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鳳兮離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出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勁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妻。


    交情通意和諧心,天荒地老長相隨。


    雙翼俱起淩空飛,無感鳳凰思餘悲。


    誰也不知道天明了會怎麽樣,是天氣不錯,還是淚流滿麵?不過有一點人們是明白的,日出日落,晝夜交替,這是恒古不變的。唯一會變的,是金錢,金錢的作用,是變化無窮的,金錢的魅力,更是不可抗拒的。現實中的豪放,夢中的含蓄,都是金錢誘人的身姿的t形台。


    鄉上傳來消息,有一位姓姚的俄羅斯籍華僑要來投資辦企業,上級便派筆友與姑娘去接待。筆友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自己與姑娘並不認識,僅僅在夢中見過數麵,而姑娘卻對他很熱情,從她那雙含情脈脈的杏仁眼中就可以窺見到她對筆友是情癡愛深了。這天,他們準時與姚老先生見了麵,沒想到對方是個老色鬼,他趁遞筆取紙之機會竟去撫捏姑娘的纖纖細手,那雙貪婪的色眼從姑娘俊俏的麵部滑落到姑娘半透明的隆起的胸部之上,嘴角竟然滴落下了口水。而姑娘竟然沒有發覺一般,仍與老頭很投機的商談著。筆友可看不下去了,他給姑娘遞眼色,還用腳去碰姑娘的小腿,姑娘卻沒有反應。漸漸地,老頭兒大膽地去摸姑娘的大腿,女孩仍沒有警覺。筆友大怒,蹭地一下跳將起來,使出憤怒的拳頭變掌狠狠地抽了老頭倆耳光,然後拉著女孩就要走。沒想到女孩卻掙脫他的手,反而摑了他兩記耳光,道:“你是我什麽人,我要跟你走?”


    筆友驚愕,捂著臉看著女孩,卻見女孩左顧右盼,在她眼中,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筆友感覺受了奇恥大辱,便踢翻椅子,甩胳膊出了酒吧。看著筆友負氣而去,女孩眨眨水靈靈地大眼,極力控製住快溢出眼眶的水晶豆子,她衝老頭笑笑,仿佛什麽事都未發生一般,又繼續與老頭兒商談投資事宜。


    筆友走出酒吧,越想越是委屈,自己對她好,她也知道,想不到她竟當眾抽打自己的臉麵,這對一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來說,簡直是委屈到極點。他心中不爽快,淚水便伺機湧了出來,因為他心中根本就放心不下女孩。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憑感覺是女孩在給自己擦眼淚,筆友要保持男子漢的尊嚴,故意扭頭一邊。女孩吊著他的脖子,望著他,嬌嗔道:“你呀,真是小心眼。商場如戰場,不吃點兒虧,怎麽能夠留住這數百萬的投資項目呢?”


    聽了女孩的話,筆友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他瞪大蛤蟆眼,道:“你,你和老鬼······”


    女孩生氣了,她一把推開筆友,道:“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好,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說著便哭哭啼啼地跑開了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女孩的哭聲驚醒了正在午休的小夥,回想著夢中的情景,那女孩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眼前:短發,清眉杏眼,巧鼻秀嘴,橢圓的臉上,右腮近嘴角處有一顆大的黑色美痣,她亭亭玉立彰顯婀娜多姿,玉樹臨風透露出她清麗脫俗的氣質。沒錯,這個女孩經常出現在他的夢中。為什麽天天做這樣的夢?是因為這個溫馨的日記本嗎?難道這就是自己夢中的雪蓮花嗎?


    他翻開日記本,豪筆一展,寫道:“你是誰?你是誰?為何在我的夢中似流淚?曾經的笑容多情的淚,滴破我的心我難猜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經常為你夢中陶醉。你恍佛仿佛,仿佛不知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我心我情已破碎,為你夢中流淚,亦醒亦醉。


    筆友剛放下筆,廠裏管銷售的副廠長,郎中郎的結義四弟楊軍便推開了房門,道:“筆友,你還不去上班?兄弟們都在,就差你一個人了。”


    此時剛下午三時許,陽光明媚,和風拂麵,唯美不足的是風中夾有塵沙,稍不留神它們便會鑽進你的眼中嘴裏,讓你難受讓你哭笑不得。下午的工作是拆幾間破舊的房子,七八個小夥子持鏟上得房頂便忙乎開去。xj的民房很有個性,是用木板蘆葦席加土蓋頂。這兒的土黏性好,建造普通房屋,當地老百姓都是用土替代水泥河沙用,永勝磚廠的職工住房全是如此。


    小夥子們一麵鏟著房頂的泥土,一麵說笑鬼吹,整個工作場地都陶醉在說唱逗樂之中。


    坎上通往墳場的機耕道上,有兩位女孩款款而行,這引起了童籌的注意,他扯開喉嚨唱道:“妹妹你哪裏走啊,哥哥我陪你遊。”夏流將一鏟子泥土甩得老遠,尖聲唱道:“哥哥我坐床頭,妹妹你顫悠悠。”楊忠祥罵道:“龜兒子不要臉。”吳芷接著說道:“姐姐妹妹,嘴對著嘴來摟著睡。”瘦小的史義旭說道:“六十年代繞著走,七十年代並肩走,八十年代手拉手。”眾人問道:“九十年代呢?”史義旭想了想,道:“九十年代是先搞後奏。”


    筆友笑了,道:“男女愛情在升華:六十年代是誰賜我鴛鴦被,七十年代是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八十年代是瀟灑走一回,九十年代是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愛情大混戰了,這就需要多喝幾杯忘情水。”


    工作在不知不覺中做完了,天色尚早,於是有人提說“炸金花”,人們便三三兩兩地附和。筆友看著廠子內滿目的煙盒紙板或食品袋,偶爾還有空酒瓶,感覺可惜,心裏不爽。於是,他找來兩個裝麵粉的空袋子,逐一將這些可回收的廢棄物歸類入袋。


    童籌大聲疾呼道:“哥也,你窮心慌了說,要撿垃圾賣。沒出息的,別撿了,別在這丟我們的臉。”


    淡玉潔腆著個大肚子,對蘭言道:“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夥子撿垃圾。筆友真是怪,也不怕難為情,你看他,被磚頭壓著的煙盒都要撿,那多髒啊!”


    蘭言掏出最後一支香煙,順手將空煙盒拋得老遠,道:“他龜兒這副窮酸相,一輩子都討不到老婆。”


    辛吾能靠在自家門上,看著正自顧撿拾廢品的筆友,對銀富香道:“阿友好樣的,懂得變廢為寶,將來一定大有作為。”銀富香笑道:“這能值幾個錢,別浪費時間。”說著便拉著辛吾能進了屋。


    矮矮胖胖的素有五大郎之稱的史五來一邊給兄弟們派著撲克牌,一邊說道:“筆笙,你兄弟在家也撿垃圾嗎?”


    筆笙笑了,道:“撿垃圾好像不丟人吧。”


    磚窯食堂裏,正在收拾灶台的大師傅姓陳名燕者,見筆友撿垃圾,也覺得不可思議,更感到好奇,於是便朝小夥子跑了過去,還距幾米遠,她便笑問道:“友哥,你撿垃圾幹什麽?”


    筆友笑道:“賣錢呀!”


    “不是吧,這能賣幾個錢,你能看的上眼?”


    筆友不笑了,道:“這是我們今後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與責任保持它的幹淨整潔。再說了,這些東西還可以回收再利用,我們為什麽要把它們亂扔呢?這浪費資源不說,還汙染環境。”


    陳燕算是明白小夥子撿垃圾的目的了,於是笑盈盈地說道:“那我們一起來撿垃圾。”


    鄭富成見表妹丟下正經工作不做,跑去和那麽個醜鬼撿垃圾,心中很是不安逸,鄭軍華附在他耳邊道:“我看那小子不順眼,有機會我一定修理他。”


    鄭富成忙道:“你別亂來,筆友很好。”


    正在玩牌的夏流不知怎的就輸了錢,他瞅著陳燕與筆友有說有笑地撿著垃圾,心中妒忌,便丟下牌也要湊過去拉家常。他撿了個煙盒道:“筆友,這兒還有。”


    筆友拖著脹鼓鼓的袋子來到他身邊,道:“不玩牌了,是輸了吧。”


    夏流將煙盒丟進袋子裏,道:“不知怎麽搞的,今天光輸。”稍停,他笑了,道:“筆友,這東西撿不撿?”


    陳燕看時,臉一下子紅至耳根。筆友笑道:“難怪你今天輸錢,誰叫你眼睛老看那些黴貨了。這東西,應該把它埋了。”


    原來,夏流看見的是髒汙難入眼的衛生巾,這東西不知怎的就跑到光天化日之下來了,所以他要問筆友撿是不撿。當然,他絕對是不會去撿的,他是拾荒之意不在垃圾,而心思全在陳燕身上。陳燕見到那汙濁的衛生巾感到麵紅耳赤,便獨自回到廚房幹自己的工作去了。夏流望著女孩的背影,道:“筆友,老實交代,你和陳燕是啥子時候搞上的。”


    筆友沒好笑,道:“走,幫我把這口袋釘到牆上去,當作垃圾桶。以後我們廠的垃圾要分類,要入袋,不準亂丟亂棄。”


    夏流笑了,道:“我看你是沒有累著,要是九號磚機正式生產後,你還有這閑心撿垃圾,我才真服你。”


    話雖這樣說,他仍然樂意幫筆友的忙,把口袋釘到牆上。筆友也找來了兩塊木板,拿來了墨水,沒有毛筆,他就用紙巾擰成繩,然後飽蘸墨水,分別在木板上寫下“廢紙袋”和“廢塑料袋”,並分別掛於口袋上方。


    鄭富成看著那些個龍飛鳳舞的大黑字,情不自禁的說道:“阿友,沒想到你還寫得這樣一手好字,真是看不出來啊!”


    筆友笑道:“確實看不出來,沒想到我人長得這麽醜吧。”稍停,他又說道:“就這幾個字還對得起觀眾。”


    童籌卻叫開了:“筆友,你把垃圾袋釘到我們床頭上了。”夏流道:“這有啥子嘛,不是還有這二四牆隔著嗎?”


    筆友道:“希望大家以後把這些可以回收利用的垃圾分類裝入袋中。我們的家園,我們不愛護誰來愛護呢?”


    鄭軍華冷笑道:“你才來幾天,就把這當成你的家了?”


    筆友說道:“凡是我們活動的地方,都是我們的家園。我們不僅要愛我們各自的小家,更要愛我們人類共同的大家-----地球。”


    仇重抖著手丟了個煙盒到袋子中,笑道:“阿友,在城裏去撿垃圾肯定比在這兒上班掙錢多。”


    曹壽智也丟了個食品袋子進垃圾袋中,笑道:“阿友,我也撿了的,以後賣垃圾的錢還有我一份哦。”


    不知何時,楊忠祥出現在他們身後,這會兒隻聽他說道:“滴水不漏,進火葬廠有你一份。”


    曹壽智見是楊忠祥皮笑肉不笑的擠進人群,便尷尬的笑笑,沒再敢吱聲。這會兒,天色已晚,史丙宜出現在食堂門口大聲吆喝吃飯了。於是,人們紛紛朝食堂跑去。李人國尖著喉嚨喊道:“主任,吃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要大忙一天了。”


    飯,依然是那種飯,人,還是這幾個人。人們總是盼著能早日生產,可是佳期遲遲不肯到來。無奈,他們隻得數著星星送月亮落坎坎,好不容易迎來了旭日東升,卻忽然間刮起了大風,漫天塵沙飛揚,眼看是不能幹活了。


    童籌張口大罵老天,筆友忍不住笑了,道:“幹不成就休息吧,身體養壯了,正式上班時才有精力掙高工資。”


    童籌的娃娃臉陰暗晦氣,道:“跟你這個懶蟲在一起工作,肯定掙不上大錢。”


    夏流道:“童籌,史五來在叫上班了,平架道,二十元錢一根。”


    童籌道:“這麽大風······”話音未落,史五來果真來叫上班了,原來,風沙小了下來,太陽重新露出了笑臉。他笑了,道:“原來今天還是個好日子。”便高高興興地和兄弟們跟在史五來後麵朝曬場走去。


    由於九號要試機正式生產了,所以全廠職工被集中了起來主攻架道。說起這曬磚的場地,是被推土機推平了的,因此平架道的活兒還是很輕鬆。每根架道均寬三米,筆笙與史五來牽線,筆友放白灰,其他眾人便搶奪最短最好鏟溝的架道做之。因為每平一根架道出來,不論是三十米長還是五十米長,都是均一價格二十元錢。所謂先下手為強,童籌揮舞著鐵鏟搶得了頭號跟一號兩根架道。這兩根架道靠著山崖,直對職工宿舍和磚機食堂,橫對窯頭,略短,土很軟,要鏟溝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搶到這兩根架道的人,隻怨自己跑慢了,便又忙著去搶占別的好平的架道。


    很快,灰線放完了,筆友也想弄根架道平平掙個二十元錢,奈何找了半天沒有鐵鏟,隻得作罷。他望望激情四射的太陽,抓抓頭皮,很髒了,於是便要洗頭。磚機食堂裏,史丙宜正和著麵,沒有熱水,他便提著空盆子,到他們宿舍隔壁的窯上食堂討要熱水。陳燕正和麵,道:“隻有蒸饅頭的水,行不行?”


    筆友搖搖頭,隻得作罷,便回到宿舍寫日記。他剛啟筆,陳燕卻拭著手上的水滴出現在門口,對他說道:“友哥,剛才是你要熱水嗎?外麵小鍋的水熱了。”


    為了清洗大腦,也是盛情難辭,筆友高高興興地取了一盆熱水便忙著洗頭。姑娘又道:“不夠可以再舀。”


    筆友忙著洗頭,未及說話。窯上一個男人正蹲著一邊兒洗衣服,他見陳燕親自給筆友舀來洗頭水,十分不滿,道:“陳燕,我剛才要熱水你為什麽不給?而他,又不是我們食堂的人,你卻親自送上門去。”


    陳燕瞪了男人一眼,道:“龍樸德,我高興,怎樣?”


    龍樸德斜眼打量著筆友,沒在吱聲。陳燕靜靜地來到筆友的宿舍,拿起他的日記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這是日記本嗎?更象是他的自傳,擺明了是一本詩集嘛!


    “我相信,我會在這磚廠遇到我所喜愛的女孩:我從天外來,帶著滿腔熱情,以期雪中雪蓮;我從天外來,帶著純真慈善,以期雪中雪蓮;我從天外來,帶著癡愛迷戀,以期雪中雪蓮。夢中的她,一定就是雪蓮花神。她右腮近嘴角的那顆美痣,一定和我左腮下的這顆黑痣是前世的鳳凰,所以今世一定又要成為鴛鴦。雪蓮花,應是我們純潔高尚美麗的愛情之花:你從雪中飛來,帶著紅梅的清香,與愛神同樂;你從雪中飛來,帶著蘭花的幽香,與愛神同樂;你從雪中飛來,帶著牡丹的嬌妍,與愛神同樂;你從雪中飛來,帶著玫瑰的激情,與愛神同樂;你從雪中飛來,帶著荷花的真直,與愛神同樂。”


    陳燕摸摸自己的臉,並沒有那樣的美痣存在,她心中隱隱浮起酸意。她默默地合上日記本,靜靜地出得門來,恨恨地看著還在洗頭的筆友,憐憐愛愛的可人相,她戀戀不舍的回到廚房怔怔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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