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子順利出院,但傷筋動骨的毛病還要休養一段時間。


    東北的秋季總是很短暫,有的時候莊稼還沒收完,就已經結了冰霜。


    天氣轉冷,家家戶戶也開始準備著過冬的所需。


    現在是條件好了,換作早些年間,這個時節,村裏的老少爺們可都是要去深山伐木的。


    老爺子的祠堂依舊香火鼎盛,我的來來去去,似乎也不再是望山村必須奔走相告的大新聞了。


    難得的安寧,讓偏遠的小山村格外清淨,隻是……


    冬季不再遙遠……


    十月天,薄棉襖已經被大部分人套在了身上。


    這天,我來到了隔壁村的老朱家,一來是我想看看老朱一家過的怎麽樣,另一方麵,是我想看看陰宅的狀況。


    和程然交鋒之後,我已經沒了鎮壓惡鬼的實力,如今我魂魄穩固,陰德頗豐,也是時候試著著手解決隱患了。


    畢竟,老朱家的陰宅中,還關著一個實打實的惡鬼,拖得久了,變故也會越發棘手。


    寒暄幾句,我便魂過陰宅。


    陰宅裏,我見到了老朱的大兒子朱有文,他的魂魄還算堅實,也腳踏實地的履行著看守這裏的職責。


    見我到來,朱有文熱情的打著招呼:“小先生來了啊,最近挺太平的,你這是要鏟除隱患嗎?”


    “有這想法,過來看看。”


    我順便叫出了灰溝子和白九九,對他們問道:“你們倆怎麽看,有把握嗎?”


    灰溝子搖了搖頭:“那韓帆對你恨之入骨,一旦麵對,絕對是不死不休。”


    “這段時間我們提升了不少,雖說壓製綽綽有餘,但想要徹底鏟除,估計是個大工程。”


    “我也這麽覺得。”


    得了惡鬼恐懼症的白九九哆哆嗦嗦道:“我這個武仙兒的本領屬實不大夠看,禿毛老鼠也是半斤八兩,我知道你何苦可靠,但每次走刀尖的險境著實是讓人提心吊膽。”


    “別說咱們這老弱病殘的團夥,就算是大壯姐回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說白了,咱們家就是沒霸道的武仙兒充當門麵,真要是打起來,我們總是吃虧的那一方,你這腦子聰明,但用大勁兒了,難免會有失靈的時候,要不,咱從長計議,做好完全的準備再來嚐試?”


    我看著白九九,忍俊不禁的打趣起來:“挺好,大家都有所成長,你這愣頭青,也知道謀劃在先了。”


    “放心吧,我今天來,就是看看咱們得陰德能不能壓製的住這裏的惡鬼,現在還不是鏟除他的時候,如今沒問題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白九九鬆了口氣,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話說回來,胡家那頭還沒動靜嗎?觀望了這麽久,人情也相互走過幾次,他們就沒張羅著給你落個武仙兒堂口?”


    “還有,黑山還沒有複蘇的跡象嗎?你一個被八方關注的家夥,怎麽弄得跟後娘養的似的……”


    我深深的歎了口氣,也頗為無奈道:“時機未到吧,我能有什麽辦法。”


    無助的嘀咕之後,我將一些陰德交給了朱有文,並且叮囑道:“最近收獲了不少陰德,用來壓製那惡鬼韓帆不成問題,現在還不是解決的好時候,如果有變故的話,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父親對我的囑托,我不會輕言放棄,等一切都解決之後,你也該離開了。”


    朱有文點了點頭,感激道:“有勞小先生。”


    之後,我離開了陰宅,給老朱媳婦留下了一些錢財之後,我們便離開了桃李莊。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真好看。”


    白九九愜意的靠在我的肩膀上,饒有興致的欣賞著月光的美景,心曠神怡道:“咱們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啊。”


    “還記得你魂魄重塑的時候,簡直是令人焦頭爛額,那段時間,大家都身心疲憊,覺得生活一點指望都沒有。”


    “你整天瘋瘋傻傻,癩子憔悴的像個將死之人,黃家虎視眈眈,還有個需要大把陰德的陰宅需要鎮壓。”


    “好在,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是啊。”


    我停下腳步,心中也是五味雜陳,這一路,真的不容易。


    灰溝子蹭了蹭禿頂的腦袋,問道:“過年的時候,大壯姐會回來和咱們團聚嗎?”


    我想了想,說道:“年前我在和柳家談一次吧,這次柳家收獲不少,如果看在陰德的麵子上,說不定能好好聊聊。”


    “有些道理很簡單,就看我們付出的代價能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這條命我不可能給,但其餘的,未必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在談妥之前,大壯姐還不能回來,那次上山,她以一己之力幹掉了個黃家武仙兒,就算柳家鬆口,那黃皮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這話,白九九得意的叫囂道:“黃皮子?豚犬耳!”


    “其餘幾家都不慣著他們了,還有什麽好怕的,這段時間都不敢拋頭露麵,估計也是打了退堂鼓。”


    我猛地拍了下肩膀,訓斥道:“九九,我能胡言亂語,但你們不行!”


    “黃家不簡單,損失了百目鬼,折損了黃家族人,甚至連道行高深的武仙兒都被幹掉一個,到了這個程度,其餘幾家才限製住了黃家三年。”


    “你們記住,黃家的可怕不是一朝一夕,短暫的蟄伏,必定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一句話,黃家曾經帶給我們的陰霾便卷土重來。


    而我所說的每一個字,也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我到死都會記住一個道理,那便是,黃家和我,不死不休!


    除此之外,黃家未必有看起來那麽安寧,至少這個冬天,依舊不會過於太平。


    沒一會兒,我們便回到了望山村。


    此時才八點多鍾,我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去了何慶家的二層小樓。


    離的老遠,歡聲笑語便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進門之後,趙曉軍熱情的衝上前來,激動萬分道:“苦哥,我都想死你了!”


    “我舅不讓我打擾你,要不然的話,我早就上你家了。”


    “你咋這麽閑?”


    我接過趙曉軍遞過來的飲料,好奇的問道:“修車廠不忙嗎?”


    趙曉軍嘿嘿一笑:“這眼瞅著不要入冬了嗎?我趁著這段時間,再給修車廠擴建一下。”


    “咱們這死冷寒天的天氣,光是換胎就是不小的收入,做了一段時間,我發現這生意的前景是真好,再加上我賺了點錢,就裏裏外外翻修一下。”


    “生意嘛,不怕做大,我能有今天,還真是得好好謝謝苦哥你呢!”


    啪的一聲,何慶力道十足的打了一下趙曉軍的後腦,怨氣頗深道:“你個癟犢子,我一瞅你就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花裏胡哨,溜須拍馬,當初欺負何苦,你他娘的趕上個馬前卒了!”


    “也就你小子現在上道,還有點做生意的頭腦,要不然,老子非得天天旋兒你不可!”


    看得出來,自從上次被趙曉軍打的半死之後,何慶對於自己這大外甥一直是頗有怨氣。


    但不得不說,何慶這人的精明也是實打實的,每一次見我,他都會用三言兩語,且很自然的方式將我抬高。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何慶的這種性格,可不得不服氣的是,他這種人,也真是吃得開,而且還有很大的用處。


    趙曉軍臉色通紅,慚愧道:“那時候不懂事,能和苦哥交朋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他也是真給我打醒了,我沒啥大本事,腳踏實地便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優勢了吧。”


    看到趙曉軍的成長,我是真的感到欣慰。


    雖說我也是個年輕人,但經曆了如此之多,我的心態也變的頗為老成。


    遙想那日,我還想借助著屠夫的手將他弄死,誰能想到,短短的幾年之後,我們也成為了關係要好的朋友。


    世事無常,也許老爺子是對的。


    此刻,我想他了。


    何慶也不含糊,得知我沒吃飯的他,連忙下廚房親自忙活起來。


    而我則是來到了李癩子所在的牌桌,耐心的坐在了他的身旁。


    癩子身上的煙味兒很重,就好像沾上了幾年煙油的舊衣服。


    可我明明記得,這件衣服是春姨早上才給他換上的,由此可見,癩子的煙癮,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除此之外,癩子說話的舌頭都很是僵硬,迷離的雙眼,深紅的臉頰,在配上他那聞上一口都能被吹出酒駕的酒氣,鬼知道,這老小子,一天到底幹了幾瓶高度數白酒。


    李癩子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厲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玩吧癩子,我就是想陪陪你,別和自己較勁,有我在,沒事兒的。”


    “好,好的。”


    李癩子順手摸排,手掌依舊顫抖個不停。


    我很清楚,李癩子並不想這樣,隻是他束手無策罷了。


    “清一色!自摸!”


    砰地一聲。


    李癩子將摸到的牌摔在了牌桌上,整個人都興奮的跳了起來。


    “給錢,三家給錢!”


    嘩啦一聲。


    坐在李癩子對麵的男人將麻將牌猛地推翻,隻聽他口中罵罵咧咧道:“真他媽邪門,這一晚上都是你在贏,不玩了,狗點子,老子要再摸排,就被貨車壓死,操!”


    我抬頭看向那人,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冷意。


    廚房忙活的何慶連忙跑了出來,笑著打著圓場。


    “老久,喝多了吧,一塊錢的小麻將,能有多大輸贏。”


    “別說氣話,怪喪氣的,我弄幾個小菜,老哥幾個喝幾杯,自家人玩牌,咋還帶急眼的?”


    被稱為老久的男人的確是喝了不少。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將錢扔下,便悻悻離開了何慶家。


    見老久走後,何慶笑嗬嗬的解釋道:“老久平時不這樣,估計這幾天也是累著了,大家也歇一會兒,餓了的上桌吃口飯。”


    之後,何慶招呼著家裏人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餐桌,剛才的不愉快也就這麽過去了。


    餐桌上,何慶打趣道:“癩子,你今天手氣是真不錯啊,一塊錢的小麻將贏了五六百,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你看。”


    李癩子滿麵紅光道:“哪有孩子天天哭,誰家賭鬼天天輸?”


    “我李癩子也該轉運了!”


    餐桌上的另一人打趣道:“得了吧,年頭輸到年尾,贏一局給你嘚瑟的,來,走一個!”


    幾個大老爺們又開始舉杯互碰,而我,則是完全融入了幹飯局。


    一直到夜裏十點,我們才回到家中。


    原本以為整件事情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誰曾想,第二天天還沒亮,何慶便來我家報喪了。


    “癩子,何苦,那個,那個……”


    “老久死了……”


    “咋回事兒?”


    李癩子坐起身來,不可思議道:“昨天還在一起打牌來著,人咋就沒了?”


    我看何慶臉色很差,試探性的問道:“被大貨車壓死了?”


    “你,你咋知道?”


    何慶瞪大眼睛,有些崩潰道:“何苦啊,我,我知道你本事大,你小子也神鬼莫測。”


    “可牌桌酒桌上的拌嘴,難能這麽放在心上,難不成,那老久是被你……”


    “打住!”


    我嗬斥道:“我何苦沒那麽小心眼,犯不上和一個喝多了的人計較。”


    “我看你見了鬼的德行,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我問你,那老久死的慘不慘,眼睛閉上了沒?”


    “慘,那叫一個慘!”


    何慶心有餘悸道:“身子都壓爛了,也就腦袋還算完整。”


    “我去看了,腸子肚子留了一地,都不成人形了,他眼睛沒閉上,瞪得老大,就好像心有不甘似的。”


    “何苦,這是咋回事兒,飯桌上隨口說說,咋就應驗了?”


    “村裏人覺得不大對勁,讓我來問問你啥情況,這事兒犯不犯說頭?”


    我一邊收拾背包,一邊說道:“一語成讖,能不犯說頭才怪了?”


    “啥時候不能瞎胡咧咧,尤其是生死之事,你瞧,這不出事兒了?”


    “行了,帶我去看看,要是那玩意,還真有點麻煩。”


    我起身離開,何慶緊隨其後,就這樣,我們來到了事發現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請香堂,供四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燈瞎火去趕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燈瞎火去趕路並收藏請香堂,供四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