裏不斷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


    “你們已經輸了。”德恰悠悠地說:“今天是開端……亦是……終局啊。”


    ——“吼!”


    張小華繃直身體,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同時發瘋般的嗤笑起來。


    “咯咯咯!咯咯咯咯!”


    “見鬼”阿寶被突發的狀況嚇了一跳,怔怔地暗罵一句。


    但更令他詫異的是一旁的小歡竟然毫無緣由地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物。


    “小歡?”阿寶詫異地睜大眼睛,“你在幹嘛?”


    “好熱啊寶哥”小歡一邊抓撓自己發紅的皮膚,一邊將所有衣物扒下來,“隊長讓我們穿這麽多幹嘛啊?熱死我了……”


    “不……”


    極低的溫度讓小歡裸露的皮膚立馬凍得發紫。


    “現在這樣你才會死啊!”阿寶想伸手阻攔小歡瘋狂的行徑。


    小歡依然自顧自地抓撓自己的皮膚,對阿寶的勸阻不為所動。越撓越重,越撓越深,指甲陷進肉裏帶出皮屑,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好熱啊,寶哥,幫幫我”小歡說著就撲向阿寶,後者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轉眼就和小歡血淋淋的身體纏繞在一起。


    德恰在小歡撲倒阿寶時就跳起來,奮力想要阻止他,不料五花大綁躺在地上掙紮的張子華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詭譎姿勢彈立起來,一口咬在德恰手腕上。


    “咯咯咯咯……”毛骨悚然的笑聲充斥在這個狹小空間裏。


    “呃!”德恰吃痛,身體靠在石壁上,手腕動脈被刺破,頓時血流如注。


    “莫要再造殺孽!”德恰眼眸中閃過一縷金芒。


    狹小的岩縫裏霎時向外炸裂出滔天金光,照亮了整個山脊。


    ……


    阿寶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有山風還在呼嘯,大雪還在飄泊。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借著摔破的熒光棒碎末分辨出他還在岩縫裏,周身再無一人。


    外麵的天空不知為何散發黯淡的猩紅血光。


    ——安全了嗎?


    ——太好了……至少活下來了。


    他雙手強撐著身體,爬到散亂的登山包附近,想要確認一下物資是否足夠他返程。


    ——咦?


    ——好熱啊,熱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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