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騫腳踝處的傷勢在晁釗的悉心醫治與阿迪的精心護理下,皮糙肉厚又營養充足,日漸康複。曾經因腳鐐磨破而紅腫潰爛的地方,如今已慢慢愈合,傷口處新生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粉色,腳踝關節也逐漸恢複了靈活,走起路來雖還有些微微的跛行,但已不再似之前那般痛苦難忍。


    消息終究是隱瞞不住的,晁釗收留了個總拿著根竹拐杖的瘸子的事,終於傳到了昆莫獵驕靡的耳中。這位如今在西域擁有赫赫賢名的王者,聽聞張騫之事後,心中也湧起了強烈的好奇與探究之意,當即下令召見張騫。


    盡管曆經磨難,衣衫破舊——現在已經洗的很整潔了,與獵驕靡粗獷簡易的大營帳倒是相得益彰。當張騫身姿挺拔踏入營帳時,步伐穩健,麵容沉靜,手握漢節,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他按照漢庭禮製,不卑不亢地向獵驕靡行禮,眼神中透著堅定與睿智,應對獵驕靡的每一個問題都得體大方,不慌不忙。


    “昆莫陛下,聽聞您複國成功,實乃天大的喜事,張某在此衷心祝賀陛下重掌烏孫,再現輝煌。” 獵驕靡微微點頭,目光在張騫身上打量了一番,隨即關切地問道:“張使君,本昆莫聽聞你此前曆經諸多磨難,身體可曾大好了?”


    張騫再次欠身行禮,回道:“多謝陛下掛懷,張某已漸趨康複,在這裏特別感謝貴屬下幾位友人的照料下。”


    獵驕靡走上去,好像是很快拉近了兩人都距離,好奇地問道:使君這一路西來,經曆定然頗為精彩,可否擇一二道來?” 張騫神色平靜,隻是淡淡地回答:“陛下,那不過是些坎坷波折,不足為外人道也。張某隻望能早日完成使命,不負大漢皇帝所托。”


    獵驕靡見張騫不願多談,便也不再追問。張騫頓了頓,倒又開口道:“陛下,張某在烏孫這幾日,深切感受到烏孫如今蒸蒸日上的氣象。


    “哦?此話怎講!”


    “張某看到烏孫的民眾,各個樂觀友善,無論是放牧之人,還是操持手工技藝者,皆各司其職,毫無懈怠。軍隊將士們雖裝備尚不算精良,然其精神麵貌卻積極上進,張某時常看到他們精心照料馬匹,足見對馬匹之愛護,須知戰馬乃是軍隊之利器,由此可見一斑。”


    “張某在這城中遊走,並未見到乞討流浪之人,老弱皆有所養,孩童亦有所育,此乃國家興盛之象。”獵驕靡聽聞,不禁大笑起來:“你這逛一圈就要把我的底子看透了。” 營帳中回蕩著獵驕靡爽朗的笑聲,氣氛一時融洽而又微妙。


    獵驕靡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漢人,試圖從他的表情與言辭中探尋出更多的秘密。這一番交談之後,獵驕靡心中對張騫不禁有了幾分欽佩,他深知這樣的人才若能留在烏孫,必能為烏孫的發展帶來巨大的助力。


    於是,獵驕靡試探著開口挽留道:“張使君,你看我烏孫之地,水草豐美,牛羊成群,你若留在此處,本昆莫必當重用,施展你的抱負,何必再去冒險尋找那月氏呢?”


    張騫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他沉聲道:“昆莫陛下,承蒙您的厚愛,但我受大漢皇帝之命,此使命如同我心中之信仰,無論如何,我都要先找到月氏,完成陛下的囑托。”


    獵驕靡聽了,心中雖有遺憾,但也被張騫的執著所打動。他轉移話題,對漢朝的冶煉鑄鐵工藝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問道:“聽聞漢朝的冶煉鑄鐵之術極為精湛,不知使君可否為我詳細道來?”


    張騫輕輕搖了搖頭,坦言道:“陛下,在這一方麵,我實乃門外漢。不過,若日後我有幸回到長安,我定會幫昆莫了解相關事宜。我觀烏孫良馬眾多且健壯,而我大漢幅員遼闊,物產豐富,不妨兩國互通有無,開展貿易往來,這對雙方都將大有裨益。”


    獵驕靡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他決定給予張騫極大的幫助,以助力他完成使命。


    很快,兩匹精良的馬匹被挑選出來,毛色光亮,身姿矯健,奔跑起來如風馳電掣一般。還有充足的幹糧,被仔細地打包好,這些幹糧足以支撐張騫和甘父在接下來漫長的旅途中很長一段時間不至於挨餓。


    獵驕靡解說牛肉幹袋的好處,即使內容物吃完,革囊還可以支撐三天,回想起那日太子給他解說時抑製不住激動的音容笑貌——隻是兒子現在不在了。


    張騫疑惑昆莫怎麽突然就動了感情?動容問道:“昆莫恕罪,這個革囊……是有特別的故事嗎?”


    獵驕靡很快控製住感情:“使郡見笑!革囊都一樣製式,我隻是想起一個人罷了。”


    此外,獵驕靡還親自為張騫準備了通關文書,這文書上蓋著烏孫的印信,將為張騫在西域各國的通行提供極大的便利。獵驕靡將這些物品一一交到張騫手中時,還不忘提醒道:“使君,你此去尋找月氏,途中可要小心。若讓月氏人看到我烏孫給予你的這些幫助,可能會給你帶來一些小麻煩。”


    獵驕靡嘴角微微上揚,似是開玩笑地說道:“本昆莫沒有把你抓回送給單於廷,可是損失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呢,你這身價,應該可以換個好價錢。” 一旁的堂邑父聽了,心中頓時緊張起來,他緊緊地握住腰間的刀柄,警惕地看著獵驕靡。而張騫卻哈哈大笑起來,他朗聲道:“昆莫陛下的眼光高遠,豈會隻看重那幾十幾百個金幣的蠅頭小利。”


    獵驕靡也跟著大笑起來,笑聲在營帳中回蕩。笑罷,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使君啊,你也知道,烏孫現在雖說是與匈奴王庭結盟,其實還是匈奴的附庸,我今日這般做法,若是被匈奴單於知曉,可算是資敵之舉了。” 張騫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他明白獵驕靡的處境與無奈,也感激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給予自己如此多的支持。


    臨分別,張騫行禮:“今日與昆莫陛下會麵,更能看出陛下領導有方,從容自若,政令通達,此乃陛下之能,亦是烏孫之福啊。”雙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對未來的期許與希望。


    終於,張騫再次踏上了完成使命的征程。


    這一日,眾人紛紛前來送別。晁釗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中帶著不舍與欣慰。張騫走到晁釗麵前,從懷中取出一塊張家的令牌,鄭重地遞到晁釗手中,說道:“晁兄弟,此次若不是你,我張騫恐難有今日。這是我張家的令牌,若你日後到長安,有任何需要,盡管拿著這令牌去找張家的人幫忙。”


    在漢朝,重信守諾的傳統由來已久,令牌不僅僅是一塊金屬的或名貴木料的牌子,更是一種承諾,一種信任的象征。


    然而,阿蒂婭卻在一旁嗤之以鼻,她小聲嘀咕道:“什麽令牌,不過是空頭人情罷了,還不如來點實在的。”不過想想現在的老張也拿不出什麽“實在”,就歪頭瞧著竇揚笑,竇揚的竇家牌牌不也隻能放在盒子裏——隻有想家的時候,拿出來自個兒或者和晁釗一起看看。


    眾人聽了,隻是微微一笑,就是張騫也並未在意。


    張騫與眾人一一告別後,騎上駿馬,帶領著堂邑父,高舉漢節,向著遠方奔馳而去,他們的身影在晨曦中漸行漸遠,隻留下一路揚起的塵土,見證著他們堅定的信念與不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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