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江頌宜的目光,張祖謙偏頭看了她一眼。


    江頌宜對他笑了笑,轉身拿起藥幫忙分發去了。


    忙了大半夜,隔離區所有病人都吃下藥,江頌宜拖著疲憊的身體往休息帳篷走去。


    經過放物資的帳篷時,她看到帳篷簾子敞著,張祖謙背著手,正在詢問一個學徒什麽。


    江頌宜見狀,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


    張祖謙這人何其多疑敏銳,隔離區的物資自打瘟疫爆發初期在城外搬回來一次之後,在隔離區外的人看來,就沒再往城內“補貨”過。


    過去這些日子,江頌宜每晚都會趁著夜深人靜偷偷往物資帳篷補貨,消毒粉,防護服,退燒止痛藥和抗病毒衝劑的消耗量是當初從城外運回來的好幾倍。


    隔離區的人不是沒有過疑問,為什麽物資跟會再生似的,用完還有,源源不斷。


    江頌宜含糊其辭解釋說是將士晚上從外邊搬進來的,勉強糊弄過去了。


    但有沒有往隔離區“補貨”,張祖謙這個太守肯定清楚。


    因為要補貨就要出城拿物資,想要出城就得經過他批準。


    他肯定起疑心了!


    江頌宜心裏緊張不已,腦子裏飛快盤算著張祖謙要是問起,自己該如何解釋……


    她還沒想出理由,帳篷裏的張祖謙眼角餘光瞥見外麵的江頌宜,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進去。


    江頌宜頭皮一麻。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行了一禮:“張大人。”


    張祖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開口前先擺擺手示意學徒出去。


    待帳篷中隻剩下兩人,張祖謙才道:“江頌宜,這些物資哪來的?”


    江頌宜裝傻充愣:“大人,這些東西是那日您批準我出城帶回來的呀,您忘了嗎?”


    張祖謙冷笑:“這話糊弄別人也就算了,欺騙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麽後果?”


    江頌宜:“……”


    裝傻不好嗎太守大人!


    物資能用夠用不就行了,你管它們是從哪兒來的!


    江頌宜心裏在吐槽,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本著“反正他也拿不出證據,自己死不認賬就好了”的心思,她麵不改色:“大人,奴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張祖謙盯著她看了幾瞬,突然往她跟前走了幾步,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張祖謙微微傾身,緊盯著江頌宜,聲音隻有兩人能聽見,充滿了壓迫感:“你那位‘隱世高人’師父在軍中有人脈,能越過城防,將這些東西悄無聲息地送入隔離區?”


    江頌宜臉皮一緊:“……沒有。”


    “江頌宜,在我麵前耍大刀,你還嫩了些。”張祖謙直起身體,“你放心,本官不是黑白不分之人,你們師徒二人抗疫有功,這些事本官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往外說。”


    江頌宜:“……”


    “不過你最好能保證,你們師徒二人不會利用這些人脈做出對庭州,對大晟不利之事。”張祖謙冷聲道,“否則,本官將依律處置,絕不輕饒。”


    “……”


    江頌宜心裏說不憋屈是假的。


    但張祖謙給了她台階下,並看在她有功勞和苦勞的份上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站在他一州太守的角度,這已經是分外寬容了。


    “是。”


    張祖謙警告了江頌宜一番,見她垂著腦袋乖乖站在原地,想起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他又緩和了聲音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江頌宜笑得很官方,還不忘說幾句場麵話,“多虧大人守住外頭,每日堅持在各家各戶搜尋染病之人送到隔離區,否則以瘟疫的傳染速度,庭州全城早就淪陷了。”


    江頌宜說的這番話,一半是真誠,一半是在拍張祖謙馬屁。


    但張祖謙聽完後,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還是你懂我。”


    江頌宜一愣。


    張祖謙歎了口氣,他拉下防護服頭套的拉鏈,露出一張絲毫不比江頌宜輕鬆的臉。


    拉滿血絲的眼睛,發青的眼瞼,下巴冒出的胡茬,前後半月有餘,張祖謙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隔離區建立初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謠言,說進隔離區的人不是治病,而是送進去等死,進去就別想活著出來,城中的民眾對於隔離區很抗拒,染病了寧願死在家中都不願意被送到隔離區。”


    張祖謙語氣沉重,“為了找出染病的人,將士們需要挨家挨戶搜尋,搜到人了還得對病人家屬威逼恐嚇一番,他們才肯把人交出來,有些人護子心切,死活不肯讓我們帶走染病的孩子,為此起了不少衝突,死傷了好些人。


    城中氣氛日益緊張,有民眾組織起來試圖衝出城逃走,鎮壓暴亂又死了不少人,而且……”


    江頌宜聽得心都懸起來了:“而且什麽?”


    “在閉城第十一天,上頭提出放火燒城。”


    江頌宜心頭一緊。


    “我多方協調,飛鴿傳書請求七王爺幫忙說情,好說歹說才給庭州留出這麽些時間,再晚個三天拿不到特效藥,我就頂不住了。”


    張祖謙說著,看向江頌宜,眼中帶了笑意,“江姑娘,是你救了庭州。”


    “家國興亡,匹夫有責。”江頌宜道,“我也隻是在自救。”


    張祖謙哈哈大笑,語氣輕鬆不少:“你從小便如此謙虛謹慎嗎?”


    江頌宜隻是笑,沒有回答這個帶著誇獎性質的問題。


    “回去歇著吧,這幾天還要辛苦你們。”


    張祖謙發了話,江頌宜屈膝行禮,而後轉身離開。


    走出帳篷,她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好在張祖謙是如此開明之人,這要是換成刺史朱承義這個貪婪無恥的昏官,銅鏡的秘密恐怕藏不住,自己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回到帳篷稍作休息,江頌宜加入巡夜的隊伍,遊走在病人帳篷之間,觀察病人用藥後的反應。


    過了一夜,隔離區傳來一個好消息。


    三十一號帳篷首批用藥的重症病人張二牛,在連續服藥三天四夜後好轉。


    經過江頌宜和好幾位大夫輪番把脈,確定以他的情況,可以離開隔離區回家了。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隔離區擴散,不少其他帳篷的病人跑到三十一號帳篷一探真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抄家流放後,我拐個京圈太子爺做夫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覆鹿尋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覆鹿尋蕉並收藏抄家流放後,我拐個京圈太子爺做夫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