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穩穩心神,用略帶憂鬱的聲音告訴擎勝,她因為從小家中隻有母親和葦畫二人,故而常被那些壞小子欺負,搞得連浴場都不敢去。


    這也是那日他為何見她在外麵徘徊而不入的原因。如果擎勝這會兒進來,她真的會感到無所適從。


    擎勝聞聽此言,也能表示理解。但他顯然不同於旁人那些歪心思,他有意幫助染墨堂堂正正麵對沐浴這件事,他還可專門陪著染墨去那種大浴堂洗浴,看誰敢亂說亂動。


    染墨暗自叫苦不迭。這人咋這麽執拗。她又說,正因為她從沒在外人麵前袒露過身子,此刻若與擎勝坦誠麵對的話,她真的會很害羞很不適。


    擎勝一聽這個來勁兒了。都是男子怕什麽,早晚得坦誠相見。晚見不如早見,早見不如就見。他恰要看看染墨俊俏的模樣下生著一副怎樣的好皮囊呢。


    何況他也不白看,他也給她看,兩相公平再好不過。


    染墨心說他的辯論技巧啥時候變得這麽好了。擎勝不想再囉嗦,執意要跨過那楚河漢界。


    無奈,染墨隻能使出撒手鐧了。她喝止了一聲,告訴擎勝,因為緊張的緣故,她現在身體已經起了小小的反應,就是男孩子常有的那種反應。他要不怕尷尬,就放馬過來吧。


    擎勝聞聽這個理由,更是仰頭大笑。嘴上說著,那更好了,我好像也有感覺了。咱倆正好比試比試。


    染墨已心死。這次是真有點哭著對擎勝說,你難道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嗎?凡事都該征詢一下對方的意見,顧及一下人家的臉麵。如果你連這個信諾都做不到,讓我以後怎麽和你相處呢?


    染墨這話說得聲音不大,分量卻很重。擎勝停住了腳步。他雖然想不通染墨為何如此執拗,但不管怎樣,他決不能做一個不守信諾不尊重他人的人。


    擎勝遂安撫了染墨幾句,又回到那邊池子洗了洗,隨後起身擦幹,換上幹淨衣褲。和染墨打聲招呼後,先行出去了。


    染墨也抓緊洗完換衣,收拾停當回到先前屋裏。卻沒見到擎勝。


    她坐在桌前,理了理思緒。不知怎麽有點心煩意亂。洗得倒是清爽,可回想剛才逃過的那一小“劫”,並無絲毫脫身後的輕鬆感。而是覺得活得真夠累的。


    人在世就怕這種兩不著的局麵。她既不能像男孩子一樣和擎勝大大方方地一起洗澡、如廁,又不能以真實女兒身份和他談一段明目張膽的戀愛。世上還有比這更糾結無趣的事嗎?


    別看擎勝嘴上不說,心裏難免有所失落,甚至可能覺得她這個人比較怪。這也是她最怕的一點。她曾因被外界當做怪人吃盡了苦頭,甚至連個朋友都沒有。


    看剛才小廝對擎勝的親熱態度,假如哪天真有個才貌俱佳的少年冒出來,和擎勝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知她是否會被冷落?


    正亂想間,擎勝回來了。見到她笑了笑,說要帶她去廳房吃飯。順便拜會一下他的家人。


    路上,他告訴染墨,現在當家主母是他兄長的親娘,兩個妹妹是姨娘生的。人都不錯。待會兒見到他們不必拘禮。


    染墨答應著,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畢竟第一次來這種富貴人家作客,雖懂些簡單禮節,也生怕出現什麽尷尬情形。


    來到廳堂,就見四五個人坐在那裏。端坐中央的一位婦人,身著綾羅,麵目和藹,當是主母。旁邊還坐著一位年輕點的婦人,姿色昳麗,眉眼稍顯淩厲,打扮也較豔麗,頭上珠翠搖曳。猜是姨娘。


    下首還坐著兩個少女。一個聰明伶俐些,一個溫和柔美些。染墨覺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座上並無擎勝說的兄長。


    擎勝先介紹一番,染墨上前躬身施禮。那主母笑著說不必拘禮,你和擎勝關係好,年歲又小,就當這裏是自個的家。


    姨娘看著她頷首未語。那兩個少女倒是和她有點自來熟,笑盈盈地跟她回禮。


    主母問了些染墨家常事,染墨一一作答。接著,大家一起去後廳用飯。飯菜自是十分豐盛。既有傳統淡口的家常菜,也有西域流行的牛羊肉大餐。


    染墨飯量不大,又初到此處,雖主家一再招呼她多吃,亦是盡量做到秀氣重禮儀些。


    飯畢,大家又聊了一陣。擎勝告訴主母染墨現在還會做訟師接問呢。染墨忙謙虛地擺手,說隻是略懂一二。


    姨娘聞聽似來了興趣。說想考考染墨,看她答得怎麽樣。


    染墨並未推卻,她對自己的律法掌握水平還是比較自信的。擎勝稍顯不自然。他了解他這姨娘的性子。說是考染墨問題,恐問的還是自個內心所想之事。


    姨娘娓娓道來。隻說某富貴人家的老爺,人很好就是有點花心。在外麵玩玩也罷了,還時不時給紅顏送銀兩珠寶甚至宅院。就想問問,這合乎禮數和律法嗎?


    主母朝姨娘看了一眼,臉上神色稍顯複雜。姨娘隻做未注意到。


    染墨思忖了一下。若是按現代法律,夫妻之間對家庭共同財產共享所有權和管理權,一方未經另一方同意而將財產贈與他人,會被認定為無效處置行為。而當下時代和地域,這還行得通嗎?


    又想起那個道理,理論要和本地實踐相結合。這大月國富貴人家的老爺乃一家之主,什麽都由他說了算,如何使用資財亦是如此,其他家庭成員恐幹涉不了的。即使覺得不公平,也沒法改變現狀。


    想到這,她較為篤定地說道:“如果這家老爺統管家中權利,按當下律法,他自是有權處置各項財產的。如果家人們覺得不妥,可與老爺多加溝通商議。”


    “這麽說,這律法也有不盡人情之處,若是那老爺一意孤行,可有什麽妥善的解決法子麽?”姨娘神色略暗道。


    染墨有點難住,總不能跟她說,去衙門提告個確認無效之訴吧。隻得回道:“按目前律法,並無十分妥善有效防止的法子……”


    姨娘打斷她的話道:“公子此言差矣。據我了解,衙門裏已新設處理此類糾紛的部處,並非沒有解決之道。當然,我也是偶然聽城裏的大狀們說的。”


    染墨楞了,這還真沒聽說過。孤陋寡聞了啊。


    主母這時插話道:“你就不要糾結於小公子了。有些事若是覺得不公,要麽忍著,要麽自個兒想別的手段去。”說完沒好氣地對著姨娘冷了冷臉。


    擎勝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呀,姨娘說的那衙門新設之處,也隻針對爵爺以上人家處理內部事務,尋常百姓哪進得去。而且聽說那部處運行後效果欠佳,亦是形同虛設,終究是延循之前的法例對付。”


    染墨感激主母和擎勝幫她解圍。也發現自己以前眼界太窄,很多事物自己並不了解,以後得拓寬知識麵才行,說話也得留三分。


    擎勝說也有些累了,可否回房歇息。主母便讓大家散了。特意跟染墨說,讓她在這裏多住幾日,並讓擎勝帶她出去逛逛。


    染墨謝過。又和其他人致意後,便跟著擎勝回房了。


    擎勝怕她剛才受窘,寬慰道,那姨娘說話就是有點直白,但人還算和善,別往心裏去。


    染墨笑道,做訟師每日麵對各種光怪陸離之事,若連這點心理承受力都沒有,那還是別做了。姨娘提到的那個新設部處還真是給她提醒長見識了呢。


    擎勝見她無異樣,也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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