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之中,我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鬼差身上。


    阿偉看著牢籠裏的石頭,不解的問道:“苦哥,他,為什麽要被關起來啊?”


    “那光頭死有餘辜,母親多番被辱,換做是我,也一定會殺了他的!”


    “因為規矩。”


    我走上前去,冷聲道:“因為那該死的人死為大。”


    見我上前,光頭男囂張的挑釁著我:“小子,還不死心嗎?”


    “都跟你說了,咱的報仇方式合理合規,鬼差大人都準許了,你一個出馬弟子,可管不了本大爺的事兒。”


    “我勸你,打哪來回哪去吧,少給自己找麻煩,不然的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有搭理光頭男,而是來到了鬼差身前。


    還沒等我開口,鬼差便對我下了逐客令。


    “何先生,請回吧,別給自己找麻煩。”


    我不屑一笑,反問道:“在你看來,斷人活路的惡,比侮辱人母的罪惡更為重要是吧?”


    鬼差的輪廓很是冷漠的抬起了手指,指向了我走來的那條道路。


    “規矩就是規矩。”


    “石頭陰壽耗盡之後,這個光頭生前的罪孽也會一同清算,此事與你無關,陰曹自有陰曹的定奪!”


    我深吸一口氣,死死的注視著對方:“你在替誰當差?”


    “規矩。”


    鬼差聲音威嚴道:“還有,陰陽的秩序!”


    “你以為的規矩存在嗎?”


    我指著光頭腰間的玉牌,冷嘲熱諷道:“這家夥是被倒戈的陰司放出來的,石頭陰壽耗盡又能如何,你以為你能抗衡下麵的陰司?”


    “底層陰宅的狀況你應該有所了解,這光頭生死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釋放邪氣的手段!”


    “你口口聲聲說著規矩,你可想過,邪氣波及常人之後,你的規矩,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鬼差身上的冥氣加劇了不少。


    些許的冥氣,化作了一條嘩啦啦作響的鐵索。


    隻聽那鬼差說道:“若是何先生再無理取鬧的話,我隻能將你緝拿了。”


    “底層陰宅的問題與我無關,我的任務便是履行鬼差的職責。”


    “石頭殺了人,他的陰壽也要在我的囚牢中耗盡,光頭的罪惡,自有懲治的那一天,但現在,他報仇的方式,合理合規!”


    “放屁!”


    莽撞的阿偉上前一步,罵罵咧咧道:“你媽要是被壞人侮辱,你就幹看著,等待正義的製裁唄?”


    “還是說,你這混蛋,根本沒媽啊?”


    我看向阿偉,愣了一下。


    某個瞬間,我突然懷疑起來,這家夥是不是被白九九附身了?


    鬼差並未回應,整體的氣勢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隻是,他手中鐵索上的冥氣,更為濃鬱了不少。


    “阿偉,一邊去!”


    趕走阿偉之後,我握住了武王鞭,毫不遜色的說道:“我見識過不少鬼魂,也和他們動手過很多次。”


    “和鬼差較量,倒是頭一回,我想試試你的本領。”


    鬼差抬起鎖鏈,最後一次提醒道:“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少廢話。”


    我看了一眼囚牢裏的石頭,冷聲道:“把他放出來,我也不為難你,如何?”


    嘩啦一聲。


    鬼差的鎖鏈毫不留情的衝向了我。


    上麵的冥氣瞬間便籠罩住了我的魂魄,這一刻,我的每一道陰氣,好像都被死死鎖定住了一樣。


    看著突如其來的鐵索,我一邊用武王鞭抗衡,一邊接連後退。


    就在我退後十餘步的時候,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嘩啦啦的聲響。


    又是兩條鐵索破土而出,當我低頭的時候,那兩條鎖鏈已經繞過了我的腳踝。


    下一秒,鐵索開始收緊,我的魂魄,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我很確定,若是我的魂魄被冥氣侵蝕的話,觸碰到的魂魄,絕對會瞬間消散。


    “別慌!”


    灰溝子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與此同時,一把彌漫著無盡殺意的小刀出現在了我的腳下。


    刀子異常鋒利,瞬間便將兩條鐵索齊齊砍斷,接觸的瞬間,人屠惡鬼的殺氣,也瞬間爆發出來。


    “你沒事兒吧!”


    脫離了鐵索的範疇,我連忙詢問起了溝子的情況。


    隻聽灰溝子氣喘籲籲的回應道:“這人屠惡鬼的陰氣真難控製,何苦,小心一點,我能動用的陰氣不是很多,對我自身造成的壓力同樣巨大,放心吧,我死不了。”


    “嗯。”


    我點了點頭,仔細的觀察著鬼差身上冥氣的流動。


    至於灰溝子所控製的陰氣,我也沒太過於意外,這家夥的出人意料,我已經習慣了不少,別說少許的人屠惡鬼陰氣,就算是把人屠惡鬼再度弄出來,我也覺得並非沒有可能。


    因為,他是灰溝子,就這麽簡單!


    “極致的殺氣,的確厲害。”


    麵不改色的鬼差繼續揮舞著鐵索,相比於之前的攻勢,鐵索上的冥氣更是翻了數倍不止。


    “何苦,束柳符!”


    聽到柳大壯的聲音,我抽出大把的符咒,貼在了武王鞭上。


    頃刻間,武王鞭便染成了翠綠色,柳大壯的仙家氣息,也蓄勢待發的附著在了上麵。


    緊接著,武王鞭和追趕我的鐵索觸碰在了一起。


    邪氣瞬間包裹了我的身體,魂魄傳來的窒息感,充斥著死亡的氣息!


    “趁現在!”


    在柳大壯的提醒下,我緊咬著牙關,將十幾道束柳符的功效全部發揮了出來。


    隻見極具生命力的藤條纏繞在鐵索上,並且不斷的朝著鬼差的方向蔓延。


    鬼差紋絲未動,而是略有不屑的說道:“你的道行,能困住我嗎?”


    話音落下之後,蔓延的柳條已經捆在了鬼差身上。


    隨著鬼差一聲冷哼,一團黑色的火焰瞬間在藤條上燃燒起來,而且,那團火焰很是凶猛,隻是眨眼間的工夫,藤條便有了斷裂的跡象。


    “冥火?”


    胡淵的道行彌漫在了柳條上,隨之化作了紅色的焰火。


    “我倒是要看看,這陰曹冥火,比我們胡家的火焰,厲害上多少!”


    有了胡淵道行的幫助,彌漫在柳條上的黑色火焰被平息了不少。


    但正如胡淵所說那般,胡家即便是五仙之首,他們的道行,也很難抗衡鬼差的冥氣。


    短暫的對抗還可以,若是拖延的時間比較長,也唯有失敗這一個結局可言。


    “何苦!”


    白九九暗中喊道:“溝子大哥說,想要徹底困住鬼差,必須用上你的邪氣才行!”


    “我已經找到了他的七魄,等下就靠你了!”


    鬼差也有七魄嗎?


    我來不及想太多,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鬼差身上。


    緊接著,白九九的道行閃爍起了光芒,將鬼差七魄的位置,一一對應了出來。


    與此同時,武王鞭的邪氣化作了七根釘子,被我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鬼差身上。


    隨著釘子的貫入,鬼差的冥氣也瞬間消散,而他的魂魄,也徹底的失去了行動能力。


    “厲害。”


    鬼差波瀾不驚的誇讚道:“不愧是何先生,已經將仙家的道行,發揮到了這種程度嗎?”


    “多謝。”


    我拱手抱拳,和對方微微點了點頭。


    我的道謝,不僅僅是回應對方的誇讚,更是為了感謝對方沒有真的刁難我。


    其實在胡淵道行散發出來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仙家的道行,根本無法抵擋鬼差的冥氣。


    而眼下,之所以能夠成功的控製住他,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這位鬼差大人,並沒有用出全部的本領。


    道謝過後,我便走向了關押石頭的牢籠。


    就在我將手掌觸碰在牢籠上的一瞬間,鬼差再次開口提醒。


    “何先生,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放他出來,可就壞了規矩了。”


    “我知道。”


    我無奈笑道:“你們的規矩不合理,我能有什麽辦法?”


    “存在即合理。”


    鬼差意味深長道:“您應該已經和蘇白見過麵了吧。”


    “很久以前,他也覺得陰曹的規矩需要改變。”


    “說實話,我還是希望您能夠轉身離開,而不是觸碰這項禁忌。”


    哢嚓一聲。


    我掰碎了牢籠上麵的鎖頭,隨之說道:“蘇白是蘇白,我是我。”


    “如果沒經曆這麽多,蘇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什麽。”


    “你的建議我考慮過,就當我是最開始時候的蘇白吧。”


    冥氣褪去,鬼差露出了真麵目。


    他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的臉很滄桑,好像經曆了無數的風霜一般。


    “我叫杜越。”


    還沒等我有所反應,阿偉便踹了對方一腳。


    “你愛叫什麽叫什麽,我大哥根本不在乎好吧!”


    “給你能耐的,剛才那股厲害勁兒呢?”


    “來,繼續囂張一個給我看看!”


    “阿偉!”


    我踹了阿偉兩腳,然後罵道:“你給我滾一邊去,你個呆瓜,再敢胡作非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杜越並沒有生氣,隻是玩味的看了一眼阿偉,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說了一嘴。


    “這小子死後,我親自去接引他的魂魄。”


    “愣頭青,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將石頭從牢籠裏帶了出來。


    一瞬間,邪氣便湧入到了石頭的魂魄中,而他凶煞的目光,也鎖定在了光頭男身上。


    “殺了他沒用。”


    我對著石頭說道:“他要是死了,你母親的魂魄也會消散殆盡。”


    聽到母親二字,已經憤怒到極致的石頭突然間冷靜了下來。


    他哽咽的問道:“先生,我母親如何了?”


    “為你贖罪。”


    我搖頭歎息道:“生前死後,皆是悲劇。”


    光著腳的石頭跪倒在地,不斷的磕頭道:“娘,孩子對不住您,孩子讓您失望了!”


    哭訴了好一陣子,石頭拽住了我的褲腿,哀求道:“先生,我怎麽才能讓母親解脫出來?”


    “還了人命的陰債。”


    我指著光頭男說道:“他的命是你害的,你死了,他和你母親的陰債也會消失,可那樣的話,你……”


    還沒等我說完,石頭便將那晚行凶的屠刀劃過了自己的脖頸。


    與此同時,光頭男身上的邪氣,也瞬間崩潰了不少。


    “該死,該死!”


    光頭男指著我怒罵道:“臭小子,你壞了我的好事兒,主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你這小畜生,活著的時候害我一次,死了還敢害我,你這混蛋,就該神形俱滅!”


    石頭朝著我磕了個頭,央求道:“先生,請,請您幫我轉達我母親,若有來生,我一定還做她的兒子,給她養老,送終……”


    說罷,石頭的陰氣,便快速的土崩瓦解起來。


    而不甘心的光頭男,依舊怒吼個不停,很明顯,底層陰宅的某個家夥,對他有所許諾,而眼下,這個願望,已經徹底落空。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無奈的轉身離去。


    可剛走出兩步,我便猛然回頭。


    石頭的陰氣的確消散了,但他身上的邪氣,竟然支撐住了她的殘魂!


    鬼差杜越笑道:“蘇白這家夥,的確留了後手。”


    “石頭死了,陰債消失了,如今他的存活,可以光明正大的報仇了。”


    我有些不解的看向石頭,此刻的他,還在凝聚著邪氣,而且,光頭男身上的邪氣,也不受控製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被吞噬了一樣。


    關鍵是,有不少邪氣還散落在了周圍,看得我那叫一個心疼。


    “你還愣著幹嘛?”


    杜越指著邪氣說道:“這本就是給你的報仇,和上條路一樣,悲劇會一次次的發生,但母子的重逢,也是真真切切的。”


    “邪氣收好,雖說你闖了禍,壞了規矩,但該是你的報酬,還是你的!”


    “原來如此。”


    我立刻用黑山的供奉牌開始收集邪氣,而堂口中的那位廢物老仙兒,更是貪得無厭的狼吞虎咽起來。


    與此同時,石頭的邪魂也凝聚完成,他怒視光頭男,咬牙切齒道:“欠你的命,已經還了,現在,我要替母報仇!”


    “不,你不要過來!”


    光頭男接連後退,他身上的邪氣也不斷的增加,但多出來的邪氣,無疑是石頭的養料,這也是蘇白控製此地邪氣的手段!


    道路就這麽一條,光頭男隻能朝著來時的方向奔逃,而憤怒的石頭,也窮追猛打的緊隨其後。


    這一刻,我也明白了蘇白的用意。


    因為道路的另一頭,有著石頭的母親,那裏是輪回的又一個開始,但也是母子二人的團聚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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