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外頭的月亮高高地懸在天上,月光卻並不像先前那般柔和,反而明晃晃地照在了屋簷上。


    平時兩個人的相處,大多都是在廟宇,而且身旁都跟著其他幾個人,鮮少有這樣靜靜的坐著閑聊的時候,更別說像現在一樣。


    突然之間,林此霄覺得自己的心弦好像被人撥動了一下,他覺得有些陌生感,同時也有著一種期待,那似乎是對未來新生活的一種美好的向往,可又像是蠟燭燃盡後的一種悲涼感。


    這決定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誰也說不準,林此霄覺得現在的自己實在矛盾極了,他能夠感覺得到,此時的陶斯言之所以會讓所有人都對她產生一種喜愛之情,無非是因為她出生富貴,而且性情活潑大方。


    那是一種天生自帶的,對於美好事物的期待和向往,能擁有這樣的情緒,反而是正常現象,若是沒有,反而才是對美好的一種反叛。


    常年待在文衡殿的林此霄,常常待在老爺身旁,他就像是供桌上麵的一個蠟燭或是一捧鮮花,也像是教堂裏的那明晃晃的琉璃窗,耐心地聽著那些往來的信眾,或是真誠或是直接地傾訴著自己的苦難和煩惱。


    大部分人的困擾都有著相似之處,而解決方法也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將自己置身於另一個人的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去觀察這段關係。


    這樣或許能夠做出一個適當的判斷。


    可是再為理智的人,都會遇到屬於他的劫難。


    睡熟之後的陶斯言,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隻屬於嬰兒般的純真,這與她的年齡無關,即便大家都不曾詢問過,卻也能夠感知得到,這人從小到大應該都沒有受過太多的折磨,物質來源於生活的痛苦。


    有時林此霄會想,若是早早的像妗婆所說的那樣,簽了字順利拿到了屬於他們的一百萬,那麽阿媽接下來的治療費用應該是不成問題了。


    可是遠離了這裏,那些煩惱和痛苦就真的消失不見了嗎?


    林此霄倒也覺得未必,曾幾何時,他遠遠的看著那些高樓,一棟一棟地新修建起,卻是好像無數個棺材一樣豎立著,裏頭埋葬了無數人的青春和血淚。


    或許那裏頭的人也有擁有著幸福和快樂的,可是林此霄和阿媽卻無法感受得到,唯有留在這座宮殿當中,他才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感。


    原先糾結的困擾的東西,好像就這短短的一瞬間就得到了解答,尤其是在陶斯言那安靜的睡顏下,更是襯托著林此霄眼眸裏的深沉與複雜。


    他不必非要盼望著旁人的拯救,而是可以利用自身的力量去改變這糟糕的境況,光是喊著口號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唯有腳踏實地的去完成。


    那個朱依伯,似乎也是這樣獨自麵對各種非議,在某個瞬間,林此霄覺得自己和他也曾是同樣的一種性格……


    思索萬千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就看到鍾雨仙臉上帶著笑意的走上前來。


    她主動打招呼,“時候也不早了,林哥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陶斯言,再次露出一抹笑意地說道:“這家夥可真是睡得夠沉的呀!”


    隨意的一句打趣話,卻好像驚醒了在睡夢當中的陶斯言,她翻了個身子,好似做了什麽噩夢一樣眉頭緊皺著,然後嘴裏又開始念叨起來。


    鍾雨仙趕緊看一下林此霄,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小言該不會也有夢遊症吧?”


    兩個人沒敢離開半步,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陶斯言嘰裏呱啦地又說了些什麽,然後才又沉沉地睡去。


    第2天一早,太陽高高懸掛在頭頂,照在房簷看上去就好像是覆蓋了一層雪花,耀眼得厲害。


    “小言,趕緊來吃早飯了,別再睡懶覺了啊。”


    眼看著快要到中午,鍾雨仙在門口叫喊了幾聲。


    聽到動靜的陶斯言,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關於昨天的記憶也有些不太清楚。


    直到看到了身旁的房屋構造,跟記憶當中的有些不太一樣時,才連忙喊道:“這是哪裏,昨天怎麽回事?”


    外頭忙碌的人見她醒了過來,趕緊就推開門進來說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呢,昨天說著想去外頭吹吹風,沒想到一下子跌在了泥潭裏,幸好林哥把你給救了上來……


    陶斯言聽著聽著,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身上的衣服,年老中透著青春的顏色,著實有些不和諧,她眉頭微微皺起說道:“難道這衣服也是他幫忙換的?”


    這會不會太冒昧了……


    瞧見陶斯言這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鍾雨仙連忙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故意含糊不清地問道:“怎麽了?難道不可以嗎?”


    還沒等到陶斯言回答,外頭又閃來一道,接著就看到林此霄急忙過來解釋道:“你可別聽雨仙胡說,這外套什麽都是她幫忙換的,跟我可沒有半點關係。”


    見林此霄說得一臉誠懇,有些著急,好像生怕被自己誤會了,陶斯言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是太在意。


    如此一來,林此霄才總算是鬆了口氣。而鍾雨仙也是笑著坐在了陶斯言的身旁。


    “雖然這衣服是我幫你換的,不過可是林哥親自把你從爛泥潭也背到了客房來的呢,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我們才行。”


    “那是自然的,到時一定好好地請你吃一頓大餐!”


    陶斯言抬眼看了一下林此霄,見他繼續忙碌起了其他事情,並沒有留意自己這裏時,內心稍微有些失落,不過還是繼續洋溢著燦爛笑容與鍾雨仙繼續打鬧了起來。


    兩個人嘻嘻哈哈了好一會兒,陶斯言好像才想起什麽事情似的對著鍾雨仙說道:“我這實在太倒黴了一些,看來得找老鄉子好好的算一卦才行。”


    忙碌在自己的事情當中的林此霄一聽這話,也看著陶斯言,似乎是在疑惑,她什麽時候也開始相信老瞎子的話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想這件事。”


    鍾雨仙獻寶似的從口袋裏麵摸索出了一個平安符,指著上頭的符號說道:“這是我一大早特意讓老瞎子幫忙做的,他讓你貼身帶著,可千萬不要再沾了些水。”


    陶斯言似懂非懂,拿著這平安符是左看右看心裏覺得挺高興的。


    等到吃完了中飯,陶斯言又讓鍾雨仙領著她在附近閑逛起來。


    重新恢複了安靜的文衡店,卻並不像先前那般自在,尤其是林此霄總覺得好像缺失了什麽東西一樣。


    他拿著雞毛撣子去清掃書架上麵的那些灰塵時,才後知後覺般地想了起來。


    “糟糕,那斑點小狗好像被她們給忘記了。”


    果不其然,當林此霄重新找了回去時,才發現那斑點小狗正躺在一個花盆後麵曬著太陽,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簡直像極了陶斯言。


    這小狗實在乖巧極了,壓根不怕生。一聽到了有陌生人接近的聲音時,隻是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然後又舒展著四肢,讓每個毛發都接受著太陽光的照耀。


    不知為何,林此霄格外喜愛眼前的這隻斑點小狗。


    他抬手輕輕地把粘在小狗耳朵上麵的灰塵擦拭掉,然後才拿出手機給鍾雨仙發去了信息。


    那兩人剛意識到了這件事,急急忙忙地又趕回到了文衡殿。


    一到院子裏,就發現了斑點小狗正和林紫霄玩得熱鬧,那一副開心的模樣,根本就不像先前那般鬱鬱寡歡。


    陶斯言下意識地問道:“看來你很喜歡這隻小狗嘛。”


    “嗯,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吧,隻是覺得跟他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林此霄轉過頭來看著陶斯言,在他的手裏還拿著剛剛切好的火腿腸,上頭沾著一些清水和熱氣,看起來應該是剛剛才煮過的模樣。


    陶斯言頓時靈光一閃直接說道:“那不說就讓這隻小狗陪著你玩吧,你放心,這一個小狗的衣食住行我都全權負責。”


    林此霄沒有著急拒絕,隻是有些疑惑,陶斯言先前答應接受這隻小狗,為何要這會兒又要將它留在文衡店裏,其中肯定有些緣故。


    對此,陶斯言也攤了攤手,無奈地解釋道:“實不相瞞,我身上可是有個寵物魔咒,每次養的這些小貓小狗通通都不能夠堅持太長的時間。””


    她的言外之意很是明顯,大家自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隻斑點小狗出事,於是林此霄就答應了收養的請求。


    “不過就是多一張嘴吃飯罷了,沒什麽的。”


    沒想到陶斯言還是十分堅持要親自負責點點的衣食住行,“你別看著它隻是一隻小狗,吃起東西來可是嚇人得很,而且我既然說了要對它負責,那就不能夠隨意的糊弄,否則就是有些對不住糖果了。”


    鍾雨仙聽到這,才連忙對著陶斯言催促道:“咱們下午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醫院嘛,估計現在時候也差不多了。”


    聽到鍾雨仙和陶斯言要去醫院打聽關於寶珍的事兒,林此霄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


    他幾次三番都想要開口說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隻說讓兩個人等待片刻,等把點點安置好,然後就跟著她們一塊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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