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楊氏老太君之前,寧安其實有點不明白,為什麽一向不多事的寧王,會突然邀請了老太君入京期間來寧王府居住。見到她後,她明白了。寧王是心疼堂姐。住在寧王府,有著遠房堂弟這層關係,老太君總不會太過於明目張膽的苛待堂姐。


    堂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文君。堂姐生的美,結彩鵝黃錦繡裙,高底花鞋,宮樣牙梳朱翠幌,斜髻兩股赤金釵。脂粉不施,雖年過三十,卻一如年少。


    轎子到門口,寧安攜帶府中眾人在外迎接,一介商戶,本受不得寧王府如此大禮,可寧王卻要給堂姐一份體麵。


    文君從轎中走下,走到一頂穹頂,四周環廊圍繞,4根抬杠,每根抬杠前後各4人,16人抬的豪華轎子前。


    “勾連搭頂,轎身刻圖,虎豹各二,馴象六,分左右,又是14人抬,倒是富貴有氣勢。”也有僭越之覺。皇上乘坐的轎子,也不過是16人所抬。虎豹、馴象,均是皇家所用。


    寧安看著堂姐文君彎下腰,恭敬請老太君出轎,勤謹恭良。而老太君,則是一臉的倨傲,對於文君的勤謹恭良,隻是不屑拉下唇角。


    文君也不在意,攙扶著她,走到寧王府階梯之前,溫聲道,“婆婆,上台階了。”


    老太君下轎之後,落於最後的轎子也走出了人。是一個美婦人,蛾眉橫翠,粉麵生春,滿頭朱翠,手中牽著一個七八歲胖乎乎、圓滾滾的男孩。


    “堂姐。”寧安走下樓梯,迎向文君。她並沒有詢問老太君,而是直接對文君道,“攙扶人這等事,何須堂姐親自為,找個侍女便是。”說罷,手一揮,阿朱與阿紫便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老太君。


    阿紫也是寧王給她撥來的侍女,同阿朱一樣,會些拳腳上的功夫。她們倆一左一右鉗住老太君,一雙手看著綿軟,卻很有力,說是攙扶,倒更像是鉗製。


    寧安親熱的挽著文君,“王爺跟我說了,你是他舅舅家的姐姐,可怠慢不得。”一句話,既是說給老太君聽,也是說給其他人聽。


    文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呀。”堂弟想要為她撐腰,她是懂的,可是又何必爭一時之氣。


    龍頭拐杖敲擊在石階上的聲音非常沉悶,寧安看著老太君,“老人家,您這個怕是用不得。”她聲音含笑,像是閑話家常,緩緩道,“龍乃是皇室的象征,您一非皇親,二非國戚,哪裏用得了龍紋。我們王府庫房中,剛好有跟玄武拐杖,待會兒我讓人找出來給您用。”前些日子她還看到過,拐杖頭上刻的那隻老龜,栩栩如生。


    寧安見老太君兩眼無神,試探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文君無聲道,看不見。


    既然看不見,寧安便也不用端著笑了。文君雖然是第一次見她,卻喜歡的不得了。一行人一起走入廳中,寧安直接讓人將老太君帶下去休息,一同而來的二兒媳婦也一同下去休息。寧安將她帶到自己的院子,文君笑問,“王妃今日可是心情不暢快,怎麽如此大的火氣?”


    寧安也不跟她隱瞞,直接道,“舅媽書信給王爺,我也看了。”


    文君笑容收斂,眼中蒙上了一層無奈。“我娘可是又細數我在楊家受到的苛待了?”


    寧安點頭。文君道,“也算不得苛待,不過是一些為難罷了。”事過了,便也了了。


    寧安皺眉,“讓你三跪九叩去庵堂求福包不叫苛待?汙蔑你與家中長工不清不楚不叫苛待?搶奪你的兒子,聯合家族長老,意圖讓你們母子分離不叫苛待?”


    文君回避開她的審視,寧安繼續道,“你怎麽也是楊氏一族的當家人,怎麽就能被她拿捏住了?雖說孝道大於天,可真算下來,她與你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何必事事受她磋磨。”昨天,舅媽還在書信中對寧王道,希望寧王能夠勸堂姐與已逝的姐夫和離。當年陪嫁的嫁妝他們都可以不要,隻要女兒與外孫歸來。


    文君看著,突然噗嗤笑了。“你說說你,若是先皇後未曾去世,見到你如此這樣,她會怎麽想。”身為兒媳,哪裏能有這些想法。


    寧安認真道,“母後若是未死,定是個溫和的人,怎麽會苛待我。”她還記得先皇後,那個溫溫柔柔,很溫暖的人。


    文君輕歎一聲,“楊氏家族與寧王府、夏侯府都不一樣。”宮中的女人,便是再刻薄,也要裝一裝,夏侯一門,雖然落敗的多,卻人人都是方正之人,或有私心,卻都是心懷良善之人。而楊氏一族,占著是最大的鹽商,又有丹書鐵券,一貫囂張慣了不說。楊太君還是個刻薄挑剔的老婦人,她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卻異常靈敏。加之她的丈夫並非她親生,她一心期待的親生子又是個扶不上的阿鬥,她心中越發的不平衡。


    “既然堂姐這麽累,又何須呆在楊家?”她的父母兄長,並不嫌棄她,願意接她歸家。


    文君苦笑,眼中含了一抹眷戀。“我答應過丈夫,一定會好好的守住楊家的家業。”所以,再難,她也會撐下去。她看著寧安笑,“你也無須太擔心我,楊氏一族,如今靠著我給他們賺錢,便是再為難,也不敢太過分。”正是因為如此,宗族長老才會偏向她,沒有聽從老太君的意思,讓他們母子分離。


    她笑握著寧安的手,“有你與堂弟為我撐腰,我還怕什麽呢?”文君想了想,眉頭微微蹙起,又對寧安道,“不過老太君一貫記恨,你今日直接忽略掉了她,隻怕她心中憤憤難平。”


    寧安倒是不怕,文君又道,“我瞧著你府中的這些姨娘,也不是好相與的人。”


    “姐姐你便放心好了。”她已經讓人將楊氏一族有丹書鐵卷,得父皇看重得話在府中傳出去了,她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府中有多少媚上欺下的人。


    “寧王公務繁忙,難免都照顧不到你的地方,你在府中,根基不深,又沒有人撐腰,還是要小心些才是。”寧王的事情,她雖然在揚州,卻也是聽說了不少。她改了懦弱膽小的性子倒是好的,隻是如此大張旗鼓,難免惹得人記恨。寧王雖然向著她,但也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她。後宮也好,府上也罷,齷齪的手段還少嗎?想要害死一個女人,並非難事。


    “姐姐你放心吧。”寧安笑道,“如今青兒也在王府中陪伴我,過些日子,大哥歸來,也會住進寧王府。”她的弟弟是十皇子的伴讀,秦長鬆親自教導的學生,她的兄長是打了勝仗,風光回京的將軍,她們便是想要動她,也得先掂量掂量。


    許多時候,並非她自持身份,而是沒有了這層身份,人人便可欺辱她。


    “你大哥?寧朗?”


    寧安點頭,“你認識大哥嗎?”


    文君微笑,“聽說過。”她又問,“你何時有的弟弟,多大了,倒是第一次聽說夏侯家還有一位幼弟。”


    “十二歲了。”他出生後沒幾日,娘親便死了,之後父兄離開,他們不受蕭姨娘待見,自然是不被人所知道的。


    文君垂下眼瞼,“你呀,日後也無需太耿直。”她那個婆婆對她是有意為難,她又如何不知呢?不過是一個孝字大過天,不過是夫君早逝,她一個女人管著家中諸事,若是再落得一個不孝的名頭,她的日子便難過了。


    寧安看了看她,微微苦澀。“我是不懂的。”父親與自己不親近,親近的母親又早早去世了。倒是有一個姨娘,可隻是苛待她,她對她,自然也生不出什麽孝道、尊敬。


    文君心中一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不再言語。


    寧安想了想,也覺得自己一來便給老太君的下馬威有些過分了,便問她,“回去之後,她可是會為難你?”


    文君笑道,“無妨,總歸都是些小動作。”如今能夠撐起楊家的,隻有她,老太君若是做的過分了,那些自私自利的宗族長老也不會放過她的。“你無須擔心,我不是能夠任人拿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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