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到陶斯言如此直接且堅決的命令,鍾雨仙還覺得有些發愣。


    她呆呆地看著陶斯言,臉上根本不像先前那般狡猾,此時好像是回歸到了多年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她。


    見對方沒有反應,陶斯言就趕緊抓著鍾雨仙的肩膀狠狠地晃悠了兩下,同時說道:“你可別隨便被他們所說的話給忽悠了過去,如果不想要重複那樣的苦難,最好堅決地與過去斬斷,如此才能夠走向光明的未來。”


    陶斯言並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有什麽不妥當,因為她看過了太多的苦難,知道想要從苦難當中脫身,是必須要付出100%的努力,再加上一些堅持才行。


    否則即便短暫遠離,也會被那隨之而來的惡意給吞噬。


    此時的陶斯言眼神堅定,表情堅毅,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神明,沒錯,除去帶給大家心靈上的安慰,她還真真切切地給人帶來了希望。


    這一瞬間,原本精神緊繃的鍾雨仙稍微鬆懈了一口氣。


    她點點頭,同時反手握住了陶斯言的手臂說道:“放心吧,我才不會任由他們決定我的未來呢。”


    有了她的這一番保證之後,陶斯言臉色也變得緩和許多,


    她臉上再次洋溢著先前的笑意,幽幽地說道:“你呀,也是運氣好,剛才碰到了我,否則可就糟糕了,以後可得好好地報答我才行。”


    “哼,你之前不是說過我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哪能向我索取報酬。”鍾雨仙一下子也變得靈活了起來,絲毫不上當。


    見她如此說話,陶斯言也假裝生氣似的,皺起眉頭,“你可不知道,先前有個女生也是像你這樣單純無知,後來被家裏人給哄了回去,從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轉身就成了三個孩子的媽。”


    事實上,陶斯言並不覺得生育有什麽值得唾棄的,她隻是對此有一些惋惜,因為那並非是那個女生自己真實的想法。


    曾幾何時,那人也向著眾人傾訴過內心的鬱悶以及煩惱。


    初次聽聞這件事,陶斯言有意想要去探聽究竟,卻得知那女生的家裏條件實在有些不太好。


    原先她還有個姐姐,隻可惜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將其帶走,留下了個年幼的孩子……為了挽留孩子的父親,女生隻能夠選擇和自己的姐夫在一起。兩人來年便生了個孩子……


    不得不說,這簡直就像是個恐怖片一樣,陶斯言當時也覺得頭皮發麻,一個還屍骨未寒,一個已經十月懷胎。


    得知此消息時,那家人的想法究竟如何?也不知道,那個最開始就遺留下來的孩子會該如何看待這件事……


    陶斯言的話讓鍾雨仙陷入到了沉思的狀態裏,同時也小心翼翼地將手握成拳頭,好似在忍耐著什麽。


    “世界上當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難道不是一個故事?”


    話才剛說出口,鍾雨仙就自己進行了反駁。


    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怎麽可能沒有這種情況發生呢?畢竟我家裏的事情也是糊塗成一片,就連我也不知該如何去解決。”


    兩個人慢慢地溜達在街上,看著那風將葉片卷起,好似在翩翩起舞一樣,不遠處的幾個商鋪門口已經掛上了彩色的鈴鐺,在風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讓兩個人的心情稍微好受許多。


    “好了,別不愉快了。”


    陶斯言忽然伸出手捏了捏鍾雨仙的臉頰,臉上充滿著慈祥的笑意,現在的她看不出最開始那一副英勇的樣子,變得柔軟極了。


    “唔,其實我一直有話想要跟你說。”


    鍾雨仙扭扭捏捏,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太自在。


    這個模樣讓陶斯言覺得好奇極了,當即湊近了幾步,歪頭詢問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吧,反正這兒也沒其他人。”


    “那個,林哥最近好像心情還不錯,這是不是跟你有關?”鍾雨仙眨著眼睛,十分疑惑地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在他看來,自己和林此霄認識的時間並不算短,以前文衡殿舉行活動時,她常常去幫忙,可是林此霄總是沉浸在忙碌當中,並不會與外界有太多的交流。


    可自從陶斯言到來之後,大家好像一下子地打開了心扉,願意和她說出心裏話。


    其實當時鍾雨仙內心有些疑惑不解,難道他們就不害怕,被陶斯言知道了自己的心裏事之後會遭到嘲笑嗎?


    就宛如剛才的她,其實更多的是難堪。


    鍾雨仙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充滿心機,她的真實想法很直觀地被陶斯言發覺,既然她已經問出口,那這會兒陶斯言也不肯隨意地糊弄她。


    “這可能跟我的外表有關吧?”


    陶斯言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事實上,這也似乎是一個結論。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她常常用著這樣一張單純的外表,獲得了許多人的關注與好感,畢竟一張乖巧的麵孔怎麽可能會讓人生氣、懷疑以及畏懼。


    不過這也似乎是陶斯言的一個弱點,如果無法表現出十分強硬的態度時,對方很有可能會表現出輕視與忽略。


    幸好她的個頭足夠高,即便是搭配上那樣一張柔和的臉頰,也沒有任何的異樣感,反而還增加了一種白月光的即視感。


    這和陶斯言的身份也相得益彰,一個從小出生富貴的富家小姐自然是會刁蠻任性一些,如果她總是用著一副討好的語氣與人說話,反而還會讓人有些不自在呢。


    鍾雨仙盯著陶斯言看了看,然後釋然地笑了笑。


    她不再繼續糾結,而是趕緊拉著陶斯言及時地趕回了文衡殿。


    還沒有走到門口,就看到大殿前堆滿了想要來拿走貢品的人,這一個個的全擠成了一團,幾乎都快要站不下腳了呢。


    眼看著現場一片混亂,陶斯言和鍾雨仙趕緊在一旁維持著秩序,“依伯依姆們別著急呀,東西都多的是……”


    “是啊,大家都有份兒,待會兒我會按照人數來分發給大家的,大家不必太過於著急。”陶斯言喊完這話之後,就趕緊穿過一旁的小道,直接來到了文衡殿裏麵。


    她和鍾雨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著實為剛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真奇怪,這些人怎麽不去城隍廟裏?明明那邊更為熱鬧一些……


    一會兒還未得到解答,忽然看到了一個有些佝僂著的身影。


    那人身上穿著淺綠色的褂子,脖子上麵還戴了粉色的瑪瑙,中間鑲著一顆翠綠的玉石,整個人的模樣顯得格外的富有氣質,尤其是她的肌膚更是呈現出雪白的狀態,一看就知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的曬過太陽。


    兩個人還愣了一秒鍾,然後看到了林此霄急急忙忙的走過來攙扶住了那人,眉眼中充滿著緊張與不安。


    “阿媽,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我會好好的主持這次的儀式,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您還是在一旁歇著吧。”


    他迅速地接過了阿媽手裏的香火,然後恭敬地放在了香爐當中。


    先前滾燙的熱氣讓阿媽的手上多了一團紅色的痕跡,一看就被燙傷了,林此霄的眼裏有一些心疼,幾乎都快說不出話了。


    瞧見這一幕,陶斯言趕緊低頭翻找著手袋,很快從中取出一個小的圓盒子,撬開了半邊外殼,然後急急忙忙的放在了林此霄的麵前。


    對於突如其來的兩個人,林此霄並不覺得詫異。


    他低頭不語,接過藥膏輕輕地擦在了阿媽的手背上,感受到清涼的氣息傳來,杜榕女士抿唇笑了笑,聲音溫和地說道:“是小言來了吧?”


    陶斯言同樣笑著點點頭,上前扶住了杜榕的胳膊,好似寬慰般的說道:“你放心吧,今天人可是多得很,好些人都拿了臉盆來,打算多裝一些貢品回去,分給家裏人享用。”


    “是啊,這次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壓根不像去年一樣掙得個頭破血流。”鍾雨仙突然發話,本是想要緩解一下氣氛,可沒想到杜榕臉上反而增添了一些憂愁。


    她歎息了一口氣,言語裏有些落寞地說道:“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夠維持多長時間,聽說鎮上的幾家船廠都有受到約談。估計過不了多久也得要搬走了吧。”


    直言一出,立即引得身旁幾個年輕人的詫異。


    陶斯言當即說道:“什麽,怎麽會呢?鎮上還有那麽多人都依靠著打魚為生,要是船廠搬遷,那其他人怎麽辦?”


    直至此時此刻,那漂泊的船隻還有些需要去維修呢,一旦遠離了這個海澄小鎮,那麽再想要有這樣方便的設備,就得耗費大量的精力運輸了。


    “這都是政府的安排,別的消息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們可以去問問小沈,聽說也是由他們幾個人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情……”杜榕說完這話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整個人的表情都表現得有些不適,不過手卻輕輕地撫平著身上衣服的皺褶,生怕會將其不小心損壞了。


    “阿媽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裏風挺大的,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林此霄將杜榕扶到了一旁的偏殿裏休息,在那還特意點上了熏香,可以讓她的精神不像之前那般緊繃。


    當滾燙的熱水倒進茶壺,周圍多了一抹淺淺的茶香味道。


    陶斯言漫不經心的抬眼看著林此霄說道:“要是伯母說的是真的,那咱們可得抓緊時間才行呢。”


    按照幾個人之前的安排,首先得要為這項造船技藝申請一份非遺報告,可是偏偏林此霄現在的進度實在有些緩慢不已。


    隻怕還沒有等到那一天的到來,鎮上的造船廠以及海濱港口都得要被搬走了。


    一想到了這件事情,鍾雨仙臉上也滿是落寞。


    她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有些淡淡地說道:“早知道這樣,那咱們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就得浪費了……”


    陶斯言瞥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水,淺淺地飲了一口,“其實我們也不必要這樣悲傷,至少在沒有明確的命令下來之前,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這樣吧,咱們待會兒去問問沈芝明,他那肯定有相關消息……”


    不說這件事情還好,一提到這裏鍾雨仙就忍不住嘟著嘴悶悶不樂地說道:“哎呀,他這人可是忙碌得很。


    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了辦公室裏,也不知道究竟在忙活著什麽,我們都有好些時間沒見過他了,我看呀,他就是想要迫切地升職而已!”


    這一陣吐槽還沒來得及得到回應,突然瞧見沈芝明從外頭走了進來。


    想著剛才還在說人壞話,沒想到一下子見到了本人,鍾雨仙臉上有些尷尬,嚇得趕緊躲到了陶斯言的身後,假裝沒有看到沈芝明一樣。


    沈芝明瞪了她一眼,有些得意揚揚地說道:“沒錯,我就是想要升官發財,難道這個願望不樸實無華嗎?”


    陶斯言笑了笑,然後主動的對他打起了招呼。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現如今趕來,肯定是要交代什麽事兒吧?”


    畢竟這人一直忙碌於籌備城隍廟那邊的儀式,此時正是熱鬧非凡,哪有心思留意到文衡殿裏的情況。


    “嗯,確實是有點事情。”


    沈芝明先是衝著陶斯言和鍾雨仙點了點頭,然後一下子將目光看向了林此霄。


    原先平靜的臉上,一下子洋溢著諂媚的笑容。


    接著故意的套著近乎的說道:“此霄,我聽說你先前主持了不少活動,現如今文衡殿裏也不像其他日子那麽繁忙,要不然這會兒就跟我一同去幫個忙,撐撐場子吧。”


    這樣突如起來的話,一下子讓鍾雨仙跳了出來,直接指著他的鼻頭說道:“喂沈哥,你未免也太過分了一些吧!”


    這鎮上做儀式不在文衡殿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要把林哥借走,他要是離開了,那文衡殿裏待會兒該如何主持活動呢?


    看到了鍾雨仙表現得如此氣憤不已。


    沈芝明趕緊解釋起來:“這可不是我不樂意,確實是鎮上的其他幾個大家族表示反對。”


    一提到這件事情,他就覺得憂愁無比,耷拉著臉,然後無力的說道:“還記得我先前跟你說過的那幾個家族嗎?平日裏做儀式都是由他們提供資金讚助,既是如此,那總得聽聽主家說的話吧,總不能僅憑著自己的一廂情願來安排。”


    聽聞此言,陶斯言就抱著胳膊,臉上有些疑惑地說道:“若是如此,那是否隻要我們投入的讚助夠多,就可以讓其他人改變心意了?”


    之前大家還以為,這類的儀式活動隻能夠由宗族裏的人出麵處理。


    可聽著沈芝明這話,其中大有水分。


    “這個嘛,也不是說不可以。”沈芝明好似明白了陶斯言的意思,頓時眼前一亮。


    他頗為欣喜地點點頭,然後又試探性地說道:“如果小陶你對這次的儀式感興趣的話,那我也可以幫忙從中撮合撮合,說不定事情就有轉機了。”


    一瞬間其他幾個人都將視線看向了陶斯言,而林此霄則是走上前小聲提醒:“你可別衝動行事呀,這次的活動耗費巨大,其中得花不少錢呢,尤其你隻是一個外來者,想要勸說得動那幾個大家族的人,恐怕實在困難重重。”


    並非是林此霄刻意地去潑冷水,實在是他主持了好幾個儀式活動之後,後來才知道,這場儀式究竟有著怎樣的麻煩。


    他自然是不想讓陶斯言參與進去,也不想要為了這些事情麻煩到對方。


    沒想到陶斯言好似做足了充足的準備一樣,信心滿滿地說道:“沒關係,隻是一些錢而已,更何況我也想讓你幫忙主持這次的活動,看看當主家究竟是怎樣的愉快心情……”


    一想到這次的儀式活動可以隨意地發揮。


    鍾雨仙就欣喜不已地拍著手掌,說道:“好,那咱們就這樣決定了,待會兒跟其他人好好的商量商量,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拒絕才對。”


    這次總算是可以揚眉吐氣啦!


    相比較他們的欣喜若狂,林此霄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他不安地看著陶斯言,沒想到這人反而是衝他寬慰地笑了笑:“沒事,一切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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