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這種人來說,平靜的生活,無疑是奢侈的願景。


    蘇白的封魂的確避免了我誤入歧途,可弊端便是,麵對眼下的這種情況,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見我漫不經心的整理著背包,阿偉大大咧咧的笑道:“苦哥,我覺得你是杞人憂天了些。”


    “管他是什麽怪物,打廢他不就好了,有我在,把心放肚子裏!”


    我知道,阿偉是在寬慰我,可我擔心的,並不是阿偉的實力,而是對方留給我的疑惑。


    那幕後之人,真的想要我手裏的武王鞭嗎?


    如果他的目的真是如此,有必要派來一個輕而易舉就被擊垮的木頭人嗎?


    關鍵是,這血身木,還有老爺子的陰氣,都留在了這裏,難不成,對方是想用這種方式告知我事情的複雜性,從而影響我的判斷。


    還有一點,對方綁走的是伊一,能找上門來的幕後之人,難道真不清楚,伊一當前的境地嗎?


    就這麽說吧,他綁走阿偉,都比綁走伊一給我帶來的影響更具有實質性的意義。


    用力的搖了搖頭之後,我對著阿偉吩咐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現在最好奇的是,我爺爺的陰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


    夜色下,阿偉慢悠悠的開著車,而我則是通過符咒,追尋著老爺子陰氣的源頭。


    “苦哥……”


    看了看隻有十幾邁的車速,阿偉渾身不自在的說道:“哥,找個陰氣這麽費勁嗎?以前不是挺快的嘛?”


    “這車速,別的司機罵我我都不敢還嘴……”


    “今時不同往日……”


    我大汗淋漓道:“蘇白那王八蛋,封印了我的魂魄,我能借助的,隻是仙家堂口殘留的道行。”


    “能感受到已經不錯了,你耐心點!”


    就這樣,阿偉依舊以讓人惱怒的龜速開著車,而我,則是時不時的更改著方向,指引著前行的道路。


    兩個小時後,阿偉還在公路上閑逛,他有些崩潰的哭訴道:“哥,咱倆走著去吧,我快要瘋掉了。”


    “有問題。”


    我看著黃紙上的痕跡,緊皺眉頭道:“老爺子的陰氣並沒有源頭,而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阿偉一愣,隨之脫口而出道:“你爺爺被分屍了?”


    “滾犢子!你爺爺才被分屍了。”


    阿偉再度震撼的問道:“我爹連這事兒都告訴你了?”


    “聽我爸說,我爺爺當年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生下我爸沒多久,就被仇家報複,屍體更是被大卸八塊了。”


    我驚訝的看著阿偉,哭笑不得道:“行了,我對你家的曆史不感興趣。”


    “我的意思是,我爺爺的陰氣並不集中,很明顯是被人動了手腳。”


    “這兩個多小時,我已經明確了一處陰氣最弱的地方,你帶我去看看。”


    詳細說明了地點之後,憋了一肚子氣的阿偉,好像要把油門踹進油箱裏似的。


    隻聽轟的一聲,轎車疾馳而去,飛奔在了馬路上。


    十幾分鍾後,我們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嶺。


    六月天,氣候很是宜人,可此地,卻是枯草叢生,就如同秋末的季節一般。


    下車之後,周圍的溫度也有了巨大的變化,原本拂麵的暖風,也突然變得冷冽起來。


    “好重的陰氣。”


    阿偉指著不遠處說道:“苦哥,那裏是不是有厲害的鬼物,你爺爺的陰氣,也在那嗎?”


    我看向阿偉指向的方位,罵罵咧咧道:“王八蛋蘇白,就不能給我留點本領嗎?”


    沒錯,如今的我,隻能憑借著本能的感知察覺周圍的動態,阿偉所提起的陰氣,在我看來,不過是有些陰森的地帶,並沒有之前看的那般明顯。


    “帶我過去看看。”


    阿偉點了點頭,謹慎的朝前走著,防範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很快,他便帶著我來到了陰氣最為濃鬱的地方,而此處給我的感覺,則是更加的陰冷。


    與此同時,阿偉的目光也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隻見他上前兩步,用腳踹了踹身前的雜草。


    清理雜草過後,一口枯井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井口的寬度不足一米,井內散發著還算可以接受的腐臭味兒。


    至於井內的具體模樣,又有著什麽東西,則是被看不穿的黑暗所掩蓋。


    “阿偉,陰氣是從這口井散發出來的嗎?”


    “是啊。”


    阿偉指了指井口:“你不會看不到吧。”


    “能感受到,但看不清楚。”


    我繼續問道:“你能看清嗎?”


    阿偉搖了搖頭:“烏漆嘛黑的,沒準底下躺個死人呢!”


    “對了苦哥,老爺子的陰氣,也在這裏嗎?”


    “在。”


    別的陰氣可能難以察覺,但附在黃紙上的老爺子陰氣,還是錯不了的。


    思緒片刻,我對著阿偉吩咐道:“你把腦袋伸進去,看看裏麵啥情況。”


    “好嘞。”


    阿偉拎著手電筒便趴在了井口,很是聽話的將腦袋伸了進去。


    下一秒,隻見阿偉強壯的手臂支撐著井口,而他的腦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抓住了一樣。


    啪啪兩聲。


    阿偉猛地掙脫。


    隻見他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而他整個人,更是哎呦個不停。


    仔細一看,阿偉的臉上出現了兩道黑漆漆的巴掌印,很明顯,這家夥是被裏麵的鬼物,打了兩個耳光。


    “不至於吧。”


    我疑惑不解的問道:“被抽了兩個大嘴巴子,至於叫的這麽淒慘嗎?”


    “腰,腰……”


    阿偉指著自己身下:“硌得慌,我身底下有東西。”


    扶起阿偉之後,隻見一個古樸的木盒出現在了他倒下的位置。


    那木盒平平無奇,但卻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什麽破玩意,給我腰間盤都幹突出了!”


    說罷,阿偉便要踹翻木盒。


    好在我眼疾手快,攔住他的同時,順勢將木盒抱在了懷裏。


    “苦哥,你這是……”


    我沒有回應阿偉,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木盒。


    木盒裏放有著幾樣東西,分別是一團黑線,一瓶墨水,以及一張圖紙。


    “這啥玩意?”


    阿偉好奇的看向我拿起的圖紙,不解的問道:“白紙一張,你咋還看的津津有味兒呢?”


    “白紙?”


    我皺眉說道:“這分明是一張圖紙好吧?你……看不見嗎?”


    阿偉搖晃著腦袋:“你眼花了還是我眼花了,這不就是白紙一張嗎?”


    “苦哥,你說你能看見,那我倒是要問問,這圖紙上,繪製的是什麽?”


    我右手微微一顫,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四個字。


    “驅邪墨鬥!”


    “額……”


    阿偉一臉茫然的問道:“所以,那是啥。”


    “解決這枯井鬼物的辦法。”


    我盤膝坐在原地,從背包中拿出了之前收集的血身木。


    緊接著,我用血身木的木料,開始按照圖紙製作墨鬥。


    製作的過程很艱難,倒不是說我的木工手藝差強人意,而是,這驅邪墨鬥,和尋常的木匠活有所不同。


    之所以用了驅邪二字,就意味著,這墨鬥肯定不是尋常之物。


    照葫蘆畫瓢倒是簡單,但上麵所需的符文,耗費的則是吃陰間飯之人的精氣。


    當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會忽略掉時間的流逝。


    五六個小時後,已經來到了淩晨三點。


    十幾次失敗之後,驅邪墨鬥,也被我成功的複刻了出來。


    睡了一大覺的阿偉被我叫醒,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我,問道:“啥情況了,苦哥?”


    “製作完成,幫我測試一下效果。”


    我來到井口,阿偉也是緊隨而至。


    “阿偉,我現在沒有仙家傍身,你注意保護我一下就行。”


    “好。”


    阿偉點頭答應,然後疑惑的問道:“就靠你手裏的這玩意,真的能對付裏麵的鬼怪嗎?”


    “不知道,可以嚐試一下。”


    此刻的我,並沒有考慮這木盒子為何會出現在枯井附近,甚至我都沒有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個陰謀。


    當阿偉想要踹翻木盒的那一刻,我將盒子抱起來的瞬間,依靠的純粹是我的本能反應。


    我隻覺得,這木盒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有股難以形容的親切感。


    更讓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是,在我打造驅邪墨鬥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的回憶著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那些年,我瘋瘋傻傻,渾渾噩噩,可老爺子做木匠活的時候,我卻偶爾會安靜的待在他的身旁,而他老人家,也會很耐心的,教給我一些木匠的手藝,並且講述一些,木匠活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說。


    以至於,剛才我全神貫注製作墨鬥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老爺子好像就在我的身旁,耐心的教導著我,該如何完成這項看起來並不複雜,但卻充滿前人智慧的工藝。


    趴在井口處的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


    我一邊裝填著墨水,一邊講述著墨鬥的作用。


    “阿偉,墨鬥是魯班爺所發明的木匠工具,這東西原本的作用,是用於測量和建造,並且能通過墨水,繪製出精確的線條。”


    “老爺子說過,木匠這一脈,本身就有著驅邪誅惡的精氣存在,相傳,魯班爺所發明的墨鬥,被仙人賜予了神力,一條彈線,就能劈開一塊巨石,後來因為魯班爺的徒弟誤入歧途,神仙才收回了這份神力,之後墨鬥才變成了尋常之物。”


    “老爺子當年也有著一手精湛的木匠手藝,他打造出的棺材,很是受人追捧,而他對付邪祟鬼物的方式,也是通過不同的木匠工藝而完成的。”


    說著,我搖晃著線輪,將染上墨水的彈線放進了井口當中。


    我很是認真的感受著手中的重量,以及周圍的氣息,哪怕如今的我,擁有的隻是微不足道的本領。


    “苦哥,我咋覺得你是在釣魚?這真的能行嗎?”


    對於阿偉提出的問題,實際上我的心裏也沒有底氣。


    更何況,今晚所遭遇的一切,實在是太過於巧合了一些。


    先是那木人突然闖入,然後留下來的血身木和老爺子的陰氣。


    之後,我通過爺爺留下的陰氣,找到了不同的源頭,而這枯井當中,的確存在著一道微弱的氣息。


    關鍵是,我和阿偉束手無策之時,偏偏找到了莫名出現在這裏的木盒子,而木盒子裏,恰巧記錄著驅邪墨鬥的製作方式。


    陰謀肯定存在,但這陰謀究竟是針對我的,還是說另有它意,就看這驅邪墨鬥,究竟能發揮出幾分作用了。


    正如阿偉所言,此刻的我如同釣魚那般,而墨鬥的作用,可不是休閑的垂釣。


    鬆鬆垮垮的彈線落下的越來越長,看著不斷搖晃的線輪,我犯著嘀咕說道:“按理來說,墨線的另一端也需要固定才行,可我們又不能深入井下,又該如何固定呢?”


    話音剛落,一旁的阿偉便大呼小叫起來。


    “苦哥,井中鬼物的陰氣,正順著那條線向上攀爬,你,小心一點!”


    我看不到太明顯的陰氣,但手中的感覺,卻給了我更為直觀的反饋。


    隻見垂落下去的墨線突然繃直,就好像被另一端固定住了似的。


    我的右手越來越沉,些許的刺痛感,也因為陰氣的蔓延,從而作用在了我的身上。


    “該怎麽辦……”


    我喃喃道:“如果老爺子在世的話,他會怎麽做?”


    我閉上了雙眼,回憶起了爺爺的點點滴滴。


    思緒片刻,我放下了墨鬥,用腳將其踩住,用於固定。


    而我健全的右手,則是拉動著墨線,讓原本繃直的線條,有了一定的弧度。


    弧度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我突然鬆口,彈力十足的墨線,也因為再度繃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與此同時,井內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哀嚎,那女鬼淒厲的嘶吼聲,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般。


    “原來如此。”


    我驚喜的說道:“墨鬥驅邪,墨水為引,捕獲鬼魂之後,彈動墨線,便會對鬼物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驚歎之餘,我再度拉動著墨線,而墨線的每一次抽打,伴隨著的,都是鬼物淒厲的哀嚎聲。


    七次抽打過後,我已經氣喘籲籲不已,此刻的我大汗淋漓,就好像經曆了一場大病似的。


    不得不說,有關陰陽之物,不論用什麽方式祛除陰邪,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好在,我的精氣神沒有白白浪費,井內的鬼物,也哭喪著哀求起來。


    “先生,別打了,再打我就要魂飛魄散了。”


    “你知道嗎,這七次抽打,是有多麽煎熬。”


    女鬼可憐兮兮的說道:“陰氣給您,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求求您,行行好,將我拽上來吧。”


    說完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之後,一道能被我輕易捕捉的陰氣便從井口深處飄了出來,而這陰氣,依舊來自於已故的老爺子。


    我急忙收好陰氣,隨之對著井口怒聲質問道:“你為什麽有我爺爺的陰氣,還有,你所說的任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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