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知凡離開的前一天,他們一起去見了夏晚情。


    畢竟這次見麵的機會多虧了這個表姐,不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來霧城和宋淩予見麵。


    夏晚情一見宋淩予,就目瞪口呆的拍著夏知凡的肩膀,說他眼光好,說他很厲害,這樣的高嶺之花都能拿下。


    夏知凡無奈的跟宋淩予解釋自己表姐說話一向這麽直接。


    夏晚情和他們吃完午飯以後,就很識趣的讓他倆趕緊去過二人世界了,畢竟明天夏知凡就要走了,這一次分開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麽時候。


    他們是明天下午一點的飛機。


    宋淩予和他十指相扣的走在蕭瑟街頭,全然不顧周圍的人異樣的眼光,他們毫不在乎。


    宋淩予抬頭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有飛機飛過,很快就消失在雲層裏,消失的幹幹淨淨。


    而現在被自己牢牢牽住的人,明天也會坐上飛機,像剛才消失的那架飛機一樣,離開霧城,離開自己。


    “在想什麽?”


    夏知凡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搖頭表示沒有在想什麽。


    怕夏知凡冷,他把兩人的手一起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問道:“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夏知凡心想,蘭雪巷。


    蜿蜒的爬山虎,巷子裏飄來的米飯香,還有那座腐朽的小破屋……那裏的一切都讓夏知凡很留戀,因為——


    那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但是他害怕去了會遇見宋淩予那個惡劣的父親,所以沒有說出口。


    那樣一個充滿美好回憶的巷子,現在想要去看一眼都覺得困難。


    宋淩予好像真的很懂他,從他的欲言又止裏,他就明白自己在想什麽了。


    “回去看看嗎?那個男人白天應該不會在。”


    於是夏知凡點點頭:“好。”


    他無數次在夢中回到蘭雪巷。


    當他再次站在巷口的時候,恍如隔世。巷口的銀杏樹葉已經掉光了,爬山虎已經枯黃,闊葉紛飛,剩下一片蕭條。


    他內心像缺了一塊什麽東西,後麵才反應過來,那個東西名為歸屬感。


    雖然自己那年剛到蘭雪巷也沒有這樣的歸屬感,可跟身邊同學朋友熟絡之後,內心早已接受了這個地方。


    再加上和宋淩予在一起之後,因為男朋友無條件的愛,讓他即使在宋淩予家都有強烈的歸屬感。


    可是現在,蘭雪巷已經沒有他們兩人的家了。


    什麽都會變,也什麽都變了。


    蘭雪巷裏麵沒有老人家吆喝著吃飯的聲音,也沒有悠遠的米飯香,像是和牆上蕭瑟的爬山虎一樣,失去了生氣。


    夏知凡有些感傷,熟悉的地方原來已經這麽陌生了。


    “進去嗎?”宋淩予問他。


    夏知凡遲疑了,他此刻真的是近鄉情怯了,每往裏麵走一步,回憶就清晰一分。


    重新走上了這青石板路,兩個人並肩的緩慢穿梭在這一條略微狹窄的巷子裏,記憶強勢的擠進他們的大腦。


    夏知凡道:“我記得當時剛認識你,你的話特別少,高冷的要命,心裏還默默吐槽過。”


    宋淩予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替自己解釋:“我話是真的少啊,除了在你麵前,其他時候我真的不愛講話。”


    “我知道。”夏知凡看著他,“我知道的。”


    宋淩予的淡漠疏離不是裝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的家庭塑造了他孤冷的性格,可因為奶奶的治愈,所以他內心深處又始終保持著一份溫暖。


    與其說他是什麽孤僻冷漠,不如說其實是刻在骨髓裏的自卑,在牽引著他變成一個疏離的人。


    “所以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啊,你的這一麵,隻有我知道。”夏知凡得意的舒了一口氣,“欸——傳聞中的孤僻學神,私底下其實是個粘人的小貓。”


    宋淩予捏了捏他臉頰:“什麽小貓?誰是小貓?”


    夏知凡笑著道:“你啊,難道不像嗎?”


    宋淩予憤憤地扭頭,不肯承認:“一點也不像。”


    “早上蹭人的模樣還不像小貓嗎?跟煤球一樣,咱們家裏一隻大貓一隻小貓,真幸福。”


    “煤球已經成煤氣罐了,我身材比它可好太多了吧?”


    “成了煤氣罐還不是因為你太溺愛了?把煤球養成這麽胖,自己都要瘦成皮包骨了,我摟著你都覺得骨頭硌得我疼。”


    宋淩予有些想笑,明明夏知凡才是骨頭硌的生疼,怎麽還先發製人了?


    “誇張了啊男朋友,我再怎麽樣也沒有你瘦吧,你腰比以前都還要窄,差不多一隻手都能握住。”


    夏知凡覺得他說的太誇張了,怎麽可能一隻手就能握住:“宋淩予,你現在說這話就不太真實了。”


    可到了晚上,夏知凡的臉埋在了枕頭裏,整個人呈跪\/趴的姿勢,腿部一直在顫栗。


    感覺到宋淩予寬闊的手覆蓋著自己的腰,渾身過電般酥麻,他還低聲笑著問自己:“小知凡,你現在看看,我說的話是不是實話?”


    結束之後他們一起洗了澡,本來是想要休息的,可是離夏知凡離開隻有十幾個小時了,他們都不想這樣浪費時間。


    於是兩個人就一起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不停的說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一樣。


    “還有五個月了,到時候高考結束,我找機會讓張阿姨給你打電話,我們一起考京城的大學。”


    宋淩予吻了他的嘴角,薄荷味的,為什麽嚐起來這麽甜。


    “好,我會時刻注意那個電話的。”


    “到了京城以後,爸爸就不怎麽能管的到我了,到時候我跟你一樣也去找一份兼職幹,我們可以在京城租個房子,把煤球一起接過去,再養條小狗,像肉包一樣的小狗,我們一家四口好好生活。”


    宋淩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不解風情的開口:“肉包哪裏是小狗了,你是不是把肉包忘了?”


    夏知凡瞪了他一眼:“怎麽會?隻是對於我來說肉包就是小狗啊,多可愛。”


    “我記得那年你都快被嚇哭了吧,寶寶。”


    夏知凡也不甘示弱,回道:“你記得好清楚啊,是不是在十二歲就開始注意我了?”


    誰知道宋淩予居然低聲嗯了一下,隨後牽著他放在被窩裏的手,吻了一下:“是啊,我那個時候就喜歡你了。”


    夏知凡心跳快了幾分,他幹巴巴的移開視線,默默道:“那你……早熟的很快嘛。”


    宋淩予憋不住笑出了聲,他把夏知凡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裏,掌心撫摸著平滑的脊背,“你好可愛啊知凡,怎麽這麽可愛?”


    又誇自己可愛,這個人真是的。


    夏知凡臉好熱,他貼著宋淩予,覺得兩個人身上都很燙,房間的暖氣開太大了。


    原本不打算睡的,夏知凡努力的熬到了淩晨三點,最後還是撐不住了,讓宋淩予哼歌哄自己睡覺,才幾秒就進入夢鄉了。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不想醒過來,即使在夢裏也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醒過來就要麵對分別。


    不想醒過來,卻依然要醒過來。夏知凡睜開雙眼,外麵的天已經大亮。


    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早晨。


    他第一次感覺到時間的可怕。


    時間永遠不會停止,這幾天的時光居然這麽快就結束了,他馬上就要離開了。


    到機場的時候,高思銘他們也趕了過來,一群少年又聚在了一起。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擁抱,每個人眼眶都紅紅的,不想接受這樣的別離。


    盧宏拍拍他的肩膀,“知凡,有機會一定要聯係我們。”


    高思銘說:“跟予哥好好的,你們兩千萬要堅持下去,不要輕易的就放棄了!”


    “在江城照顧好自己,我們有時間了過去找你玩。”


    “對對對,咱們以後還要一起去別的地方玩呢,像去年暑假去梨木一樣,到時候我們幾個人絕對不能有人缺席啊!”


    夏知凡一一應了下來,“放心吧大家,我有機會一定會跟你們聯係的,你們……也不要忘了我啊。”


    盧宏笑咧咧的表示:“你放一百個心,咱們幾個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聚餐你不在我們都得添雙筷子!”


    話剛說完就被林清打了一拳:“說的什麽話?”


    夏知凡失笑,看了一下時間快要登機了,又跟幾位告了別,他們知道宋淩予和夏知凡還有話要說,自覺的沒有再湊上去。


    “我要走了。”夏知凡看著宋淩予,不舍與無奈充斥在眸子裏。


    宋淩予點頭,最後一次撫摸上他柔軟的頭發:“一路平安,好好照顧自己。”


    “要等我。”


    “我等你。”


    夏知凡想吻他,可周圍人來人往,朋友們都還在不遠處等著,他沒有這樣做,所以隻好伸出手抱住宋淩予,感受到這個人的體溫,感受到他的存在。


    原來每一次的告別,都是這樣痛徹心扉。


    隨著機場冰冷的播報響起,夏知凡坐上了飛往江城的飛機,消失在天際。


    沒關係的,離高考隻有五個月了。


    宋淩予心想著,時間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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