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胖子拿著一瓶碘伏回來。


    像擺弄沒有生命的布娃娃般,隨意且敷衍把深紫色的藥水倒到許微微的鞭痕上。


    剩最後一點的時候直接潑向了她的麵部。空瓶子隨手一丟就走了出去,繼續他那被中斷的早餐。


    許微微此時的樣子可怖極了,大片大片紫色幾乎布滿全身,在那之上,鮮血還在不停往外滲,用“大紅大紫”來形容也不為過。


    許微微食指和中指並攏,抹過眼睛,帶走了一部分碘伏。心想還好沒給她用酒精,不然就一點兒都忍不了了。


    看胖子隻顧吃飯,壓根不關注這邊。許微微悄悄挪到了床尾,借著遮擋從口袋裏掏出那一包珠針,取出一根,挨個兒把患處的皮挑破,讓淤血流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許微微都屈膝蹲坐在地上,目光無神的盯著一點。累了就稍微換個姿勢。即使那張床變得很有吸引力,許微微也沒辦法去躺了。


    不僅會壓到傷口,上麵還不知藏著多少細菌,大大增加感染的風險。


    可是受傷加饑餓讓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腦袋裏像撒了一碗漿糊。海桑挪到了她完好無損的右臉那邊,小聲說道:“可以靠在我身上。”


    許微微腦子清醒了一刹,眼睛在海桑身上掃了一圈,下半身還好,看不出什麽,可是背部就比較慘了,錯落分布著幾條血淋淋的紅痕。


    海桑看出了許微微的想法,咧嘴笑了一下,安慰道:“我身體很好、很強壯的,不疼。”


    許微微想起自己包裏還有一瓶人魚族治療外傷的藥膏,想告訴海桑,卻怕胖子發現。想想再過幾個小時就到中午了,格林說過對方會去午睡,還是等到那時保險一點。


    懷揣著沒能及時幫助海桑的歉意,許微微慢慢把頭枕到了那不算寬闊的肩膀上。疲憊像找到了據點,瞬間占領大腦,許微微放任自己的意識沉淪,獲得短暫的休息。


    說不清是昏迷還是睡著,許微微感覺在半夢半醒間看到了很多事。亂七八糟,沒有章法。


    一會兒是奶奶給她夾菜,叮囑她多吃點,一會兒是爺爺從鎮上回來給她帶的大雞腿,甚至夢到了古德爾星球給她施針的祭司,還有在宇宙中遭遇星盜時耳畔響起的槍聲……


    最後是一群小孩,臉上帶著天真的惡意,嘲笑她母親是個傻子。許微微氣得不得了,她的母親漂亮的像希臘神話裏的神女,高貴優雅,知道的也很多,才不是傻子。


    許微微想罵回去,喉嚨卻像被粘住了一樣,怎麽都發不了聲。於是幹脆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朝那群人砸過去。


    她的石子沒有砸中,對方的石子卻像“槍林彈雨”一樣落到她身上,砸的她哪裏都痛。


    眼看打不過,許微微想跑,腿上卻仿佛灌了鉛,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沒法邁出去一步。那群人卻逐漸向她圍攏。


    許微微眼睜睜看著為首的一個男孩像充了氣似的,瞬間膨脹成了幾倍大。嘴也裂開成了恐怖的形狀,猙獰的朝她撲了過來。


    許微微猛抽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你做噩夢了嗎?”海桑關心的問道。


    許微微眼神定定的點了點頭,動了一下腳,觸電般的酸麻襲來,一陣陣的刺激許微微的神經,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消失。


    怪不得怎麽都跑不掉,原來是腿蹲麻了。許微微咽了下口水,喉嚨裏傳來刀割般的疼痛。更糟糕的是,許微微覺得有點熱了。


    她的身體在發燙。這並不是個好的現象。


    地牢裏沒有時間概念,許微微看向外麵,胖子還在。於是極小聲的問旁邊的海桑:“幾點了?”一開口,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


    “應該快到中午了。”


    許微微點點頭,回想著剛剛那個怪誕的夢境。


    吃過午飯,胖子又在在這兒待了一個小時左右,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了出去。外麵其實是有張床的,不過是張很舊鐵架床。床腿都已經生鏽了,他不愛睡在這裏。


    除了怕把床睡塌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張床睡著並不怎麽舒服。牢房裏的床濕的想滴水,外麵這張也差不多,依舊布滿潮氣,鋪的還薄。


    等人走後,許微微又用力吞咽了一下,然後對海桑說道:“我的包。”


    “你聲音怎麽成這樣了?”海桑一邊擔心的問,一邊趴到床底下把包夠了出來,拿過去給她。


    許微微沒有回答,從包裏找出另外兩個小藥瓶放到手心裏,“哪個外傷,你用。”


    除了迷藥被她提前拿了出來,剩下兩瓶裏還有一個是治療外傷的,一個是解毒的,許微微記不清了。


    海桑驚訝的看著她,然後拿起其中一個小瓶子:“這個。你傷的比較嚴重,我先給你抹上吧。”


    許微微搖了搖頭,人魚可以用他們人類的藥,但是他們能不能用對方的藥還不清楚,萬一裏麵有什麽成分降不住就雪上加霜了。


    海桑還想堅持,格林告訴了他這一點之後隻好無奈放棄。讓妹妹幫忙給自己的後背上藥。


    許微微在一旁觀察,發現除了後背比較嚴重之外,尾巴幾乎看不出什麽傷情。看來有一層“盔甲”是不一樣。那個女人讓人打她也是因為這個吧。想激發人魚的本能,讓他們用鱗片保護自己。


    可惜她不是人魚。


    還有她說的“明天帶藥過來”……許微微肯定,這種藥一定是能夠讓人魚百分百不受控製、露出原型的東西。


    所以她不能再等了。無論是自己的身體條件還是外在的威脅都不允許。


    格林說胖子晚上會象征性的待一會兒就回去睡覺。那她是不是可以假設對方停留的時間也是有依據的——比如要等外麵的人都下班了才能溜。畢竟他這種脫離崗位的行為不好讓別人看見。


    胖子走後,那將會是她最好的逃脫時機,也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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