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心頭如何豪言壯誌,顧瑭的麵上依舊是一如往常的謙和模樣。


    他抬手讓麵前眾人起身,麵帶微笑發表了一些感謝之言,過多的話目前不宜多說,吩咐兩軍化幹戈為玉帛,即刻收拾戰場殘局,合力救助傷員。


    上次在金國戰場上,黃小桃所采買的醫用物資還有剩餘,碘酒、消炎藥、繃帶、外傷藥粉之類的還剩不少,受傷比較嚴重的,隨行軍醫抓緊時間進行救治,保命的同時,盡可能幫助受傷士兵們保全四肢健全。


    顧瑭正與一親衛合力抬著擔架運送傷員去大帳,程向前走了過來。


    “世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顧瑭沒有猶豫,將傷員交給親衛,緩步同程向前走向主將大帳。


    “程將軍,何事?”


    顧瑜在此時也掀簾進賬。


    “是這樣的,末將想和世子商討一下石家軍的安置問題。”程向前向顧瑭一本正經的胡亂扯著石家軍這小兩萬人的軍費、住所,顧瑜隨聲附和,而顧瑭則是麵無表情地聽著。


    “程將軍考慮周全,四弟目前主要負責後勤雜事,石家軍安置之事,就全權交給四弟和程將軍了,本世子這邊沒有任何意見,軍費你們不用操心,”顧瑭道,“歸順於我的兵,我負責到底。”


    程向前笑嗬嗬,“世子,今日你真是太抬舉我們程家軍了,明明你的親衛軍可以以一敵萬,但依舊向王爺開口點名要我們程家軍輔助,今日我們算是沾了世子的光,回頭王爺論功行賞,我們不敢當啊。”


    顧瑭:“程將軍謙虛了,要不是因為有你們程家軍做後備力量,我們今日也不會將石家軍解決這般迅速。”


    程向前看似不經意地瞄了腰間一眼,“本將對世子的熱武器仰慕已久,不知本將可有資格上手摸一把。”


    顧瑜不知程向前要做什麽,心直口快道:“還是舅父膽子大,這叫‘槍’的玩意兒我可不敢輕易上手。”


    程向前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瞥了顧瑜一眼,看向顧瑭時,又恢複了灼灼目光。


    顧瑭輕笑一聲,非常大方的將別在腰帶的槍遞給了程向前,“無妨,謹慎小心一點就行。”


    當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槍械的瞬間,程向前仿佛都能聽到自己那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抬頭看了絲毫沒有防備心,麵上依舊掛著淡淡笑意的顧瑭一眼,程向前心下一橫,緩緩抬起了手臂,槍頭對準了顧瑭的眉心,學著他剛剛仔細觀摩到顧瑭操作槍支的模樣,快速撥動了保險栓,食指放在扳機上,隨時準備叩動。


    眼前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一旁的顧瑜被嚇得仿佛瞬間失了聲,捂著嘴巴大氣不敢出一口。


    “舅、舅父,你這是......”


    而被槍指著的顧瑭呢,神色有一瞬的驚慌,“程向前,你好大的膽子!”


    事已至此,程向前完全不打算再裝,“世子,錯就錯在你過早鋒芒畢露,本打算在你助王爺登上大寶之後再解決你,然而黎元劍的出現,逼著我們也不得不鋌而走險走這一步險棋。”


    顧瑭瞳孔震顫,接連後退好幾步,“黎元劍的出現乃大勢所趨,程向前你這是在逆天而為!”


    “逆天又怎麽樣?我命由我不由天!”程向前厲聲吩咐顧瑜,“顧瑜,你擋住顧瑭的去路!別讓他走出大帳!”


    外麵可是有顧瑭槍法極高的親衛軍,他必須在大帳裏解決掉顧瑭,如此,他才可以在不受顧瑭親衛驚擾的同時,在顧瞻遠麵前顛倒黑白。


    可顧瑜哪能擋的了顧瑭?別說顧瑭手上還有幾十斤重的黃金劍,就算赤手空拳,顧瑜一點也都不是顧瑭的對手。


    ‘急著’逃命的顧瑭,三兩下就將顧瑜踹倒在地,來不及給顧瑜製勝一擊,掀開帳簾衝出帳外呼喚親衛的保護,同一時間,程向前朝著顧瑭的背影扣動了扳機,然而,“哢嚓”一下之後,預料中的槍響並沒有發生,程向前鎮定之餘,眼角餘光快速捕捉到了顧瑭突然扭頭看他時瞬間詭異的笑。


    程向前大腦中的理智轟然天崩地裂,渾身的血液霎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腦子裏就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他要完了,徹徹底底完了。


    剛剛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顧瑭的圈套,包括他手中的這把沒有子彈的槍!


    “舅父,開弓沒有回頭箭,殺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的顧瑜厲聲叫喊。


    程向前的手腳比腦子要快,聽到顧瑜的話,沒有絲毫的猶豫,抽出腰間佩劍追出營帳朝著顧瑭的後背用力刺去,電光火石間,顧瑭的親衛顧九突然閃現在營帳拐角,立刻起勢就將槍口對準了程向前的腦門,程向前心中大駭,大難臨頭之感瞬間逼近他的麵門,千鈞一發之際,程向前竟隨手拽過來身側一閃而來的身影,以此擋在自己麵前充當人肉護盾,下一秒,“砰”的一聲響,一發子彈穿過顧瑜的喉嚨,隨後直直射入了程向前的心口。


    沒有任何反應時間,顧瑜、程向前這對舅甥前仆後繼倒在了地上,子彈穿破兩人身體時瞬間揚起的鮮血濺出了個三丈之遠。


    這場謀劃許久的戲,終於在此時落下了帷幕,顧瑭身心鬆懈般扶住支撐大帳的柱子,然而在眾人的眼裏,顧大世子這是劫後餘生的平複。


    顧瑭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剛剛大帳前所發生的一切,被所有人盡收眼底。


    所有人都看見程向前一手握著顧瑭的槍,一手持著自己的劍,追著喊著要刺顧瑭,而顧瑜則是程向前的幫凶。大勢所趨,程向前死到臨頭非要拉過來一個墊背的,好在顧九槍技精湛,一彈雙雕,無論是程向前還是顧瑜,兩個人皆是死有餘辜。


    程家軍的杜副將望著程向前倒在血泊裏的屍身趔趄了兩步,撲通一聲跪在顧瑭麵前。


    “末將護駕不力!世子受驚了!程將軍,不,程向前大逆不道,理應當誅,死不足惜,我以程家軍副將之名,代表三萬程家軍,自願歸順世子,從此天下再無程家軍!”說完,杜副將用刀割下程向前腰間虎符,雙手呈到顧瑭麵前。


    顧瑭佯裝穩了穩心神,“識時務者為俊傑,杜將軍,從今日起,你來接手程向前所有軍務,統領程家軍三萬兵馬。”


    杜副將回答的幹脆利落:“是!”


    顧瑭繼續善後,喚來石家軍幾位副將進帳,打算挑個機靈靠得住,身上有帶傷的,借口從灤州之戰中僥幸逃脫,以龜速返回上京,將石家軍被俘,黎元劍現世的消息傳回上京。


    他沒那麽好心,明慶帝**後的第一個春節,他不會讓其過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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