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殺掉食月鬼,是因為我請來了強大的常莽仙家。


    而第二次,則是動用了我百家命格當中的常仙兒陰氣。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從未真正的了解過自己的百家命格,而這一次魂魄的封印解除,有些秘密,也似乎漸漸地浮出了水麵。


    蛟龍木雕的確是我打造的,從我雕刻木舟之時,我就將其隱藏了起來。


    因為我清楚,僅憑一艘不完整的定魂舟,是無法除掉食月鬼的。


    我想,閆婆婆和蘇白將楊楠送到這裏,除了想要保住他因我而死的魂魄之外,更大的原因,是想要提醒我,回想一下曾經對付食月鬼的點點滴滴。


    當然,更大的作用則是傳遞消息,至少也要讓我知道自家大仙的當前處境。


    結合種種,我便不難猜出,對付食月鬼沒那麽簡單,同時,我部分魂魄的蘇醒,也給了我第二條提示。


    當初,蘇白封印了我的整個魂魄,可當我打開棺材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意識到,我解除封印的魂魄,並非是我熟悉的自身。


    確切的來說,多年來的封印之後,我的魂魄已經脫胎換骨,這一刻,我才真正擁有了百家命的命格。


    百家命,百家魂。


    而今日解除封印的這道殘魂,便是柳家蛟龍的陰氣!


    這也是我為何能將木雕化作蛟龍的根本原因,而這道氣息,從我踏上定魂舟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已經感受到了。


    所以,之前給石姨和伊一下達的命令,都是我在為這一手做著準備,好在,我成功了!


    “怎麽會這樣,你為什麽擁有著克製我的陰氣!”


    食月鬼拚了命的抗衡著蛟龍的攻擊,苟延殘喘的問道:“那些該死的黃皮子說過,你的百家命格,隻是尚未融入多少陰氣的空魂!”


    “為什麽,蛟龍的陰氣會突然出現,那群畜生,騙了我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我不斷的揮舞著右手,掌控著蛟龍的攻勢,語氣平淡的解釋道:“可能血身木的陰氣,是打開枷鎖的一把鑰匙吧。”


    “而我的百家命格,則是一把錯綜複雜的魯班鎖。”


    “至於裏麵有什麽,藏有著怎樣的秘密,或許,隻有塑造了我命格的那幾位才清楚吧。”


    “隻可惜,你打開了不該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更是為時已晚的看透了黃家的真麵目。”


    食月鬼很是不甘,他從沒想過會死在我的手裏。


    而我,也很清楚,殺掉食月鬼的並非是我,而是前人做好的充足準備,同時,我更加明白,蛟龍的陰氣隻能使用一次,之後便會成為我魂魄的一部分。


    好消息則是,我的魂魄正在不斷的蘇醒,而百家命格的殘缺拚圖,也會在未來的道路上不斷的拚湊完整。


    當然,前提則是,我能走到這條道路的盡頭,而不是悄無聲息的倒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


    陰氣很濃。


    有我魂魄的陰氣,有百家命格散發的蛟龍陰氣,還有,食月鬼所潰散的惡鬼陰氣。


    雨,下的越來越小。


    可天邊的陰雲,卻遲遲不肯散去。


    “何苦!你敢殺我,你的下場一定很慘!”


    “哦。”


    麵對著食月鬼的威脅,我隻是無所謂的輕聲回應。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得個好下場。”


    “你不過是魂飛魄散而已,或許有朝一日,魂飛魄散對我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奢侈。”


    “走吧,沒什麽好留戀不舍的,下輩子……”


    我搖頭笑道:“你沒有下輩子了。”


    轟的一聲巨響。


    所有的蛟龍陰氣全部注入到了食月鬼的魂魄當中。


    下一秒,惡鬼的陰氣瞬間潰散,而那似乎盤踞在整條江河當中的食月鬼,也隨之煙消雲散。


    消滅食月鬼之後,虛弱不堪的我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將目光放在了那顆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碩大頭顱上麵。


    看了片刻,我緩緩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被封印在我百家命格當中的,我也不知道你具體的身份,但我能察覺到,你很厭惡被我支配的感覺,哪怕,存在於此的陰氣,隻不過是你整體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


    “我能向你保證的是,你留在我命格的陰氣,不會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辱沒你這隻蛟龍大仙。”


    “恩仇過往,該放下就放下吧,如果你執意找我報仇,或者想要奪回這部分陰氣,我何苦,等著你。”


    蛟龍的雙眼惡狠狠的警示著我。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雙攝人心魄的雙目,漸漸的平和了下來,甚至,我還從其中,看到了些許的讚賞,哪怕那讚賞的目光,隻是轉瞬即逝的存在。


    緊接著,蛟龍的身軀也開始消散,而他的陰氣,則是回到了我的身體當中,補全了我百家命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一部分,滋養著我的魂魄,但是否能夠再次動用這些力量,現在來看,還是個未知數。


    江水還在洶湧的翻滾。


    我沉浸在水中,用最後的力氣,將能夠支配的血身木陰氣全部釋放了出來。


    烏黑的水中,漂浮著許多的木屑。


    那些木屑在血身木陰氣的指引下,再度緩緩凝聚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很短暫的片刻,也可能是幾天的時間,總之,我覺得很漫長就是了。


    殘破的定魂舟再次漂浮在了水麵上,而一道令我期待許久的身影,也默然的站在了船頭。


    “楊楠兄,我沒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好在,我保住了你的魂魄。”


    “已經足夠了。”


    楊楠抬起手掌,我知道,他是在觸碰著久違的江風。


    他在笑,笑的很開心,也很真實。


    “活著真好,已經足夠了。”


    “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垂著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還沒等我說出自己的打算,楊楠便接過了我的話茬。


    “食月鬼雖說魂飛魄散,但他散落的陰氣卻融入到了這江水當中。”


    “閆婆婆和蘇白重塑我魂魄的時候,就在其中注入了不少血身木的陰氣,再加上我本就是木匠這一脈的分支,便有了抽取這些陰氣的能力。”


    “你是想讓我幫你收集這些陰氣吧。”


    我勉強的點了點頭,承認了楊楠的猜測。


    楊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拍了拍定魂舟的甲板。


    “這艘船,是你的,如果沒有你,撈屍人這一脈,估計也就斷了根了。”


    “放心吧,我知道食月鬼的陰氣對你的百家命格有很大的用處,都是老朋友了,我不會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如若不然,你們家大仙兒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不如把他們賣個好價錢。”


    “至於我,經曆了這麽多,也沒啥好追求的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以後就留在這艘定魂舟上,當個小小的船長吧。”


    我微微一笑,打趣道:“船長這個名字不好聽,你這身著鬥笠,高深莫測的模樣,就當個擺渡人好了。”


    “擺渡人嗎?”


    楊楠捏了捏下巴:“聽起來是比船長要有氣勢,那我以後,可就是這定魂舟上的擺渡人了!”


    興高采烈的楊楠還想說點什麽。


    可他看向我的時候,卻將要說回去的話收了回去。


    此刻,麵無血色的我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而我那剛衝破封印的殘魂,更是雪上加霜般的影響著我的整體。


    “睡吧。”


    楊楠看向天空中的陰雲,喃喃道:“再大的狂風驟雨,也有雨過天晴之際。”


    ……


    數日之後,我蘇醒了過來。


    跌跌撞撞的我滾下了堅硬的床榻,雙目模糊的我,不斷的摸索著我那老舊的背包。


    嘎吱,嘎吱。


    不知是受了潮的緣故,還是踩踏在地板上弄出的動靜,伊一的木頭身軀,急匆匆的來到了我的身旁。


    “師父,你醒了,你快點回到床上休息,需要什麽,交給我來弄。”


    我顫抖的抬起右手,指著好幾道重影的背包,吩咐道:“快,快將我堂口的供奉牌拿給我。”


    伊一沒有照做,而是皺眉說道:“你是想聯係一下溝子大哥他們?”


    “師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情要從長計議,你隻是恢複了一小部分魂魄,千萬不要動用太多的馬家本領。”


    “更何況,你現在這個模樣,站都站不起來,還是別影響你那殘破不堪的魂魄了吧……”


    我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嗬斥道:“拿給我,我要確定一下,溝子他們是否安全!”


    伊一站在原地,依舊沒有動身的打算。


    而我,則是像個蛆蟲一樣,不斷的朝著不遠處的背包挪動著身體。


    就在我即將抓住背包的一瞬間,伊一立刻提醒道:“師父,溝子大哥對於陰氣的掌控,不比你弱,甚至很多時候他的這項本領,要遠超與你。”


    “他想要躲起來,估計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他的蹤跡,此刻你要是聯係他,很容易暴露他的行蹤!”


    “更何況,你魂魄的封印解除,也有可能是個破綻,閆婆婆和蘇白留給你的一切,你還沒能完全消化,要是因為你的心急,而做了錯誤的決定,豈不是害了你還有溝子哥,大壯姐他們?”


    懸空著的右手被我緩緩放了下來。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仔細的尋味著伊一的提醒。


    她說的沒錯,要是我在此刻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害的不僅僅是衝動的自己。


    溝子的本領毋庸置疑,他一定會找到藏匿的地方。


    而我魂魄上的封印解除,自然表明著,有些人,已經可以捕捉到我的氣息了。


    我想,閆婆婆和蘇白留下的墳場,至少能再保護我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尤為重要,能不能抗衡得了針對我的所有黑手,就看我能成長到何種地步了。


    想到這裏,我拿起背包,撫觸著一塊塊冰冷的供奉牌。


    見我沒有釋放出陰氣,伊一這才鬆了口氣。


    “師父,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將我攙扶到床上之後,我的雙目,也恢複了清明。


    “你的身體,是被那場雨影響到了嗎?”


    “這才不是我的身體。”


    伊一俏皮的笑道:“這隻是閆婆婆留給我的木頭身軀,真正的我,還等著師父幫我補全魂魄呢。”


    “所以呢,你就不必擔心我這具木頭身子,被影響到了多少,你說是吧。”


    我皺著眉頭,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你的殘魂……”


    還沒等我說完,伊一便再度開起了玩笑:“怎麽著,難不成我要去烤火去濕氣嗎?糊塗的師父,我可是木頭人啊!”


    “行了,你好好歇著,一會兒可口的飯菜就端上來了。”


    “你也真是不省心,弄得我都久病成醫了,醒了就好,不用給你再吊著營養液續命了。”


    說完,伊一便心情愉悅的跑出了房間,而我床頭的吊杆上,還掛著一大袋乳白色的營養液。


    伊一離開之後,血色的陰氣凝聚而成。


    石姨看著門口的方向,唉聲歎氣道:“人生啊……”


    我撐起身體,靠在床頭,問道:“石姨,伊一的殘魂如何?”


    “不大好。”


    石姨說道:“離魂之法雖說厲害,但對她的損耗著實不小。”


    “那場雨,是惡鬼的陰氣所化,我都支撐不住,別說這丫頭了,更何況,她在離魂之時,木頭身軀沒有魂魄撐著,隻能說,閆婆婆的手藝不錯,她能活蹦亂跳的站在你麵前,你就知足吧。”


    我默不作聲的思考起來。


    石姨似乎猜出了我的打算,勸說道:“剩下的惡鬼棺材還有很多,別把心思放在她的木頭身體上了。”


    “何苦啊,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有遺憾的,我要是你,一定會傾盡全力的補全她的魂魄,讓她自由自在的活下去,而不是糾結於眼前的無可奈何。”


    “好。”


    我堅定的說道:“我會做到的!”


    “哦,對了。”


    我指著頭頂的營養液,問道:“這玩意哪來的?這些年,我對整個墳場已經了如指掌,我很確定,這裏並沒有給我續命的營養液才對。”


    “伊一去買的。”


    石姨沒有隱瞞,直說道:“整個墳場限製的隻有我們倆,伊一可以自由出入。”


    “我想,閆婆婆當初留她在這兒,估計也是想到了補充物資這一點吧。”


    “她能出去?”


    我不可思議的驚呼道:“那我們在哪裏?”


    “重要嗎?”


    石姨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別考慮這個問題了,知道又能怎樣?”


    “相信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別人也很難猜測,反之,亦是如此。”


    “行了,你問我這麽多,我也給你提個醒。”


    石姨指了指我背包中的供奉牌,說道:“這段時間,除了考慮如何對付惡鬼之外,你也想一想,你們家的大仙身處何處。”


    “離開這裏,你肯定是要和他們匯合的,別到時候,像個沒頭的蒼蠅,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長舒口氣,喃喃道:“溝子啊溝子,你這禿頂的老鼠,又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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