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蓮心寄想思,


    蟬衣青黛湊神曲。


    靈仙將離重樓去,


    檳榔獨活白頭須。


    六月雪,


    雙蝴蝶,


    半天雷驚漢宮闕(秋)。


    呂希燕歪過頭斜視著小夥子,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不由的臉兒再次泛起了紅暈,她不知道這個家夥會說出怎樣的小人笑話來,於是趕緊低下了頭。


    臨近響午的世界逐漸變得寧靜了,最初曬著感覺舒服的陽光逐漸地令人頭昏腦脹起來。他們靠著墳堆,靜靜地坐著,陽光從頭頂斜射過來,正巧照著他們的腳尖。偶爾有幾隻鳥兒飛向對麵的樹林,並作出微弱的鳴叫聲。太陽正施展魔法,要將生命全部催眠。


    “怎麽還不講?”


    呂希燕抬起頭看著小夥子,她滿臉的期待滿眼的失望。筆友翻著二白眼,樂道:“我講的可是小人笑話哦。”


    女孩的頭枕在男孩的腿上,微微地閉上雙眼,沒有吱聲。筆友撫摸著女孩的短發,看著她單薄的身腰,講起了他所謂的小人笑話:


    有一對中醫學院的戀人結婚了。新婚之夜,新郎猴急急要行夫妻之禮,新娘說道:“慢,先對對聯,對上就行夫妻之禮,對不上免談。”新郎道:“出上聯吧。”新娘出上聯道:“人生(參)存遠誌。”新郎張口答道:“厚樸生百合。”新娘又出上聯道:“人生(參)當歸熟地。”新郎想了想答道:“檳榔夜合燕窩。”新娘道:“不對。”新郎說:“怎麽不對,你不再去流浪,我就會夜夜笙歌。”新娘有了醉意,道:“算對,再對:馬鞭草女貞子千日紅。”新郎撓撓頭,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話:“鳥不宿蛇床子人中白。”新娘一聽,一腳把新郎蹬下床去,怒道:“檳榔沒有(藥)九龍根,蓮心何(合)歡?”新郎也氣不打一處來,道:“雞頭烏頭馬蘭頭,貫眾蓮房。”


    女孩仍然安祥的閉目養神,沒有反應。小夥子卻歎了口氣,道:“親愛的,看來你的笑點很高深啊!”


    呂希燕睜開眼,仰望著男孩,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小人笑話?”


    “不是。”筆友輕輕的撫摸著女孩的臉蛋,說道,“想聽嗎?我真給你講一個,保證你聽了過癮。”


    呂希燕站了起來,伸展著胳膊,道:“誰有心思聽那玩意兒啊!我說大作家,你認為當今社會,人的思想道德是好了呢還是壞了?”


    “當然是更好了。不過偶爾會有弱肉強食傷風敗俗的現象出現。”


    小夥子話音剛落,前麵高梁地裏遠遠地跑出三個人來。這三人正是汪遠平、李虎和趙龍,他們繞過永勝磚廠,趕在筆友與呂希燕的前麵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三人,筆友隻識得汪遠平,但也不熟悉,因為是老鄉,他也不多想,依舊和女孩閑扯。


    呂希燕卻警覺起來,明擺著他仨是衝他倆來的嘛,因為她也識得汪遠平,他和陳燕的事,她是有所耳聞的。現在陳燕跟了夏流,他們算是結下了仇。什麽仇?情仇唄!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別忘了,筆友跟夏流可是兄弟哩!恨物及烏,汪遠平當然也視筆友為仇人了。更何況看他仨匆匆奔來那洶洶氣勢,顯然就是圍堵他倆而來的。


    於是,她扯扯小夥子的衣角,低聲道:“他們是衝你來的,來者不善,我們快回去吧。”


    筆友看著漸漸臨近的仨人,道:“我們無怨無仇,他們衝我來幹什麽?哦,他們是來給我道喜的吧。”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正經。”呂希燕急了,道,“你別忘了,你的兄弟夏流可是搶了他的女朋友。看他們那陣勢,分明是來打架的。”


    “也許是來劫……”筆友的“色”字尚未出口,便驚懼起來,女孩說對了,這三個家夥正是衝自己來的,而且正是為了陳燕與夏流。他緊張害怕,結巴道:“我,我們怎麽辦啊?”


    “怎麽辦?跑啊!”


    女孩拉著筆友就要逃避,筆友卻瞬間又鎮定了下來,道:“晚了。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雪芹,我們先下嘴為強。”


    筆友放下女孩的手,朝來人迎了上去,笑嘻嘻地說道:“嗨,哥幾個,是什麽風把你們給吹來了啊?”


    “啪!”


    跑在最前麵的李虎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


    筆友沒想到李虎會突然出手攻擊自己,他還沒愣過神來,就聽李虎罵道:“你個王八蛋有種,敢搶我大哥的女人。”


    呂希燕見筆友挨打,她心痛啊!忙擋在筆友麵前,衝李虎吼道:“你幹嘛打人?”


    趙龍一把推開呂希燕,道:“不關你的事。”然後揮動拳頭朝筆友麵部砸去。筆友笨重的身軀躲閃不及,正被這一拳砸中腮幫子,他的頭腦瞬間空白過後,腮幫的巨痛使他呻吟了起來。他咬著牙晃晃頭,吐出一口唾液,紅的,不由得驚叫起來:“我的乖乖,這麽一下子就見紅了。喂,兄弟,我們有仇嗎?”


    李虎指著筆友的鼻子道:“沒有,就是看你不順眼。”


    看著筆友因疼痛而扭曲的臉兒在陽光中好慘絕,呂希燕痛心地為他抹著嘴角的血跡,衝汪遠平等人叫道:“你們憑什麽打人?”


    一直未說的汪遠平這時吊兒啷當地圍著他倆轉了一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任筆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醜鬼一個,憑什麽就有那麽多美女黏著你呢?喂,你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麽方法騙了這些女孩子的嗎?”


    “沒,沒……”筆友一手摸著腮幫子,一手把女孩往身後拉。汪遠平冷哼道:“你就是一人渣,騙了維族女孩又來騙呂姑娘,今天不弄死你,不知以後還有多少無知少女遭遇你的摧殘。”


    呂希燕意識到危險陡增,她立身擋在筆友麵前,顯得有些緊張,恐懼,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李虎與趙龍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筆友起先還很驚恐,但是疼過之後,他卻平靜了許多。他聽著汪遠平的話,見女孩又護在自已身前,便苦笑笑,道:“雪芹,自古來都是英雄救美,怎麽今天到了我這兒,卻成了美女救英雄了呢?”


    李虎推了他一下,道:“你也配稱英雄?說你是狗熊還侮辱了狗熊哩!”


    呂希燕瞪了筆友一眼,都什麽火候了還這麽沒心沒肺的。筆友臉上堆著微笑,他將女孩推開,道:“雪芹,快中午了,你該回去做飯了,要不他們就找來了。”


    呂希燕當然不忍心丟下筆友,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明白筆友叫她走的意圖,他是想讓女孩回去報信搬救兵來著。呂希燕沒明白過來,此時她隻想到要與男人共進退,所以無論筆友怎麽暗示她,她就是不走。


    汪遠平可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聲道:“一個都別想走。”


    筆友歎息一聲,道:“汪遠平,就算我得罪了你,所有的懲罰衝我任筆友一人來,可不關她的事。”


    汪遠平道:“我也佩服你是條漢子,但是不修理你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樣吧,你劃個道道,咱們三人隨便你選一個單挑。”


    筆友道:“可以不選嗎?”


    李虎捏著拳頭,道:“可以,就是我們三人同時上。”


    “那我還是選一個吧。”筆友眯著眼睛看看汪遠平,又睜大眼睛看看李虎,最後端視著趙龍。良久,他笑著對呂希燕說道:“雪芹,你看他們仨哪一個人可以和我一拚高下?”


    呂希燕可笑不出來,她低聲說道:“都不可以,我們快跑吧。”女孩知道男人不會打架,也沒有資本和任何人打架。


    “別。”筆友滿不在乎,他忘記自己之前挨過的揍,道,“這樣吧,汪遠平,你們三人先比劃比劃,最沒用的那個來和我單挑。你們開始吧,我先出場。”


    “任筆友,別他媽的死到臨頭還油嘴滑舌的。”李虎朝他逼近,並推了他一掌,汪遠平與趙龍也磨拳擦掌緊隨其後。顯然,他們都被筆友的話給激怒了。


    呂希燕可嚇壞了,她又憐又恨地看著男人,道:“你呀,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筆友也被這陣勢嚇得禁不住倒退了兩步,他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道:“各位好漢,在你們動手之前可否容我先說句話?”


    汪遠平拉住了動了肝火的李虎,道:“讓他有屁就放。”


    筆友緊緊地握著女孩的手,略為思考一會,道:“聽我講個笑話吧,逗不笑你們,我任憑你們修理,且絕不還手。”


    李虎剛想說什麽,趙龍卻搶先一步,道:“給你個機會,講吧。”


    汪遠平莫名其妙地盯著任筆友,這家夥有種,這種情況下居然如此鎮靜,真是非一般之人。呂希燕也偏著頭看看筆友,不知道他葫蘆裏裝的什麽藥。


    任筆友臉上恢複了自信的笑容,他看著汪遠平等人木頭一般矗立在陽光中,便對著女孩調皮的眨眨眼,然後沙啞著聲音比劃著講:


    大道南北東西走,十字街前人咬狗,撿起狗來砍磚頭,倒叫磚頭咬了手。有個老頭才十九,喝著藕來就著酒,從小沒見過這宗事,三輪兒拉著火車走。


    汪遠平一臉茫然,李虎冷哼著,趙龍卻噗嗤一笑。呂希燕緊鎖的眉頭略微舒展開來,她隨著小夥子沙啞老成的聲音品味著他的詩意,心裏可樂,但卻十分警惕地注視著不懷好意的那三個人。


    筆友依舊講著他的笑話:“這個叫做顛倒詩,是劉寶瑞老爺子寫的。我這個笑話,就是他老爺子的段子。


    “話說幹什麽呀,你外行幹不了。尤其是這開藥鋪,要是外行,這更幹不了。


    “有位姓滿的滿大爺,叫滿不懂,滿不懂滿大爺,家裏有錢,別的什麽都不懂,但他懂得錢越多越好。滿大爺滿不懂懂得錢是好東西,別的不懂。他就想著發財,想著錢多,想著做買賣能賺錢。想主意,開個什麽買賣好呢?滿大爺滿不懂嘛,你們給想想開什麽買賣?找人搭夥吧!找來找去,有人給介紹了一位,誰呀?一位姓賈的先生,叫賈行家。這賈先生賈行家和這滿大爺滿不懂一拍即合,行啦,這二位天天商量幹什麽買賣好,滿大街轉悠。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天他們來到一條街上,發現路北有一間兩個門麵的藥鋪兒門口貼著條兒:家具出兌,此鋪出倒。滿大爺滿不懂一瞧,找賈先生賈行家說:賈先生,你對這買賣一一藥鋪有研究嗎?賈行家一聽,說:哎,大哥,你怎麽啦,藥鋪?行家呀,老本行了。是呀?那咱進去看看。好嘛,兩人進了店鋪。


    “‘哎,掌櫃的,你這藥鋪要出倒嗎?掌櫃的說:啊,可不是嗎。二位,請坐,你們做這小買賣嗎?啊,我們問問,這個,你倒多少錢?這個,兩千塊。賈先生賈行家說:這個,就兩間鋪麵兩千塊,太貴了。掌櫃的說:不貴,你看還有這些個家具,還有些存貨。光存貨就夠你們賣上兩個月哩,不用上貨。我這後院還有三間住房,兩間堆房。


    “滿大爺一聽,高興得當場就掏出錢來,為什麽?滿大爺想啊,我那兩間破房也沒什麽,家裏也沒什麽人口,歸了包也就堆三人,兩大人一孩子。這後院有三間房,倒過這買賣來,我們也搬這來住了。賈先生家裏也沒什麽人,一幹這買賣,挺好。不就兩千塊錢嗎?成交。


    “很快他們談妥,末了,掌櫃的說:二位,有一事相求,我有一外甥,剛從鄉下來我這學徒沒幾天,我這買賣一倒出去,他也就沒了去處。二位可否留下當個小徒弟兒使喚?


    “滿大爺滿不懂一聽小徒弟兒,那我得看看,老實不老實?哎,老實,你看這不就這孩子嗎?叫什麽名字?“叫窩囊廢。”“啊,窩囊廢!衝這名字就得把他留下。”好嘛,滿不懂、假行家和窩囊廢三人就湊一塊兒了。


    呂希燕竟也輕輕地笑出了聲,趙龍卻是爽朗的打著哈哈,李虎仍舊冷漠的盯著任筆友,汪遠平不經意的笑了笑,他仰望頭頂烈日,七彩陽光眩得他眼花繚亂,迷茫中卻又聽得任筆友繪聲繪色的講道:


    “一天,兩天,三天,滿不懂滿大爺攜家小和賈先生假行家搬了過來。他們和著窩囊廢清掃除塵,油刷門麵,擇個吉日,準備開張。這天哩,半夜四點就開門放鞭炮一一劈劈啪啪……街坊鄰居都吵醒了,也不知啥事,這就算開張了。


    “三人爬在櫃台,六隻眼睛盯著大門,幹啥?等買賣呀!半夜四點,人家沒急病誰會來買藥啊?等來等去,太陽都出來了。滿大爺滿不懂問:賈先生,怎麽還沒人來買啊?咱這買賣,行嗎?嘿,你這著急那哪行啊?咱們開門兒開早啦!哎,你看,這不來了嗎?


    “正說話哩,進來一位,這位手裏拿著一副對子,說道:辛苦辛苦!掌櫃的,新張之喜啊新張之喜?給您道喜來了,把這個貼上。原來是送對子的。


    “滿大爺一瞧,哎?不認識。哎喲,謝謝!謝謝!您是在東邊兒?在西邊兒?您的寶號什麽字號啊?他以為這個是隔壁買賣家哩!這個說了:哎,我不開買賣,我是個皮匠,縫破鞋。我呢,姓陳。人管我叫陳師傅。我呢,在這藥店門口擺攤兒四五年了,今天聽說換了東家,換了掌櫃,我來給道道喜,順便給您說一聲,還得麻煩您,還得在您這擺攤。我呢,也不白擺攤,早來晚走我得把門口給打掃幹淨了。您看怎麽樣?


    “滿大爺滿不懂一聽,那沒什麽,你還照擺。還告訴你,有個陰天下雨兒,刮風,就到屋裏坐,渴了,喝水。打我今兒說,沒關係,你天天在這兒,我們還得求你照應哩!嗯,是,是,好好,您們這一共幾位啊?我們這就賈先生賈行家,徒弟兒窩囊廢,我滿不懂,後院我老婆,還有一個六歲的小孩。那麽,滿掌櫃的,您辛苦著,我外麵去了。


    “哎,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藥鋪也沒有不開張的。這會進來一位,買藥的:掌櫃的,給我來一毛錢的銀朱。銀朱——就是印戳子裏頭印色,我們小時候,老師給判仿用的銀朱,紅色。


    “滿大爺是滿不懂啊,趕緊叫賈先生賈行家:賈先生,您給拿藥——銀朱。賈行家一聽,賈行家嘛,找銀朱?拉抽屜就找藥,拉一個沒有,拉一個又一個,怎麽沒有啊?不是沒有,有他也不認識啊!找了半天,沒有。


    “掌櫃的,沒有。”


    滿不懂一聽,他這存貨少:“沒有,就告訴人家吧!”賈行家說:“別介。您那不得罪主顧嗎?明天一嚷嚷,誰還上咱們這抓藥啊!沒有?那麽辦,我有主意,窩囊廢。”賈行家把小徒弟兒叫來,從抽屜裏拿兩塊錢,“去。到首飾樓,銀樓,兩塊錢,打倆銀珠。聽見沒?要……六錢一個就可以,要兩個。快去,越快越好,快去。”窩囊廢也不知怎麽回事,拿了錢就奔首飾樓,打銀珠去了。


    “一會兒,窩囊廢回來了。六錢一個,兩塊錢打倆銀珠,交給賈先生。賈先生接過一看,“哎,給您,銀珠。”


    這是幹什麽?藥鋪怎麽跑首飾樓去提貨?銀朱銀珠銀……眾人癡癡地看著任筆友,看他怎麽給顧客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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