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我知道您現在的情緒很高漲,但眼下過馬路,就別再盯著那東西看個不停了吧?它又不會自己跑掉。”


    人行道上,夏川真誠一隻手插兜,一隻手牽扯著櫻井直美的手腕往前走。


    從剛才走出教育局的大門,一直到現在。


    櫻井直美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而勾走她心魂的東西,正是緊握在手心的【許可書】。


    “夏川同學,我們拿到【許可書】了欸……”她任由著夏川真誠拉著她她往前走,盡管不知道要走去何方。


    “是的校長,這下我們終於能開學了。真是太好了。”夏川真誠心情大好地回應。


    嗒嗒嗒……


    嘟嘟嘟……


    夏川真誠拉著櫻井直美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人群的腳步聲、汽車的鳴笛聲毫無規律可言地交錯在他們耳邊,卻並不覺得吵鬧。


    “呐,夏川同學。”櫻井直美移開了放在【許可書】上的目光,轉移到了夏川真誠的側臉上。


    “什麽事?”夏川真誠直視著前方的路,沒有回頭。


    “嗯……不是什麽大事。”她說著扭捏了一下,似乎這是句於她而言不好說出口的話。


    夏川真誠偏過頭仔細聆聽起來。


    “校長是這麽想的,今天之所以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拿到【許可書】,都是多虧了你的幫助……”


    “沒關係,您不必放在心上。畢竟我們現在是夥伴關係,而且我也有想要開學的理由。”


    夏川真誠淡淡地回複道,櫻井直美臉上的表情稍微變了變。


    “啊,說得也是……但是身為校長,我果然還是認為這樣不太好。”


    櫻井直美的腳步停了下來,夏川真誠停頓過一秒後,頭也不回地問她:“所以呢?”


    “所以……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但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讓校長自己來處理吧。好嗎?”


    櫻井直美的眼中有著一抹不加掩飾的倔強,雖然說的是疑問句,但其實她心裏早就敲定好了主意。


    “……這樣啊。”夏川真誠明白過來後鬆開她的手腕,轉過身去麵向她道:“既然您這麽說的話,那【許可書】我可就還回去了。”


    說著,他一把從櫻井直美手中輕鬆地奪過了【許可書】,並且作勢就要衝教育局所在的方向往回走去。


    櫻井直美一看他是認真的,當即拋開身上一切偽裝,繞到夏川真誠身邊抱住他拿著【許可書】的手臂,嚷嚷道:


    “不要啊!不要!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千萬不要把【許可書】還回去,不然到時候開學真的就是遙遙無期了!”


    “夏川啊,你就原諒校長這一次嘛~”


    “我剛才都是開玩笑的,夏川同學你怎麽就當真了呢?大不了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再也不亂說話了好不好?”


    櫻井直美此時似乎就連廉恥心也一並舍棄了,抱著比自己小好幾歲而且還是自己學生的夏川真誠的手臂撒嬌個不停。


    她以前從未這樣過,但不知為何,夏川真誠並不對這樣的她感到意外。


    看著低聲下氣地討好自己的櫻井直美,他臉色複雜地笑了。


    “我不會還回去的啦,校長。隻是嚇唬一下您而已,以後別再說那樣的話就好。我僅僅是不希望您再被任何人欺負。”


    “嗯嗯嗯嗯!!我不會再說了。”櫻井直美彎著腰瘋狂點頭,這一幕吸引來了周圍不少路人的視線關注。


    夏川真誠撓了撓臉頰,率先提議道:“總之,先換個地方再說話吧。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您。”


    “嗯……嗯?你有事要問我?”


    起初櫻井直美還有些遲疑,可當她埋下腦袋,用手指揉了揉右手上留有夏川真誠手掌餘溫的手腕後,不知怎的,點頭答應了。


    “好、好吧。你說了算……”


    兩人的身影,呈一前一後,一高一矮的模樣穿梭在人潮洶湧的商業街上。


    人群交談的聲音,汽車長驅駕離的嗡嗡聲響……


    各種各樣的人聲與物聲在此時此刻交相出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夏川真誠的原本直視道路前方的眼簾悄然拉下。


    這片社區的人流量本來就這麽誇張嗎?


    大街小巷,所過之處。


    人影隨時可見。


    和上次來的時候,差別好大……


    “爸爸!接我這招!”


    “啊,笨蛋!乒乓球可不能像打羽毛球那樣用力……啊!小心!”


    路過公園時,隻聽一聲急切的呐喊傳來。


    “嗯?”櫻井直美聽見聲音,下意識地回了下頭。


    “危險!快躲開!”


    伴隨著這一聲焦急的話語落下,從公園內不遠處的球桌上極速飛來一顆白色的球體。


    因為距離較近的緣故,當櫻井直美反應過來時。


    那顆乒乓球已經快落在臉上了。


    雖說是小孩無意間用力打出的,但如若不幸被打中的話,就算是成年人也會小痛一會兒。


    “咦咦咦咦咦?!”櫻井直美驚慌失措地抬起手臂,想要抵擋。


    下一刻,一隻大手便眨眼間伸至她的眼前。


    啪——!


    “好險……接住了。”轉過身來護著她的夏川真誠淡淡地說道。


    他用手掌心輕鬆擋下了疾速飛來的白色乒乓球,最後發出的響聲盡管不大,可落在一臉慌張的櫻井直美耳裏,卻是猶如震響。


    “嚇、嚇死我了……”櫻井直美心有餘悸地扶了下眼眶。


    之後才發現她與夏川真誠的距離,有些過分地貼近了。


    正巧夏川真誠這時低頭,對她關切地詢問道:


    “您好像被嚇得不輕,校長?”


    “我這就把打這球的人抓來給您道歉。”


    說完,他立刻轉頭。


    一副說到就一定要做到的決絕樣。


    櫻井直美見狀顧不得驚嚇,害怕夏川真誠一衝動會幹出什麽錯事。


    於是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夏川同學,對方還是小孩子。隻是不小心的啦,而且你看我也沒受傷不是嗎?所以你別這樣……”


    “小孩子……那又怎樣?”


    夏川真誠略微遲疑了一會兒。


    很快,打出這球的孩子便跟著他的父親趕忙跑了過來。


    “您沒有受傷吧?真是對不起,我家的小孩太調皮了,不好意思啊兩位。”


    一位手拿老舊球拍,外表看著格外年輕的男子對著櫻井直美滿臉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哥哥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男子身邊的男孩知道犯了錯,道歉的話語很幹脆地就脫口而出。


    夏川真誠站在原地,注意到男孩手上的球拍雖然外表看著還行,但其實並不比男子手上的要好上多少。


    接著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位男子。


    這人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如此年輕,卻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嗎?


    他這般想著。


    男子注意到他的眼神,臉上不自然地笑了笑。


    “對不起,是我這個父親不夠稱職……如果我能早點教會這孩子該怎麽發球,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夏川同學……”櫻井直美蹙著眉搖了搖夏川真誠的胳膊。


    “……”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夏川真誠拂去櫻井直美緊抓著自己不放的手,心中忽然有種難言的感受。


    父與子嗎……


    隨後。


    櫻井直美跟著夏川真誠進了公園,隨意找了處沒人的椅子坐下。


    她笑著用肩膀碰了下夏川真誠的肩膀,細聲道:


    “什麽嘛~夏川同學,原來你是那種說最狠的話,卻做最暖的事的類型哦?”


    夏川真誠一邊按壓胸口不太舒服的位置,一邊回應道。


    “您想多了,我隻是心血來潮而已……”他默不作聲地移開了臉。


    “嗯~是喔?哼哼,你現在是害羞了吧?”


    “並沒有。”


    “那你好好的幹嘛把臉轉過去?”


    “……您好煩。”


    “哦~你這孩子害羞了還挺可愛的嘛,現在倒是蠻有學生樣的了。”


    “……”夏川真誠不說話了。


    櫻井直美認為自己發現了他可愛的一麵,再加上夏川真誠先前恐嚇她,說要還回【許可書】。


    她心裏本來就有些怨氣,所以現在有了還擊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乖,把臉轉過來讓校長看看紅沒紅~”


    麵對櫻井直美囂張的話語,夏川真誠直接選擇了無視。


    他望向公園一角的休閑娛樂區,那對年輕的父子正在那邊歡笑著打球。


    “爸爸!那個大哥哥人真好!”


    “是啊,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好心的人。不僅接受了我們的道歉沒有為難我們,而且……”


    “竟然還自己花錢買新球拍給我們。兒子,你以後要好好向大哥哥學習,知道嗎?”


    “嗯!我也要成為幫助別人不求回報的人!像大哥哥一樣!”


    夏川真誠看著這一幕,眼中不由自主地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那天,有切實恢複這裏,真是太好了。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


    世界最初的美好模樣,應該是哪樣?


    他忽地想起了那天,【憾】在東京塔上向全人類所說的話。


    ——【還原世界最初的美好模樣】


    ——【世界因你們而醜陋】


    【憾】


    我不知道你所認為的美好是怎樣的,但我知道,世界絕不全是醜陋。


    除了醜陋的部分,也一定有美好的部分。


    夏川真誠在心中想著這些,轉過頭看向仍然在對著自己喋喋不休的櫻井直美。


    櫻井直美見他終於肯轉過頭來,立馬壞笑著臉道:


    “你輸了!轉過來就算輸喔?不過你怎麽沒有臉紅?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等臉上體溫正常了才轉過來的對不對?”


    聞言,夏川真誠不置可否地輕輕笑了兩聲。然後滿心真誠地問了個令櫻井直美感到極度難堪的問題。


    “校長,您是怎麽看待師生戀的?或者說,您覺得師生戀怎麽樣?”


    “有興趣試一試嗎?對象是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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