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說笑了,以王大人的功績,前途不可限量,不像老朽,蹉跎半生,才區區不過一介縣令!”


    龔升看著王焱年輕的麵龐,頓生萬千感慨。


    “大老爺是龍安縣的縣令,便是我等的父母官,若不嫌棄,稱呼我王焱即可!”


    王焱笑道。


    “癡長王大人幾歲,若是王大人不介意,老哥就以賢弟相稱如何?”


    龔升雖然瞧不起丘八,但王焱實在年輕,且又是邸報重點宣傳的對象,由此可見王焱的將來,不可限量。


    他一個七品縣令,還是巴結為上。


    “兄長!”


    王焱深知龔升並非好官,相反此獠在龍安數年,以權謀私,貪得無厭,龍安百姓苦不堪言,偏偏敢怒不敢言。


    但王焱不是愣頭青,他會毒打萬根發,收拾李巡檢,卻不會將龔升得罪死。


    龔升雖然隻是一介縣令,但大周官場黑暗,黨派林立,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像他這樣的縣令,也是有屬於自己的陣營,背後有朝廷大佬做靠山。


    “賢弟!”


    龔升見王焱如此識趣,頓時喜笑顏開,上前緊緊的握住王焱的雙手,好似王焱真就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他起先還有點擔心王焱跟那些丘八一樣,脾氣臭,敵視他這樣的文官。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多慮。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龔升心下大定。


    這時,婢子端來沏好的熱茶,放在兩人手邊,隨即盈盈退去。


    “賢弟,關於你老宅的事情,我已經聽下麵人說了,這個萬根發,真是膽大包天,罪大惡極!你放心,老哥我一定會為你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龔升義憤填膺道。


    王焱笑道:“如此就有勞兄長了!”


    “但!”


    龔升隨即語氣一變,臉色黯然一沉,“萬根發雖然混蛋,死不足惜,可他的兒子,如今在洪州擔任檢正,賢弟若是將他老爹整治的太慘,不留餘地,隻怕萬綱一怒之下,會同賢弟你不死不休啊!”


    王焱早就猜到龔升會這樣說,心中冷笑,口中卻道:“若是不嚴懲此賊,將置我的顏麵於何地?”


    龔升眼珠一轉道:“這樣,我先將萬根發收押,等到風頭過去,再將其釋放,並勒令他十倍賠償賢弟的損失?如何?”


    “不可,必須嚴懲,若不能發配充軍,這件事,我不會罷休!”


    王焱咬牙恨聲道。


    “發配充軍,這會不會太過了?”


    龔升不想得罪王焱,可也不想招惹萬綱。


    “怎麽,我不求老哥偏幫,隻願老哥秉公處理,也不行?”


    王焱的臉色漸漸陰沉。


    龔升略作沉思道:“這件事也不能全賴萬根發,那個程家,也是罪魁禍首,還有衙門裏的幾個書吏也使了勁,這樣,我下令將程家、那幾個書吏拘來,一並處理,給賢弟出氣,可好?”


    “就依兄長說的做。”


    王焱點頭同意。


    得了王焱的允諾,龔升頓時鬆了口氣,立刻起身草擬文書,並急召捕頭、捕快等人,火速前去緝拿程家及若幹書吏。


    經過一番折騰,此時天已經大亮,縣城的城門已經打開,一些趕早的販夫走卒陸續出入縣城。


    縣衙的趙捕頭,一大早就被吵醒,得了龔縣令的逮捕文書,便馬不停蹄的前去緝拿犯人。


    程家位於水南村的東邊二十裏的石璧村。


    當一眾捕快殺氣騰騰的衝進石璧村,激的雞飛狗跳時,石璧村的村民全都嚇傻了。


    這秋收納稅的日子才過去沒多久,官差怎麽就又來了?


    而且看這架勢,來者不善啊!


    難道是朝廷缺錢了,又開始強征雜稅?


    如此想著,村民們急忙躲回家中,緊閉屋門,生怕第一個就被官差給盯上了。


    程家位於石璧村的西頭,幾個月前,程家老兩口從將程韻賣給路過的洪州商人,得了一筆錢財,便在村裏置辦了大宅子,同時還給兒子娶了個婆姨,如今在村子裏也算數一數二的富戶。


    一大早,程海山和婆娘胡氏就醒了,從昨夜起,兩人就覺得胸悶心慌,似有不祥將要發生。


    這兩老貨都是極信鬼神之說的人,因此打算趕早去附近老君壇的獅峰寺燒香拜佛。


    “你這婆娘,真是磨嘰,還不快點,晚了佛祖怪罪我倆心不誠,該如何是好?”


    程海山五旬左右,三角眼,山羊胡,邋裏邋遢,罩著一身黑袍,說話的時候,唾沫橫飛,好似下雨。


    胡氏穿著一身青色袍子,一臉刻薄相,聽到程海山的抱怨,當即怒道:“待會多給佛祖燒炷香,捐些香油錢不就行了,總得讓我洗把臉,漱個口吧,哪像你,眼屎糊了一臉,一張口就像是十年老茅廁,佛祖見了都嫌棄,又那會庇護你我!”


    “你!”


    程海山被胡氏懟的竟無法反駁,氣的吹胡子瞪眼。


    “爹,娘,你倆大早上吵吵啥,還讓不讓人睡了!”


    程海山的小兒子程光,在西廂房裏不滿的喊道。


    “你這個不成器的混賬,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快點起來做活,好不容易從萬員外那裏給你求了個差事,你可得爭口氣啊!”


    程海山瞪眼道。


    “老萬那個小氣鬼,安排給我的差事,都是又苦又累的髒活,給的銀子偏偏又少的可憐,我都不想幹了!”


    程光埋怨道。


    “哼,你這混球,多少人想給萬員外做事都求不來,你倒好,不想幹了!”


    程海山很是惱怒。


    “好了,一大早就訓斥我寶貝兒子,就是有財氣都被你給趕跑了!”


    胡氏不滿道。


    就在一家人互相指責時,趙捕頭帶著人,一腳踹開了程家的大門。


    “砰!”


    巨大的轟鳴聲,嚇得程海山、胡氏和程光都是一個激靈。


    待看清來人竟然都是縣衙的捕快,程海山和胡氏都懵了,對視一眼後,小心翼翼道:“不知幾位官差老爺,是不是踹錯門了?我們可都是良民啊!”


    “抓的就是你們!”


    趙捕頭瞥了眼程海山和胡氏,冷笑一聲,隨即一揮手。


    身後的捕快們,立馬一擁而上,將程海山和胡氏拿下。


    “唉,官爺,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可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為什麽抓我們啊!”


    “我與水南村的萬員外是摯友,你們敢抓我,我一定要找萬員外為我做主!他兒子在府衙當差的!”


    程海山掙脫不得,急忙搬出萬根發,希望能震懾這些捕快。


    趙捕頭冷哼一聲道:“萬員外自身難保,你還是想想自己究竟犯了什麽事!等到了堂上,也好趕緊認罪伏法,否則有你苦頭吃!”


    “啊,萬員外也被你們抓了?”


    程海山和胡氏聞言,頓時嚇得亡魂皆冒,渾身哆嗦的如同篩糠。


    這時,程光也聞聲披了件袍子跑出來查看情況,結果也被當場拿下。


    “房間裏還有一個!”


    一個捕快進屋查看,見裏間的榻上蜷縮著個婆娘,立刻向趙捕頭稟報道。


    “那是我娘子,諸位差爺要是看上了,盡管隨意……”


    “啪!”


    “你這禽獸,說的什麽胡話,我等都是衙門差人,豈能做那禽獸不如的事情!”


    趙捕頭反手給了程光一耳光。


    程光頓時噤聲,不敢說話。


    程海山和胡氏也被程光的大膽言詞給驚到了,全都震驚的看向程光。


    程光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很快,程光新娶的娘子黃氏穿好衣服,哭哭啼啼的走了出來,看向程光的眼神充滿怨恨。


    躲在房間裏的她,可是將程光的那些畜生言論聽的一清二楚。


    為了自保,居然不惜將她都舍棄,真是畜生!


    “帶走!”


    趙捕頭看了眼日頭,趕緊催促道。


    這時,程家宅子外,已經聚了不少村民。


    村民們見官差並不是來強征雜稅,而是抓人,抓的還是村子裏最囂張的程海山一家,全都幸災樂禍的跑來看熱鬧。


    此刻見昔日不可一世的程海山、胡氏被官差收拾的服服帖帖,皆是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迎著村民們戲謔的目光,程海山和胡氏很是羞愧。


    ”敢問官爺,我們究竟犯了什麽事,就算是死,也得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啊!”


    程海山被官差押解著,仍不安分,從袖子裏掏出一張銀票,抵給一旁的官差。


    那個官差看了眼銀票,立刻接了過來,然後交給趙捕頭。


    趙捕頭滿意的點點頭,道:“水南村的王焱回來了,而且還成了禁軍的營指揮使!便是縣太爺,也要給他三分薄麵!”


    “什……什麽?王焱那個短命鬼回來了!還當了官?這怎麽可能!”


    程海山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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