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家在望山村還是挺有名氣的。


    交通不便利的年代,老許家的老大買了幾輛小巴車,連通了周圍村莊通往外界的路。


    那些年,老許的大哥賺了不少錢,也成功的在城裏安家落戶了。


    隨著條件的提升,老許的大哥也就看不上這芝麻綠豆大的營收了,他將小巴車轉讓了出去,其中望山村的這輛,便由許亮負責,也就是即將來何慶家裏這位。


    李癩子給自己倒了半杯白酒,唉聲歎氣道:“許亮這人不錯,但和大部分人一樣,看不上俺們爺倆。”


    “平日裏乘坐他家車的時候,恨不得把我們攆下去,這趟過來,八成沒有好事兒。”


    我好奇的看著李癩子,脫口而出的問道:“你禍害人家了?”


    “放屁。”


    李癩子喝了半杯酒,罵罵咧咧道:“別啥屎盆子都往你爹我頭上扣,我醜話說在前頭,他今天要是敢觸我黴頭,我一個要走的人,可真就不慣著他。”


    說話之餘,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出現在了院子裏。


    緊接著,滿頭大汗的許亮便衝進了屋,他的手裏,還提著幾個口袋。


    “你幹啥?”


    何慶疑惑的看著來人,打趣道:“讓狗攆了,這麽著急?”


    “沒,沒啥……”


    許亮的臉色很差,這種差並非是病症帶來的變化,而是源自於精神上的刺激。


    眾目睽睽之下,許亮打了個哆嗦,隨之才緩過神來。


    隻見他將兩個口袋遞給了何慶,又將另外兩個口袋放在了我的腳下。


    “一盒山參,一盒山木耳,你們兩家一人一份。”


    何慶何等精明,算是借坡下驢的引導著許亮的話語。


    “這不年不節的,你整這出幹啥?”


    “電話裏你就匆匆忙忙,我也沒多問,正好,癩子跟何苦都在這,你要有啥話就直說。”


    說到這裏,何慶不忘提醒道:“我可跟你講啊,村子裏最近風言風語不少,你要是敢找麻煩,可別怪我給你轟出去。”


    何慶的態度很明確,也是無意中提醒許亮。


    要是因為李癩子的過失想要討要說法之類的,現在肯定不是合適的場合。


    要是其餘的,我們爺倆都在,趁著這個機會說出來就可以了。


    老許氣喘籲籲的來到了我的身旁,隻見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包好的黃紙。


    黃紙已經褪色,其中一部分更是變得烏漆嘛黑,可即便如此,許亮手裏捧著的黃紙,依舊被他如視珍寶一般。


    “何苦啊,還記得你給我的附身符不?”


    我愣了片刻,神經大條的我也是在這一秒才緩過神來。


    “你是村裏開小巴的司機啊,我就說,看你咋有點眼熟!”


    “好像有這麽一回事兒,那天你壓死了一隻貓,你心裏犯嘀咕,從我這裏花一百塊錢買了個護身符,有這事兒對吧。”


    許亮嘴角抽搐,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之前我根本沒記住他這號人。


    隻不過,心急如焚的許亮管不了那麽多,連連點頭道:“沒錯,我手裏的東西就是你給我的護身符。”


    “何苦啊,你得幫我啊,要不是你這道符,我命都沒了!”


    我接過符咒,看了看上麵殘留的陰氣,隨口問道:“撞鬼了?”


    “沒錯!”


    許亮顫聲道:“一車鬼,整整一車啊,那天我險些衝下山去,多虧了這道黃符突然間燃燒了一部分,才救了我這條小命。”


    “當時我嚇得半死,不不不,確切的來說,我就剩下一口氣兒。”


    “我棄車逃跑,一路回到了鎮子,這不聽說你回來了,我趕忙求您給看看嘛!”


    何慶鬆了口氣,接過話茬道:“我就說這半個月你咋沒出車,原來是撞了邪啊。”


    說著,何慶又試探性的對我問道:“何苦,你看這事兒能解決不?許亮這人不錯,村裏還有不少人,指望著他出門呢。”


    還沒等我開口,李癩子便拿起那張損壞嚴重的護身符,仔細的觀察起來。


    “鬼車行路都能被你碰上,你也真夠背的。”


    “不過話說回來……”


    李癩子看著許亮的雙眼,露出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這種情況你都能活下來,隻能說你真的走運,真的命大。”


    “我大兒子的符咒很厲害,換做其他三腳貓的先生,你早就完犢子了。”


    我驚愕的看向李癩子,指著泛黑的符紙問道:“鬼車行路?你確定?”


    “癩子,你沒開玩笑吧,那輛車,可是去那頭的。”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李癩子拿出一雙紅筷子,夾在了符紙上。


    隻聽他一陣嘀咕,紅筷子瞬間變得漆黑無比,上麵縈繞的陰氣,也比附在黃紙上的時候清晰了不少。


    “看吧,不僅僅是髒東西的陰氣,還有那玩意殘留的氣息。”


    所謂那玩意,指的正是鬼車的司機。


    說白了,這輛車是從陽間開往陰間的,車上載著的也不是活人,而是實打實的鬼魂。


    最重要的是,這些鬼魂,都是些橫死鬼,而那鬼車司機,也是十惡不赦之人。


    再簡單點來說,鬼車的司機是因為缺德事兒做了太多,而被索了性命。


    這種人煞氣重,可以有效的震懾住車內的橫死鬼。


    而且,鬼車的出現和形成,也並非偶然,而是被事先安排好的。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能從陽間通往陰間的這段行程,牽扯到最重要的一個角色,便是鬼差!


    沒錯,和藍心一樣,負責這趟鬼車的源頭,便是行走於陰陽的鬼差。


    也就是說,鬼差找了一個該死之人,讓他死亡的同時,也讓其負責這輛鬼車的行程,如果不是我護身符起到作用的話,許亮和那一車鬼魂,說不定已經到目的地了呢。


    結合種種,事情就變得簡單明了了不少,眼前這許亮,就是該死之人,隻不過因為陰差陽錯的一些狀況,讓他從鬼車中逃了出來。


    關鍵是吧,這陰差陽錯還是我給他的護身符造成的,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我不想管也必須插手,要不然這筆債,定然會算在我的頭上。


    牽扯到陰間和鬼差的事情,那要是清算陰德的話,可不是我願意去承受的。


    “許亮啊。”


    我放下護身符,若有深意道:“回去吧,這事兒我幫不了你。”


    “回家躺在床上的時候捫心自問,自己這輩子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兒。”


    “想通了也就不那麽糾結了,俗話說,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我的態度很簡單,那便是我認定了這許亮不是什麽好東西。


    畢竟在我的印象裏,鬼差更不像是隨意害人性命的存在,這件事情,應該不會有錯。


    而我不打算救他的同時,也是焦頭爛額的不行。


    許亮肯定要死,即便是我無動於衷,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鬼差也不會放任他存活下去。


    而我要做的,便是找到那些橫死的鬼魂,將他們籠絡起來,屆時好跟鬼差有個交差的方式。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隻要善終,那鬼差也不會刁難於我,但要是辦不好,那就是另當別論了。


    這個節骨眼,我隻想帶著李癩子四處走走,其餘不必要的瑣碎之事,還是算了吧。


    聽我這麽說,本就魂不守舍的許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渾身顫抖個不停,並且不斷地嘟囔道:“我,我要死了,怎麽會,我,我沒做過虧心事啊。”


    “背著我老婆藏私房錢,偶爾買菜用兩張缺個角的零錢也算嗎?”


    “不能啊,這點小事兒,這麽大的罪過嗎?”


    我冷哼一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少在這裏裝無辜,人麵獸心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依我看,你手上指不定沾著幾條人命呢,趕緊滾蛋,你這種人,能有機會交待交待後事兒,已經是老天對你最大的恩賜了。”


    “你胡說什麽!”


    李癩子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然後憤怒的指著紅筷子,怒聲道:“就你這德行,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是個頂香堂的出馬弟子?”


    “我讓你看你都看啥了?你沒發現,這鬼車司機的陰氣有問題嗎?”


    “啊,咋了?”


    李癩子的一通訓斥下,我才重新將視線放在了紅筷子上麵。


    再一次仔細的觀察之後,我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也漸漸明白了李癩子的用意。


    “的確有點不對勁。”


    我看了看紅筷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許亮。


    紅筷子上的陰氣很是凶煞,這陰氣凶煞的程度,一看就是十惡不赦之人留下來的,這也是我判斷鬼車行路的根本依據。


    可相反的是,許亮的身上並沒有出現相同的陰氣……


    也就是說,原本的鬼車司機和許亮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我猛地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道:“許亮既然不是鬼車司機,他又是怎麽上了那輛車的,這種事情,還能造假?”


    “所以我說,你小子根本不配當一個合格的出馬弟子!”


    李癩子怒氣衝衝的訓斥道:“這件事情裏麵肯定有貓膩,這許亮要是十惡不赦之人,你不管不顧無可厚非,但讓真正的混蛋逍遙法外,反倒讓無辜之人葬送性命,你小子欠的債,才叫無法償還!”


    我不經意的打了個冷顫,心有餘悸道:“老爹,還得是你,薑還是老的辣啊!”


    “是我看走眼了,我一心隻想著跟你出門的事兒,差點冤枉了好人,你快說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畢竟許亮活著,也有我給他護身符的原因。”


    “而且,這件事情牽扯的太多,除了那該死之人之外,可還有那位難纏的主兒呢。”


    李癩子很是專注的思考起來,看得出來,對於此事,他很是用心。


    雲裏霧裏的許亮也爬了起來,顫聲問道:“你們,你們在說什麽,我,我還有救嗎?”


    我和李癩子沒有回答許亮。


    倒是柳大壯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耳邊。


    “你小子,裝的挺像啊,明明啥都看出來了,卻什麽都不說。”


    “講講吧,你怎麽打算的。”


    我閉著眼睛,暗中回答道:“還得是大壯姐了解我,你說的沒錯,我第一時間就看出來了,這許亮並不是該死之人。”


    “癩子身上有堂口傍身,他肯定也能看出來,所以呢,我就沒必要搶他風頭,也給他找點事情做。”


    “其實他的反應讓我挺高興的,癩子的表現,證明他的骨子裏還是很善良的,我想通過這件事情讓癩子找回自己最根本的模樣,而不是被那些黃皮子牽著鼻子走。”


    聽到我的回答,柳大壯深深的歎了口氣。


    “行吧,這種辦法說不定真的有用。”


    “但我現在擔心的是鬼差那方麵,咱們吃陰間飯之人,還是少跟他們打交道比較好。”


    我冷哼一聲,不以為意道:“這麽大的過錯,他還有理了。”


    “放心吧,他要是想好好解決,咱就陪著他想辦法,他要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是他是鬼差,小爺我也給他拉下水!”


    柳大壯沒有因為我的自負而惱怒,反倒是暢快的笑了起來:“行,這才是我認識的小何苦,整件事情很複雜,和咱們也有不小的牽扯,但你明白,事出的原由算不到咱們頭上就是了。”


    “你放心大膽的幹,天塌下來,有老娘我給你頂著!”


    與此同時,李癩子也開口詢問起來。


    “許亮,你告訴我,近段時間,你們家辦過喪事兒沒有?”


    許亮連連搖頭,很是幹脆的回答道:“沒有啊,家裏人都好的很啊……”


    停頓幾秒鍾,許亮指了指自己:“我算不?差點死了……”


    “你認真想!”


    李癩子很是嚴肅道:“有沒有那種差點死了,卻活了下來那種。”


    “你不算!”


    這一次,許亮也認真的思考起來。


    緊接著,他匆忙的開口道:“我大哥,前段時間做了心髒手術。”


    “當時我沒在場,但聽我嫂子說,他差點沒下的了手術台。”


    “我一個月之前去看過他一次,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他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吧。”


    “那就對了。”


    李癩子繼續問道:“那我再問你,他給了你什麽東西嗎?你一定要認真的思考,這關乎著你的性命安危,哪怕是一個小物件,都不能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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