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山山腳,我遇見了老乞丐。


    作為補魂匠唯一延續的他,拿出了極為珍貴的納魂紙人。


    通過納魂紙人,五佛山一行,讓我撈得了不少好處,更是解決了白念這個天大的麻煩。


    在那之後,我和灰溝子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去研究納魂紙人。


    可結果卻是,我們能感受到紙人上麵的所有氣息,也能將其複刻出來。


    但每一次凝結成紙人的時候,都會以失敗告終。


    沒想到,納魂紙人的作用,是要依靠紮紙匠的手藝。


    現在想想,也是可笑……


    這麽多年過去了,原來我們隻差臨門一腳,而灰溝子這家夥……


    卻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想法,忙碌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看你這副模樣,好像不太稀罕紮紙匠的本領呢?”


    不明緣由的嶽玲自然無法理解我的苦澀,但不得不說,她對我所說的一切,近乎是顛覆了我原有的概念。


    “爭分奪秒啊……”


    李癩子感歎道:“底層陰宅的那些家夥,還有陰險狡詐的黃皮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若是被他們顛覆了現有的規則,整個陰陽界,不知道要變成何等模樣。”


    “嶽姑娘,還望您幫幫何苦,將他的剩餘魂魄盡快找回來,這小子的氣息已經無法掩蓋,估計用不了多久,黃家就會找上門來了……”


    嶽玲冷笑一聲:“找我幫忙?你們是吃錯藥了吧。”


    “誰輸誰贏,規則是否顛覆,實際上,和我們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別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們紮紙匠這一脈,沒有所謂的深明大義。”


    “我們這一脈,能夠站在中立的立場上,你們兩個應該慶幸才對,讓我出手幫忙,恐怕你們想的太多了。”


    “你這丫頭!”


    李癩子氣急敗壞道:“底層陰宅的邪祟,還有那作惡多端的黃皮子,他們什麽秉性你不清楚嗎?”


    “要是讓他們掌控了陰曹地府,以後的人和鬼,還能有好日子過不成?”


    “你現在覺得自己不得罪任何一方,但你要清楚,一旦黃家掌控了一切,你們這群人會被當做第一個必須鏟除的目標!”


    李癩子說的有道理,我也能夠理解嶽玲的想法。


    人家紮紙匠一脈所積攢的底蘊,還不是為了應對動蕩時能夠做到明哲保身,換做是我,想必也做不到深明大義這四個字吧。


    再者說,紮紙匠既然敢兩頭下賭注,自然有著應對的手段,李癩子的一席話語雖說有些道理,但想要撼動人家的想法,幾乎是不可能的。


    “黑狐老仙兒,我們家的事兒,就不勞您操心了!”


    嶽玲指了指房門:“如果二位沒什麽疑問了,那就請離開這裏吧。”


    “你們的時間很珍貴,但我的時間,更願意放在有趣的書籍上麵。”


    “你!”


    李癩子氣的不輕,而我則是帶著他朝著門外走去。


    可就在我剛走出幾步的時候,我突然間大吼一聲,身體也不受控製的跪倒在地。


    緊接著,我胡言亂語的嘀咕個不停,我的魂魄,更是詭異的顫抖起來。


    “什麽情況?”


    嶽玲看著我這副模樣,一臉嫌棄道:“別在我這裝模作樣啊,好處已經給你們了,不要的話,隨時可以還回來!”


    “想碰瓷兒,你選錯地方了!”


    我沒有搭理嶽玲,隻是跪倒在地,不斷的發出詭異的笑聲。


    看到這一幕,李癩子格外的頭皮發麻。


    我又瘋了!


    他見證過無數次我的瘋瘋癲癲,可這一次,我的突然發病,卻讓他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可怕!


    “何苦!”


    “何傻子!”


    李癩子極力的呼喊道:“沒太多時間了!你咋又犯病了!”


    “我的活祖宗喲,你趕快清醒清醒,你這次發瘋未免太嚇人了一些吧,我的魂身,都快堅持不住了!”


    邪氣散落的很快。


    李癩子也沒想到,我的這一次發瘋,竟然動搖了黑山堂口的根基。


    以至於,落在我身上的這位老仙兒,都沒辦法將自己的邪氣根深蒂固,隨時都有被驅逐的架勢。


    聽到李癩子這麽說,嶽玲也收起了笑意,疑惑的問道:“黑狐狸,你什麽意思,這小子不是在裝模作樣?”


    “不是啊!”


    李癩子抓狂道:“這小子從小就瘋瘋癲癲的,奪走穀爺鐵匠傳承的時候,他無法消化掉鐵匠的全部力量,導致魂魄也受到了影響。”


    “後來陸續解決掉了一些惡鬼,他魂魄上的封印也相繼解開,如此,他才安穩的走到了這裏,暫時壓製住了自己的瘋病!”


    “可誰知道,這個節骨眼又犯病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麻煩的家夥。”


    嶽玲謹慎的凝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她之所以這副表現,也是因為,她清晰的感受到了我身上的可怕一麵。


    持續的觀察之後,嶽玲可以確定,我的確不是裝神弄鬼,而且,我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也越發的不受控製。


    為了防止自己的陰宅受損,嶽玲選擇了出手。


    一道紙人凝聚出來,快速的套在了我的身上。


    那紙人包裹住了我所有的氣息,而我,似乎也在她的手段下,暫時安靜了下來。


    “帶他離開這裏!”


    嶽玲怒聲道:“要胡鬧,出去胡鬧,外麵有的是惡鬼在等著他!”


    “再敢在我這裏瘋瘋癲癲,可就不是壓製住他氣息那麽簡單了!”


    “是,是。”


    李癩子連忙上前,將我和那道紙人一起攙扶了起來。


    可下一秒,套在我身上的紙人便傳來了哢嚓,哢嚓的聲響,就好像玻璃出現了裂痕一樣!


    “什麽!”


    嶽玲坐起身來,將大量的紮紙匠陰氣釋放出來,試圖補全已經出現了裂痕的紙人。


    而我,依舊低聲笑著,眼睛也變成了如同野獸般的血紅色。


    “百家命格之人,都是怪物嗎!”


    嶽玲惡狠狠道:“補魂匠如此,這小子也是如此!”


    “當初補魂匠強行搶走紮紙匠的手藝,如今這小子,又想在我的地盤胡作非為!”


    “休想!”


    “你欺人太甚!”


    在嶽玲的聲聲怒吼之下,屋子裏所有的書籍全部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其中有些書籍的書頁突然間掉落出來。


    那些紙張,快速的整合在一起,直至形成了一口撞鍾的模樣!


    下一秒,撞鍾漂浮在了我的頭頂,將我整個人都關在了裏麵。


    “裝瘋賣傻,給我好好清醒清醒!”


    咚!


    撞鍾傳來巨響,餘波的嗡鳴,將李癩子的魂身徹底震開。


    倒在地上的李癩子,已經不再具備黑狐的龐大身軀。


    傷痕累累,魂魄殘破不堪的他,立即跪地求饒道:“姑奶奶,何苦發病並非是故意的!”


    “求您,高抬貴手,千萬不要傷了他的魂魄啊!”


    “滾一邊去!”


    嶽玲怒不可遏道:“胡作非為,用不著替他辯解!”


    “今天我不收拾他,以後自會有人收拾他!”


    “我不會要了他的性命,但該有的教訓和苦頭,一點都不能少!”


    咚!


    巨響再次傳來,連帶的嗡鳴聲也將李癩子吹回到了堂口供奉牌的深處!


    接連七次撞鍾,仿佛震碎了我的魂魄一樣。


    房間內,徹底安靜了下來,我的氣息,也無法捕捉到絲毫。


    “可怕的家夥。”


    嶽玲鬆了口氣,隨之對我擺了擺手,試圖將我驅趕出她的領地。


    但奇怪的是,那口撞鍾不動絲毫,就好像失去了控製一般!


    緊接著,一條漆黑的狐爪穿透了撞鍾。


    帶著鬼魅笑容的我,也如同死屍一樣,破土而出般的爬了出來!


    “疼啊,真是疼啊。”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癲狂的看向嶽玲。


    “問,問你個問題,嘿嘿。”


    “回答我,閆婆婆和我爺爺這類人,他們的性命,真的無關緊要嗎!”


    這一刻的嶽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皮發麻。


    此刻她看待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第一眼瞧她的神情那般。


    “小子,滾出這裏!”


    嶽玲高高在上的說道:“再敢胡鬧,我收回你身上的紮紙匠傳承!”


    “回答我!”


    我大手一揮。


    黑色的狐爪瞬間撲向嶽玲。


    嶽玲緊咬著牙關,漂浮的書頁形成了一堵牆壁,擋在了她的身前。


    轟的一聲。


    黑色的狐爪瞬間消散,凝聚成牆壁的紙張,也被打出了一個窟窿!


    “怎麽會!”


    嶽玲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防禦手段竟然被我戳出了個大洞。


    她不敢大意,繼續動用紮紙匠的本領,將自己完全包裹了起來。


    “你還沒,還沒回答,我,我的問題!”


    嘎吱,嘎吱。


    我的右手抓住了一直沒能恢複的左臂。


    在我的拉扯下,那條毫無知覺的臂膀,硬生生的被我從自己的魂魄上拽了下來。


    緊接著,一條和手臂同樣粗細的蛇身在我的左臂上的斷裂位置長了出來。


    蛇身不斷的搖晃,直至在三寸的位置,凝聚出了四顆腦袋。


    其中一顆是青蛇的頭顱,另外三顆,分別對應著狐狸,刺蝟,以及老鼠!


    “怎麽,讓你回答個問題,這麽費勁嗎?”


    “嘿嘿,會說的,你會說的!”


    四顆腦袋詭異的衝上前去。


    它們衝到牆壁的不遠處,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四道顏色不同的火焰從相應的巨口中噴湧而出,猛烈的灼燒著那麵紙張紮製而成的牆壁!


    霎時間,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火海,劈裏啪啦的灼燒聲,從始至終都未曾停息過。


    ……


    外界,裝有著集裝箱的大卡車依舊飛速的行駛在公路上。


    阿偉和黃安相互間的試探,也逐漸升級,變成了兩方道行上的較量。


    不得不說,白狐這一脈的本領著實厲害。


    那位老仙兒的冥氣可以驅散掉大部分底層陰宅的邪氣,就連黃安亦是如此,根本沒辦法靠近大卡車的一定範圍。


    “爽啊,太爽了!”


    阿偉歡呼道:“這就是苦哥的快樂源泉嗎?”


    “小子,別掉以輕心!”


    白狐老仙兒提醒道:“黃安不容小覷,這家夥可是黃家的頂梁柱之一,據我觀察,這位老仙兒,已經要失去耐心了。”


    “那又如何?”


    阿偉自信道:“所有的邪氣就跟輕飄飄的羽毛似的,一吹就散,弱不禁風!”


    “依我看,黃家也不過如此!”


    “不對,不對勁!”


    維持著白狐老仙降臨的藍心突然間說道:“後箱中的氣息好詭異,這些年來,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


    “何苦的陰氣還在,可是,那股莫名的心悸,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一直將注意力都放在外界的白狐大仙,經過藍心的提醒,也察覺到了車廂內的變化。


    她緊皺著眉頭,看向外界的黃安,憂心忡忡道:“我們能感受的到,黃安也能有所察覺,這家夥,要有所行動了!”


    “阿偉!”


    白狐老仙兒提醒道:“收起所有攻勢,用我的道行將整個貨車包裹住,沒猜錯的話,接下來,這些個大仙,恐怕是要強行打開一道缺口了!”


    正如白狐所說那般。


    我在古城中的變化,也觸動到了黃安的神經。


    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到如今,黃安對我有過很多次的刮目相看。


    可這等城府的老仙,意外歸意外,卻從沒忌憚過我的實力。


    但這一刻,他怕了,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以至於,他不再糾結於這場貓和老鼠的遊戲,而是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車窗外的黃安化作了一團黃色的霧氣。


    那霧氣,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一般。


    阿偉的視線被黃沙所淹沒,車子在這一刻,也失去了控製!


    “老仙兒,我看不見了!”


    “我知道!”


    白狐大仙怒吼道:“你隻管用我的道行來阻擋外麵的大仙兒,其餘的,不用你管!”


    阿偉不再分心,將這些年來,所有的積累全部運用了出來。


    而三位充當地基的鬼差,更是煎熬的不行。


    他們就像是頑強的小草一樣,不斷的將根莖伸向土壤。


    奈何,一隻大手已經抓住了他們的身軀,不留情麵的想要將其拔出!


    忍耐!煎熬!拚命的拖延!


    這是所有人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但大家心裏都清楚,打開缺口,隻是時間問題,這個臨時拚湊的草台班子,完全不是黃安的對手!


    ……


    鬼城內。


    我清醒了過來。


    並且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老舊的街道上。


    我撓了撓頭,對著狼狽不堪的李癩子問道:“大仙兒?我這是……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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