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會做一些虧心事,我也不例外。


    曹偉雖說沒有直接害人性命,但他跟隨黃老板的多年來,難免做了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這一次,我動用了自己的些許手段,讓黃老板閉上了嘴,起碼,他不會說出他和阿偉的關係。


    這是我的些許私心,至少我覺得,阿偉應該有自己的未來,而不是葬送在黃老板手裏。


    總而言之,不管是出於感性,還是因為對過往的懷念,我都用自己的方式保住了阿偉。


    至於這次事情,會不會對我帶來影響,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隻知道,我的選擇,會讓我舒心一時,也就足夠了。


    在那之後,阿偉留在了我的香燭店工作。


    他沒有仙緣,也不適合吃這口陰間飯。


    我給他安排的工作是香燭店的采購工作,以及日常對店鋪的打掃。


    阿偉很是勤懇,別看這人傻乎乎的,但幹起活兒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媲美的。


    就這樣,阿偉有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但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又有誰說得清呢?


    ……


    新年已過,沒有了往年的喜慶。


    癩子走後,對我來說,似乎也沒有了值得紀念的日子,我的生日,老爺子離開的時日,都變得雲淡風輕了不少。


    似乎,他們留給我的念想也越來越少,唯獨癩子留下的那部舊手機,裏麵的每一條通話記錄,每一條來往的信息,都會告訴著我,一切,尚未結束,一個人的離開,也並非故事的終結……


    與愛的人分別,往往不是一場狂風暴雨,而是延綿一生的潮濕。


    ……


    轉眼間,春暖花開,生機複蘇。


    融化的冰雪,給這片黑土地帶來了生命力,可溫煦的陽光,卻無法驅散我內心深處的陰霾。


    似夢非夢的苦痛無時無刻的都在折磨著我,說實話,照這樣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我試著勸說自己,我試著接受新的生活,可我,依舊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罷了。


    正如那日,我真的希望癩子死在黃粱鬼手裏,我相信,寧願麵對可以帶來無盡麻煩的食月鬼,也比現在的生活要輕鬆不少。


    一大早,柳大壯的嗬斥聲便將我從噩夢中驚醒。


    她怒聲的訓斥著劉娟和李輝這對夫妻,這種情況對我而言,已經見怪不怪了。


    實際上,柳大壯即便是利用他們替我們堂口積攢陰德,當初的那口怨氣她也不會輕易放下。


    夫妻二人平時做事很是拘謹,每一次看事兒更是親力親為,絕不敢掉以輕心。


    可是,誰都有犯錯的時候,稍有差池,就免不了柳大壯的一頓教訓。


    說實話,這對四十多歲的夫妻挺可憐的,一步踏錯,引來了無盡的麻煩。


    有的時候,我真的想給他們倆一個痛快,如此一來,這夫妻二人也就不會每天生活在柳大壯的陰影之下了。


    當然,這個想法,我也跟這兩口子提過,隻是……他們嚇得不輕,而且拒絕的很果斷……


    “恩公,您醒了。”


    聽見我起床的動靜,阿偉勤快的送來了可口的早餐。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們的關係更近了不少,有的時候我想說說話,也會找阿偉嘮叨幾句,他的到來,讓我閉塞的內心,漸漸的敞開了一道縫隙。


    “不用一見麵就叫恩公,恩人之類的,我幫了你,那日你也幫了我,喜歡的話,叫我苦哥,何哥都行。”


    阿偉撓了撓頭,這話不是我第一次提醒他,對於這個憨厚的人而言,之所以難以改變對我的稱呼,則是取決於,他永遠放不下當年我對他們家的付出,從而時時刻刻的提醒著自己所致。


    “好的苦哥。”


    阿偉指了指樓梯口的方向:“那兩口子又變成了犯錯的小孩子,他們在跟誰說話啊?”


    我喝了口牛奶,苦笑搖頭道:“眼不見為淨,你隻要記住,咱們這店鋪是看陰間事兒的就可以了,其餘的,不用你操心。”


    “好好幹你的工作,我要是能像你這樣不用考慮這麽多事兒,估計我做夢都會笑醒。”


    我不願多提,阿偉自然也不會多問。


    其實我能看得出來,在這裏的這些日子,阿偉對於看事兒還是很好奇的。


    奈何,他走不了這條路,也吃不了這口陰間飯,當然,有我在,也不會讓他走到這條不歸路上。


    吃過飯後,柳大壯還在劈頭蓋臉的訓斥。


    耳朵有些磨出繭子的我不耐煩道:“行了大壯姐,快開業了,讓他們下去吧。”


    “你再這樣的話,我可幹掉他倆了?”


    聽到這話,柳大壯愣在了原地。


    反觀夫妻二人,連連搖頭道:“何先生,我,我們能夠做好分內的事兒,請給我們一次機會。”


    說完,兩口子便跑下樓去,開始準備營業的事宜。


    二人走後,柳大壯笑著上前:“臭小子,我就是忍不住心底的怨恨,時常發泄幾句,你倒好,直接想要人家的性命。”


    “講真的,這兩口子對你的懼怕,比對我的還多,你可悠著點,我真怕你哪天給他們嚇死!”


    “有嗎?”


    我一臉疑惑的問道:“我這明明是為了他們好,怎麽就成了嚇唬呢?”


    “憋屈的活著,有什麽勁兒,我這是替他們著想。”


    “扯淡!”


    柳大壯反駁道:“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以為都跟你似的,覺得生命毫無……”


    講到這裏,柳大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我是說,是說……”


    “沒關係的,你隻是說出了實話而已。”


    我伸了個懶腰,照了照鏡子,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副邋遢相。


    岔開話題的柳大壯看了我一眼,問道:“怎麽,今天還打算在床上度過?就不準備出去溜達溜達?”


    “累,困。”


    我再次倒在了床上,慵懶的說道:“想睡就睡,想吃就吃,還有人替我積攢陰德,這不是挺好的嗎?”


    見我如此頹廢,柳大壯憤怒上前,她剛想將我從床上揪起來的一瞬間,隻見他觸碰到我衣領的手掌,突然間停滯在了半空。


    我感受到了柳大壯陰氣的波動,對於她這種程度的大仙兒而言,已經很少有事情能觸動她的心神了。


    看到這一幕,我也打起了精神,很多事情我可以置之不理,但關乎我家人的一點一滴,我絕不會掉以輕心。


    “怎麽,姓常的找來了?”


    我試探性的揣測道:“除了那些常莽仙家,我不知道會有何事,能讓你有如此之大的反應。”


    “陰宅出事兒了!”


    柳大壯心煩意亂道:“有什麽東西闖入了陰宅,雖說他沒靠近我的藏身之所,但這種感覺很是糟糕,讓我有著極大的危機感。”


    “那裏困住了不少鬼魂,每個地方也是單獨劃分的,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什麽東西闖入才對。”


    柳大壯所說的陰宅,肯定不是普通的陰宅。


    那地方我去過一次,也是得知柳大壯本名柳如月的那次。


    陰宅很大,說成是一座城都毫不誇張,而且,陰宅當中殘留著數之不盡的惡念、邪氣,要知道,馬家殘留的問題,都像是丟垃圾一般扔到了那個鬼地方。


    當初我和大壯姐在陰宅當中解決了三屍道人,在那之後,我更是得知了黑狐一脈,與那處陰宅的關係。


    黑狐並非純粹的胡家,隻是納入胡家之列。


    怎麽形容呢,黑狐就像是有編製的邪神,原本黑狐一脈最大的作用,便是吞噬掉馬家遺留的隱患。


    可隨著黑狐通過這種方式越發的強大,這種強大,也讓馬家五仙兒心生忌憚,再加上黑狐被邪念支配,讓他們越發的得意忘形,後來才有了,五家聯手打壓黑山的事情。


    黑山因此一蹶不振,這些年來也是苟延殘喘。


    但五家聯手打壓黑狐這事兒,雖說化解了五仙的危機,但也帶來了新的麻煩,那就是如同城池般的陰宅鬼氣橫生,處處蘊藏著危險。


    而且,黑狐不再吞食邪氣之後,五家也失去了投放垃圾之地,這也是這些年來,仙家為了積攢陰德,不留餘地的坑害出馬弟子的緣故,所謂的五弊三缺,基本上也是在那個時候有的說法,實際上,都是仙家讓出馬之人背鍋的借口罷了。


    自打那時開始,偌大的陰宅便徹底封閉,但不意味著,封閉的陰宅會因此安然無恙,柳大壯能選擇陰宅藏身,其餘東西闖入其中,也是早晚的事兒。


    想到這裏,我果斷的拿出一張過陰的符咒。


    見我有所動作,柳大壯當即攔住了我,並且質問道:“你要幹嘛?”


    “過陰啊。”


    我很是平靜的說道:“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陰宅的問題很嚴重,既然有什麽東西闖入其中,我們過去把他趕走不就可以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大部分魂身,依舊藏身在陰宅當中,可以說,那裏就是你的家,我總不能讓那鬼東西威脅到你的棲身之所吧,我說的可對,如月小姐姐?”


    “你說的沒錯。”


    柳大壯沒有否認,但更為凝重的說道:“誰都可以去,但你不行。”


    “為什麽?”


    我很是疑惑的問道:“不論別的,就咱們這關係,我還能幹瞪眼不成?”


    柳大壯遲疑片刻,回答了我內心中的疑惑。


    隻聽她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何苦,從半年前開始,有人找過我很多次。”


    “柳家來過,姓常的來過,胡家的大仙兒也來過。”


    “哦?”


    我好奇的問道:“找你幹嘛?莫非因為陰宅?”


    “沒錯。”


    柳大壯沒有否認,繼續說道:“陰宅的問題很麻煩,有可怕的東西闖入是早晚的事兒,那裏鬼氣彌漫,邪氣侵蝕,就連厲害的仙家,都不敢貿然靠近。”


    “我之所以能出入那裏,是因為我上一任出馬弟子所在的陽宅,正巧對應著陰宅的一部分,就這麽說吧,除了那間房子,陰宅的所覆蓋的九成九,我都不敢靠近。”


    “幾家找我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想利用你解決陰宅的麻煩,並且給我開出了不菲的條件,隻是,都被我回絕掉了。”


    “這次我心神不寧,估計是那些個老仙兒故意將那東西引向了我的藏身之所,以用來脅迫咱家的堂口。”


    一時間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我的腦子也亂作一團。


    我仔細的梳理著柳大壯所說的每一句話,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為什麽是我?”


    柳大壯回答道:“第一,你的百家命格百邪不侵,倒不是說你百無禁忌,而是說,你的魂魄可以融入各種各樣的環境,哪怕仙家難以觸碰的境地,你也可以更好的融入。”


    “第二,你和黑山關係密切,他們想通過你,再度讓黑狐一脈吞食邪氣,並且能做到可以被五家掌控,免得重蹈黑山往日那不可控的一麵。”


    “所以……”


    我沒有關心自身的被算計,而是匆忙的問道:“五家給你開出了什麽條件?”


    柳大壯一愣,隨之皺眉說道:“陰宅所獲的陰德,柳家隻抽取三成,事成之後……常家與我的恩怨兩清。”


    我捏著下巴,想了想:“這樣,你告訴他們,這事兒我應下了,不過條件要改一下,恩怨兩清不變,陰宅所獲的陰德,隻能給柳家兩成,而且,我要附加一個條件,我每解決一個來自於陰宅的麻煩,便讓黃家送來一個黃皮子供我消遣。”


    “那兩年山上的黃鼠狼都被我打幹淨了,這段時間,我這手,實在是癢癢的很。”


    砰地一聲。


    柳大壯的仙家道行撞在了床頭櫃上。


    隻見柳大壯極為嚴肅道:“何苦,就是對方開了一百個條件,我也絕不會讓你答應下來。”


    “你可要知道,陰宅不僅凶險,而且巨大無比,你要是應了下來,未來的十年八年,你都會被栓在裏麵,若是倒黴,這輩子可能都會葬送其中。”


    “你以為五家這麽好心,接連退步和我們談條件?他們就是為了讓你替他們打工,所有的利益,都會被他們拿走!”


    “你要知道,一旦你去了,那麽五家會不留餘地的將解決不了的殘留扔在裏麵,到時候,陰宅的麻煩,便會無窮無盡,你真以為,僅憑你一人之力,能在有生之年解決掉那裏的所有隱患嗎?”


    我打了個哈欠,雙目依舊渾濁,懶散的說道:“嗯,你說的都對,我也考慮到了。”


    “但是吧,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賺取陰德,去哪不都一樣,這口陰間飯,難不成我拒絕,就可以不吃了?”


    “這幾年,我已經失去了人生的意義,給我找點事情做,總比讓我整天躺在這裏要強一些吧,你覺得,我還能更糟糕了嗎?”


    “最重要的一點!”


    我雙目堅定道:“我覺得,當年黑狐這一脈,能夠延續下來,和我父母有著莫大的關係,我的百家命格,也是基於黑山落成的。”


    “黑山複蘇,對於陰宅有所幫助,對於我,也是唯一能夠把握住的底牌,一旦黑狐強大起來,才是我們抗衡五家的資本。”


    “大壯姐,被掣肘的無力感你我都感觸頗深,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拒絕嗎?今天是你的藏身之所被鬼物靠近,那下一次呢?”


    我長吸一口氣,說道:“把我的條件轉述給五家,尤其是把黃鼠狼給我充當玩物那一條,絕不!妥協!”


    走一步,看十步,向來是我的行事風格。


    我沒有對柳大壯說的那麽透徹,但不意味著,我看不出五家的用意。


    正如柳大壯所說,五家在這半年間找過她很多次,而眼下,可怕的東西,又巧合的逼近了柳大壯的藏身之所。


    這無疑是五家在提醒我,約定,協議,其實都是一紙空談,我要真敢拒絕的話,柳大壯就是下一個李癩子。


    說到底,我還是沒資格和馬家五仙在一張桌子上談判,這個道理我懂,也必須接受。


    命就是命。


    當年我父母和黑山牽扯上幹係,保下了我這條小命,就注定了我要走到這一天。


    我並不意外這天的到來,反倒是要借此抓住自己的命脈!


    “你想好了嗎?”


    柳大壯沉聲道:“你可要知道,未來的很久,你都要為陰宅的一切疲於奔命!”


    “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大不了一輩子泡在陰宅裏唄!”


    “你想屁呢?”


    柳大壯瞬間意識到了我理解上的偏差,連忙解釋道:“陰宅對應陽宅,我們要一步步解決,簡單點來說,哪裏被陰宅所影響,我們去哪裏,和之前四處看事兒,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我們要無休無止的替五家打工。”


    “這樣啊!”


    我興奮的跳了起來:“這不是更好,有錢賺,有陰德拿?無非是讓那些個仙家多了個扔垃圾的地方嗎?”


    “我一個出馬先生,使命不就是這些嗎?”


    柳大壯深深的歎了口氣,頗為無奈道:“你真是樂觀,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你這輩子都變成五家的提線木偶,別說他們未必兌現與我們之間的承諾,就真的兌現了,五家的收獲,比我們多得多,等到死那天,很有可能,我們依舊是竹籃打水。”


    我笑嗬嗬的躺在了床上,平平淡淡的看著天花板,呢喃道:“大壯姐,我輸怕了,不想再輸了……”


    “這一局,我想用自己這輩子,和五家賭上一把。”


    柳大壯不再多言,她對我再了解不過,當我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她便知道我心意已決。


    但此刻我不知道的是,陰宅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那處陰宅,覆蓋了整個北方,而陰宅的更深層,則是……


    陰曹!


    當然,所謂的條件,實際上對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隻是在五家看來,我的身份,由叛逆的出馬弟子,轉變成了替他們打工的出馬弟子。


    至於誰在坐席上,誰在餐桌上,我們都有很長的時間,給彼此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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