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後,是難得的晴好天氣。大雪已經停了,天空是剔透欲流的藍,晶瑩得如一汪上好的透藍翡翠。


    寧王遲遲不肯承擔責任,公羊纓忍無可忍,直接拉著堂妹公羊楓找了過來。她的父親與寧朗、寧驍去丁字街見皇上去了,若非如此,父親又怎會放她出來胡鬧。


    公羊一族隱居在山坳中,除了他們,山坳中也住著尋常百姓。公羊一族的莊園建在湖中孤島之上。距離百姓生活的地方,有一大段距離,連窺視都不可得。每月月初,公羊一族的管事會出來與尋常百姓交割糧秣物資一類,每季度,當家人與管事會出島一次,視察田地商鋪,查算賬簿。


    寧王在公羊一族的莊園上住了七日,第一日求見了據說有兩百歲的老祖宗,第二日老祖宗為他解惑,第三日老祖宗仙逝。停棺三日,三日後水葬。公羊一族說老祖宗自窺得天機之後便一直等他,等了百日,待他到來,心願以了,安然歸去。於情於理,他都該為老祖宗送葬,於是他便多留了三日。


    便是這多留的三日,出了事。


    老祖宗棺槨沉入湖心後,寧王原是要立即離開,卻下起了大雨。長廊簷影下,雨瀑如精簾。他站在簷廊下想著老祖宗同他說的話,想著他的妻子兒女。


    淅淅瀝瀝的水影之間,立著一名身材高挑、膚色白皙的紅衫女人,寧王認識她,在老祖宗的喪儀上,他見過這個女人。她是族長的侄女,幼時一直住在村落中,父母雙亡後才被舅舅接到莊園教養。


    公羊一族到了上一代長大成人的是兩子一女,女兒就是夏侯夫人,遠嫁京城。兩子一個是現在的當家人,夏侯夫人的胞弟,一個是上任家主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兒子。他不知為何第一任夫人的兒子被趕出了家門,刪去了族名,移出了族譜。隻是喪儀之上,隱隱聽其他長輩說起,舅舅拎不清。他們對公羊楓似乎也很不喜,直言她不配頂著公羊之姓,有何臉麵參加喪儀。


    公羊一門的家世他懶得管也不會管,若非大雨,他已經在歸家的路上了。他等不及要將她的擁入懷中。


    紅衫女人在湖邊徘徊很久,他一邊猜測她是否要跳湖,一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的院子與簷廊之間有一段是花園,沒有遮擋。他回到房間時,因雨又急又大,渾身都濕透了。梳洗完剛換好衣衫,便有一群人找來了。


    他們拿著刀劍,圍堵著他,找他要一個“承諾”。


    他們說他趁著公羊楓腳滑落水,他救人之時,奸汙了她。


    寧王當時便笑了,先不說大雨如注,麵對麵都不見得能看清相貌。他從簷廊走回小院,加上洗漱換衣的時間,不過一刻鍾,他自認雖非天賦異稟,卻也沒有這麽無用,入水救人、趁機奸汙,回到院中,擦洗換衣,一刻鍾足以。


    一刻鍾做了這麽多事,這是剛進去便結束了吧。


    寧安問過她一次,讓她詳細說說當時寧王是如何奸汙她的。她一時水冷被凍暈厥了,一會兒又是害怕不知。當時言之鑿鑿,每每細問便開始哭。見他們不為所動,便開始跪著磕頭,一會兒求他們放過她,一會兒又要死要活。


    寧安很明確的告訴她,“王府之中,姨娘通房無數,多樣一個你也無妨,但王爺不能平白擔了汙名,要麽你拿出確鑿證據,要麽便換個人。”後來,寧安仔細想了想,那幾日去了莊園的隻有王爺與寧驍,兩人輕裝簡行,什麽人沒帶。寧驍是她的堂哥,有血緣關係,賴也賴不上,可不就隻能賴著她家王爺了。


    因著這件事,寧王府這個年過的吵吵鬧鬧,加之她突然發熱,寧王心急,她們又叫嚷著讓寧王負責,若不是有人攔著,差點直接砍了公羊纓、公羊楓兩人。


    兩人又一次鬧來時,是在午後,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寧王與寧王妃在書房裏先是畫畫,後來不知怎麽就畫到了背上。雪白的背上,細細密密一層汗,滑膩膩的,朱紅的筆墨畫上去,落筆便暈開了。


    【中間大概省略了一千多字,沒辦法,發布了。】


    寧王將她抱到書架後的軟榻上,與她相擁,享受著極致激情後的慵懶與溫存。身上一片狼藉,卻酸軟的一動也不想動。寧安枕在他的肩上,睜著眼睛,無神看著前方,喘著粗氣。


    範姑姑從院內走出,對守在院外的伍德與喬稽道,“王爺叫水了,帶她們去偏殿吧。”


    阿朱與杏文兌好了熱水,擰了帕子,範姑姑與許嬤嬤送進去。軟榻前擺著一張屏風,蘇繡福祿雙全,正麵白鹿,背麵葫蘆。針線細密,用線一、二絲,用針如發細。設色精妙,光彩射目。


    蘇繡精細雅潔,山水分遠近之趣,樓閣得深邃之體人物具瞻眺生動之情,花鳥極綽約底饞唼之態,佳者較畫更勝。


    銅盆端進去,範姑姑與許嬤嬤低垂著眼眸,寧王拿過帕子給寧安擦拭身體。寧安紅著臉,“我自己來。”


    寧王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老夫老妻了,臉皮還這麽薄。”不像是跟了他多年,又生過孩子的模樣,倒像是新嫁娘。


    寧安悄悄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你不是還有公事嗎,別管我了。”


    “也算不得公事。年前不是備了一些衣食藥物送去受災重建縣嗎,如今它們求助朝廷,太子拿不出銀子,便想著讓我先墊付一筆。”他將帕子放到寧安手中,“你給我擦。”


    “這銀子給出去,想要拿回來怕是難了。”他們出銀子好名聲給太子占著,太子這算盤,打的也太堂皇了。


    “他真是吃春藥吃多了,把腦子給吃壞了。”太子似乎篤定了他一定會拿出銀子補他的虧空,可他憑什麽掏銀子。“不管他。”現在皇後與太子妃以及王氏一族已經不太能管的住他了。一是因為大權在握,驕傲自大,二則是因為他那個好姨娘綰綰日日給他吹枕邊風。


    寧安換了一條帕子,她雖然羞澀,卻並不矯情,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郝秀才的事,星月已經查清楚了。”前幾日她同他說起過對郝秀才的懷疑。


    “郝秀才的事不急。”便是落實他妻子的死是被他設計又如何,他一個讀書人,娶了一個妓子為妻,便是後悔了,最多便也落得一個旁人背後議論兩句。“公羊楓的事該了了。”拖了好幾日,本是看在夏侯一家的麵子上不與她們計較,她們卻得寸進尺。“最近我忙著汪侍郎一門的事,公羊楓的事,你與寧朗、寧驍以及晉王妃商量著辦。”


    一旁的托盤上放著幹淨的衣衫,寧安拿給他穿。“你還喊他名字呢?”她雖然不太能出口喊“爹”,但青兒已經改口了。


    寧王扣起衣結,“不然呢?”寧朗倒是想,想得美。


    喊什麽寧安倒是不在意,隻是有些擔心過些年,孩子們喊他外公,王爺直呼其名,孩子們問起來不好解釋。“汪侍郎一門怎麽了?”她拿著外衫,等他接過。


    寧王嗤笑一聲,“汪玉珠與汪青蔓公開指出你的出身,不就是想讓你名譽掃地,既然如此,我便先讓她們名譽掃地,人人唾棄。”原是準備先對付皇後的,既然汪氏母女上趕著往前湊,他便成全了她們又如何。


    寧安給他戴上荷包與玉佩,“她是如何得知娘的事情的?”


    “汪氏府上有一個老嬤嬤,以前是邊疆人,城破後跟著人流離失所到了京城。晉王妃生你的時候,她就在外殿伺候。”她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眼睜睜看著接生嬤嬤將晉王妃的兒子抱出去溺死卻什麽都沒說,隻裝作不知。後來晉王妃與寧朗發現兒子死亡的真相,問責當日伺候的所有人,將所有人杖斃。她僥幸提前得了消息,逃過一劫,從此便記恨上了晉王妃。


    三年前晉王妃回京,她遠遠見了一麵。見她風光如舊,心中憤恨不平,便將晉王妃曾經生過子一事,告訴了同屋的人。同屋的人被派去寺中伺候汪玉珠,被汪玉珠責罰,為免責打,便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真與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通過這件事拿捏住你與晉王妃、寧朗,為她自己謀得好處。”以前汪青蔓管著王府中饋,雖然與她有不少齟齬,也記恨她未婚生女,讓她成了私生女,但倒底多少有些母女之情,每個月從王府中弄到一些什麽好東西,便送去她那裏。“可自從她偷你嫁妝被發現之後,除了月銀便什麽都沒了。她此前幾年,為了彰顯自己出生,表現得十分大方。那些月銀還不夠她打點小廚房。自然便沒有銀子貼補她,她便急了。”汪侍郎倒是對她不錯,可自從薛公癱瘓,汪侍郎的日子也不好過,府中上下如今都要靠妻子的嫁妝,如何還顧得上她。


    人性本就貪婪,汪玉珠過了幾十年好日子,吃的最好,用的最好,日日有人伺候,哪裏還回得到過去。她急了,又不敢自己拿著這件事要挾,便找機會裝作不小心透露給了汪青蔓。


    寧王伸手攏了攏寧安披在身上的披風,“別凍著。”


    寧安搖頭,她穿著裏衣,披著披風,屋子裏又點了兩個碳爐,倒也不冷。“汪玉珠是什麽人?”那天之後,她讓暗衛去查了一下,隻是查到她是王老夫人收養的義女,從其他地方帶來的京中,其他一概不知。


    寧王笑了笑,“她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讓她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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