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經業城,聖人廟。


    聖人廟位於城市中央位置,占地極廣,百家聖人之像皆供奉於此。


    普通人的祭拜祈願,學子的開道修行,皆是需要在此處祭拜。


    也隻有整座城市的供奉,聖人像才頗有神異之處。


    可以引來百家聖人的目光,引導學子踏入修行,保佑一方城市風調雨順,平平安安。


    因此聖人廟,幾乎任何國家,任何城市,都會存在。


    景春所居之地,處於經業城的邊緣位置。


    正值初夏正午,陽光明媚,天氣倒是不怎炎熱。


    街道上行人往來,叫賣之聲應接不暇。


    孩童與小道兩旁嬉戲打鬧。


    一兩蓑衣猶如靜止一般坐於渠岸一旁,若與世隔絕。


    景春緩步走於大道一旁,每每看到此番景象,心神無比的寧靜。


    忽然一陣急促的“踢踏”之聲自身後傳來,景春回首望去,露出喜色,連忙伸手喊道兩聲。


    “這位馭者!”


    “且留步!”


    卻是隻聽“籲~”的一聲,那馬兒頭顱上的韁繩繃直,急速之中瞬間減速。


    自景春身邊,馬兒的蹄子連跨四五步緩緩停下了。


    雖是急速停止,但身後的馬車卻停的極為平穩。


    這非是尋常馭者!


    景春目光閃動,一般的馭者由急到緩需要一個減速過程,才能平穩落地。


    像方才這般速度,至少也要超過自己身位三十步,也才能穩穩停下。


    而這位,卻能停在自己身邊,還異常平穩。


    難不成自己攔的是大戶人家的馬車?


    可這馬車之上並無家族標識啊!


    景春也是不由有些鬱悶。


    “嘿~”


    “你這書生為何喚我!”


    那人目光微沉,有些不悅地看向景春招呼道。


    景春這才看向那人。


    一身灰色布衣似是奴仆。


    粗眉大眼,身材精壯,臉頰之上有一塊新增疤痕。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宛若披著羊皮的猛虎一般。


    似乎,自己攔錯車了!


    景春心中咯噔一下,還是解釋道:“小生準備前往聖人廟,正巧看見沒有標識的馬車過來,以為可以搭坐,便伸手呼喚。”


    “實在抱歉!”


    “若是先生有急事,可自行離開。”


    那漢子雙目一瞪,牽起韁繩就要開動,卻是聽車內傳來一聲黃鸝之聲。


    “黎叔,讓他上來吧~”


    那漢子不由一愣,回首看向馬車,連忙道:“公子......”


    “黎叔,不必擔心。”


    “我等本就是去聖人廟,馬車寬闊,倒不差這一人之地。”


    漢子的話還未說完,馬車之內再度傳來動人的聲音。


    簾幕阻隔,隻能聞其聲,不能見其人。


    不過聽此話音,不似本地之人,倒像是有些南方口音。


    莫非是南方的大戶人家公子?


    “嘿~”


    “你這書生倒是好運!”


    “上來吧!”


    “莫要動手腳!”


    漢子沒好氣地看向景春,言語充滿警告的意味。


    “多謝!多謝!”


    景春微微一笑,連連道謝。


    這才跨上馬車,拂開簾幕。


    當看到馬車之中的人兒,景春不由一愣。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這位公子身著緊身服飾,色澤整體呈現黑色,偶有白色點綴。


    劍眉冷眸,麵色秀氣,臉頰如玉,整個人看著異常幹練英武。


    不過身前微微鼓包還是瞞不過景春的智慧。


    “嘿~”


    “你這小子發什麽呆!”


    “再不進去,老子可要踹你下去了!”


    那漢子嗬斥一聲,緊接著抬起韁繩,猛甩一下,馬兒驟然發力。


    景春也是一陣趔趄,搖晃著鑽入了馬車之內,頗為狼狽地扶住車廂邊角,順勢坐了下來。


    “多謝.......”


    “不必!”


    一段戛然而止的對話,車廂陷入沉寂之中。


    那公子雙膝盤坐,雙目微閉,似在養神。


    省的尷尬,景春也盤坐於車廂邊角,緩緩閉目。


    馬車如風一般在大街之上穿梭,時緩時急,馬車內部卻是異常平穩,也無比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緩緩停下。


    “公子~”


    “聖人廟到了~”


    那漢的聲音極為柔和,和對待景春截然不同。


    景春自覺地先起身,下了馬車。


    那俊秀的公子緊隨其後,拂開簾幕,看向恢弘的廟宇。


    “多謝二位!”


    “這是小生的費用!”


    景春微微一拜,感謝道。


    話音落下,伸手沒入袖中,正欲取些銀錢,卻是被漢子嗬斥。


    “你這書生真當某是馭者不成?”


    那漢子瞪著眼睛看行景春,胸膛微微起伏。


    “你們這些書生,學識不少,卻迂腐至極。”


    “不過是同行攜帶,何須什麽銀錢!”


    那漢子似胸中有氣,瞪著眼睛接連不滿道。


    景春不由一笑,開口解釋道:“小生自然明白二位非是常人。”


    “但有所恩惠必有所報。”


    “若不付些銀錢,小生實在受之有愧。”


    說著,取出十枚銅板,伸手遞了過去。


    那漢子臉頰微微抽搐,手中的馬鞭不由握緊,目光看向那公子。


    似有一聲令下,抽一鞭子的架勢。


    那公子目光自聖人廟挪開,看向景春,也似來了興致,自馬車上一躍而下,平穩落地。


    緩步走於景春身邊,目光直視,毫不避諱。


    “按照經業城的物價,這十裏路值十枚銅錢?”


    景春聞言連忙回應道:“確實如此。”


    那公子不由一笑,自景春手中取下一枚銅錢。


    “我覺得十裏路隻值一枚銅錢。”


    把玩著那枚銅錢,那公子已是轉身朝著聖人廟走去。


    景春看著手中的九枚銅錢不由微微一愣,看向逐漸遠去的公子,欲言又止。


    聖賢書教過我有恩必報,可沒教過我這恩惠報了十分之一,算是報了還是沒報啊!


    “嘿~”


    “你這小子何必如此死板!”


    “人情事故又豈是條條框框可以清算的。”


    “凡事遵從本心即可,莫要鑽牛角尖!”


    卻是見那漢子於一旁固定好馬車,龍行虎步走來,嘲弄兩句,便緊追著那公子遠去。


    景春目光微動,將九枚銅錢置於袖口,看向聖人廟。


    遵從本心~


    那便是欠了一份恩惠!


    罷了,若有機會,便予回報便是。


    微微調整呼吸,景春隨著人群朝著那無比恢弘,且莊嚴的聖人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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