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江頌宜覺得渾身發冷。


    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寒冷,身上的羽絨內膽和保暖衣無法抵禦分毫。


    她不由得抱緊了胳膊,瑟瑟發抖。


    魂不守舍地回到江家,站在門外,江頌宜看著被北境的風雪腐蝕得破舊不堪的大門,裏麵住著她的至親。


    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全靠她撐著。


    她不能被嚇倒。


    江頌宜拍了拍臉頰,強打精神,推開門走進去。


    城門口的奶茶攤子已經收回來了,家中眾人多少都聽到些風聲,礙於江頌宜叮囑不能驚動在房中歇息的老太太,一個個裝得若無其事。


    此時一見江頌宜回來,許卿如立刻上前,顧不得早食時生的齟齬,拉住她的袖子低聲問:“頌宜,你二叔怎麽樣了?”


    江頌宜將從吳叔那裏得到的消息悉數告知。


    許卿如聽完,臉色慘白如紙,眼眶盈滿了眼淚:“這可如何是好?頌宜,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叔,沒了他,我們娘仨也活不下去了……”


    江頌宜道:“我會盡力。”


    江元柏要救,但把犯了事的罪奴從監牢中救出來,談何容易。


    眼下她最擔心的是江元柏的傷勢,特別是在親眼目睹花樓裏摔得腦漿迸裂的男人以後,她知道那些沒把罪奴當人看的公子哥不會對江元柏手下留情。


    江元柏被官差拖走時已經昏迷不醒,監牢又陰暗潮濕,萬一他撐不過去……


    得想辦法盡快見江元柏一麵,給他送些藥,吊住他的命。


    一念及此,江頌宜匆匆進了房間,打開銅鏡。


    她平日裏和盛徐行見麵一般是在晚上,如今正值白日,抹開銅鏡後,那頭果然不見盛徐行的身影。


    江頌宜顧不得會打擾盛徐行睡覺,拔下頭上的木簪穿過銅鏡,撥響掛在銅鏡前的鈴鐺。


    隨著叮鈴聲響起,頂著雞窩頭一臉沒睡醒的盛徐行出現在銅鏡後。


    他往銅鏡前一坐,那句“怎麽了”還沒出口,看到臉色蒼白,眼裏泛著血絲的江頌宜後變成“出什麽事了”。


    江頌宜不敢耽誤,連忙將江元柏出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二叔受了傷,我想花些銀子疏通關係去探監,給他送些藥,無論如何,先保住他的命,其他的從長計議。”


    盛徐行也知道事態緊急,詢問過江元柏的傷勢之後,他立刻出去買藥。


    不多時,盛徐行回來了。


    他將手中的藥遞過銅鏡:“你二叔傷勢不明,無法對症下藥,隻能先買些止內出血的口服藥,另外這瓶雲南白藥噴劑讓他藏在身上,每天噴在外傷上,可以防止感染。”


    “好,多謝盛公子。”


    江頌宜收了藥,匆匆收起銅鏡,從錢箱中數出五百兩銀子,用包袱裝好,又挎上一個竹籃,出門去軍營找陳揚。


    陳揚是庭州人,從戎多年,他要是肯幫忙牽線,說不定能找到門路見江元柏一麵。


    到了軍營,見到陳揚,他原以為江頌宜是來送凍瘡膏,跑出來時興衝衝的。


    但一聽江家人惹事入獄,他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


    “你想去探監?”陳揚麵露難色。


    收押江元柏的是庭州衙門,那是官府,陳揚隸屬軍營,他不願意沾手這種事。


    但這些日子跟江頌宜合作賣凍瘡膏,賺的銀子足夠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於情於理,他不好開口拒絕。


    “對。”江頌宜點頭,將裝了銀子的包袱塞給陳揚,“陳大人,勞您幫幫忙,日後若有旁的生意,我還找您合作。”


    陳揚本來很為難,但一聽江頌宜這話,再掂了掂包袱重量,他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我隻是個普通將士,手伸不到衙門那邊,但我聽說顧千戶有個親戚在衙門做衙役,我去問問他能不能搭把手。”


    江頌宜對他一福身:“那就有勞陳大人了。”


    陳揚帶著包袱回軍營去了。


    兩刻鍾後,陳揚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臉頰被北境的寒風吹得粗糙泛紅,一雙眼睛宛如老鷹般銳利而精明。


    陳揚對男人態度恭敬,到了江頌宜跟前便催促道:“江姑娘,這位是顧千戶顧大人。”


    江頌宜立刻行禮:“見過顧大人。”


    顧千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沒說什麽:“跟我來。”


    江頌宜跟在顧千戶身後,穿過幾條落滿積雪的街道,到了衙門前。


    他腳步不停,繞進巷子到了西南側,那是庭州衙門監牢的入口。


    顧千戶上前,賠著笑跟守監的獄卒說了幾句話,悄悄往獄卒手中塞了好幾錠銀子。


    獄卒假意推脫了幾下便收了銀子,招手叫來另一個獄卒。


    顧千戶回頭示意江頌宜過去,低聲道:“快去快回。”


    江頌宜點頭,挎著籃子腳步匆匆進了監牢,跟著獄卒往裏麵走。


    一走進監牢,徹骨的陰森寒意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撲麵而來。


    江頌宜屏住呼吸,穿過陰暗狹窄到僅供一人通過的甬道,兩邊便是關押著犯人的監牢。


    江頌宜抬頭悄悄掃了一眼,關在裏麵的犯人一個個蜷縮在角落裏,身上裹著稻草,無一不是滿身汙穢,骨瘦如柴,目光呆滯。


    越往裏走,空氣越汙濁,惡臭越濃烈。


    到了一間牢房前,獄卒停下腳步:“就是這兒了。”


    江頌宜抬眼看向牢房,江元柏蜷縮在地上,凍得麵色青白,依舊不省人事。


    見獄卒沒有打開門的意思,江頌宜了然,取出五兩銀子塞進獄卒手中,低聲道:“勞官爺行個方便,民女想進去看看二叔。”


    獄卒收起銀子,這才打開門,又道:“隻能待一盞茶時間,有話快說。”


    “是。”


    江頌宜進了牢房,連忙放下籃子將江元柏扶起來:“二叔?二叔?”


    江元柏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眼神渙散,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人是自家侄女。


    “頌宜……”江元柏一開口便咳嗽起來,隨即嗆出一口血。


    江頌宜臉色一變。


    她背對著牢房外的獄卒,悄悄從懷中取出口服傷藥,喂進江元柏口中,又從籃子裏拿出水囊,喂他喝了兩口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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