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部落首領,史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今天他在議事廳坐了一天,用半天時間與幾位長老討論了下半年幾件大事的安排,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處理其他長老或辦事人員搞不定的部落幾戶人家的糾紛。


    處理完這些已經黃昏,長老們陸續與他告別,回家吃飯去了。其他的辦事人員早已離去,偌大的議事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史端起桌上粗樸的黑色搪瓷杯喝了一口涼水,才意識到自己口幹舌燥大半天沒喝水。


    經過多年的曆練,史完全是一副中年人模樣。他結實的身板罩在一件寬大無袖的淺灰色麻布罩衣裏,露出古銅色健壯的雙臂。臉上長滿了短胡茬,頜下黑色濃密的絡腮胡子使緊實的臉比年輕時寬厚了不少,臉色也因為長年勞碌黑了一些,但一雙眼睛比過去澄澈明亮了許多,瞳仁裏閃爍著鷹一般的神采。一對濃眉橫臥在雙眼之上,與開闊的額頭合在一起透著一股氣宇軒昂的英氣。齊肩高的粗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發髻,剩下的碎發則隨意披在耳後,看起來就像一隻荷爾蒙爆棚的老虎。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大小、身材細瘦頎長、皮膚白皙的女孩邁進洞開的門庭,叫道:阿爸,回家吃飯了!


    這是史的雙胞胎兒女中的女兒史果兒。


    看到女孩,史的臉上頓時煥發出愉悅的神色。他放下搪瓷杯,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問道:你阿媽都做了什麽好吃的?


    史果兒湊到他身邊,仰臉看著他,嬌兮兮地說道:你猜!


    兩個孩子裏史更喜歡女兒。見她一副嬌憨的樣子,他開心地說道:你說!


    史果兒背轉身去,說道:討厭,不理你了!


    史笑眯眯地跟著她走向門庭,邊走邊問道:你今天跟阿梅去采果子了嗎?


    史果兒正想回答,忽然咦了一聲,轉回身對史指著議事廳外穀口的方向,說道:阿爸,你看!史百川他們帶回來一個陌生人!


    史見怪不怪地哦了一聲,邁出門去站到史果兒身邊,瞧了遠處一眼,見到兒子史百川和一眾部落小孩簇擁著一個裝束怪異、抱著一隻兔子的男孩往這邊走來。


    他對女兒說道:果兒,不著急回去,我們等你哥哥到了一起回家。


    史果兒沒搭話,安靜地打量著遠道而來的那個陌生人。


    男孩們越走越近,史百川身邊一個小孩眼尖先看到史和女兒,便打斷興奮地跟莫奇說個不停的史百川,叫道:阿川,你阿爸和阿妹在等你!


    史百川扭頭看向廣場見到父親和妹妹,衝他們招招手,叫道:阿爸,我們帶回來一個外麵世界的小孩!


    史果兒耳尖,聽到哥哥的喊叫,連忙拉住父親的一隻胳膊,說道:阿爸,你聽見了嗎?史百川說他們帶回來的那個小孩是外麵世界來的!


    史已經聽到兒子的話,不過臉上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他紋絲不動地站著,注視著兒子身邊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漸漸走近,判定他與兒子的年齡相仿。


    恰好莫奇也好奇地抬眼看向他們。他們的目光在時空中短暫地交匯,史的眼神亮了。


    過了一會兒,史百川拉著莫奇的手跑到父親麵前,介紹道:阿爸,這是莫奇。我們在小河邊捕魚的時候遇到了他。他說他學校的老師派他一個人到這裏完成十個任務,我們和他一起完成了一個。


    說到這兒,他補充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山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嗎?莫奇知道很多,我覺得你們可以談一談,所以就邀請他跟我們回來見你。


    見史沉默地打量著自己,莫奇用一隻手抱住野兔,伸出右手自報家門:你好史先生,我叫莫奇,是龍象國少年特戰隊的隊長,現在是星空學院的學生。在來的路上聽史百川講了很多你和你的夥伴的事跡,我很佩服你!


    這還是史第一次聽到一個陌生人用他費了很多年時間掌握的史前語言和自己說話,他頓時愣住了,驚奇地看著莫奇的臉。


    史果兒察覺到了父親的失態,便輕輕地拉了拉挽著他的胳膊的手,叫道:阿爸。


    史回過神來,尷尬地用史前語言說道:唔,你好!你是說你叫莫奇?


    見莫奇的手仍伸向自己,他接著說道:抱歉,我沒想到你會用史前語言和我說話。你是想跟我抓手嗎?


    史見過史前遺留下來的那些典籍的插圖裏有那個時代的人們握手的場景。


    莫奇點點頭,答道:我們第一次見到陌生人,表示友好的時候會和對方握手。


    史伸出寬大的手,像笨熊一樣笨拙地抓住莫奇小小的手掌,學著莫奇的樣子說道:你好,我是史。


    他怪異的樣子引得簇擁在身邊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地笑了,就連依偎著他的史果兒也忍俊不禁。


    莫奇細瘦的胳膊拽著他的手左右晃了晃,一本正經地說道:很榮幸認識你!


    隨後,他抽回手,轉而伸向史果兒:你好,我是莫奇!很高興認識你!


    史果兒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要和自己握手的男孩,白皙的臉頓時緋紅。她害羞地想躲到史身後去,卻聽到父親說道:果兒,跟莫奇握手,這是禮貌。


    她隻好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莫奇的手,立即像觸電似的縮了回來。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也用史前語言清脆地說道:你好,我叫史果兒。史百川是比我大一個時辰的哥哥。


    莫奇覺得史果兒羞澀的樣子很可愛,便微笑著說道:你哥哥已經介紹過你了。他說你很不服氣他隻比你大一個時辰你就要叫他哥哥,所以從小到大你都隻叫他名字。


    大家都笑了。


    史果兒忽然很害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麽丟人的。她狠狠瞪了史百川一眼,不過當著這麽多人不好發作,退回父親身側不再說話。


    史滿意地看著孩子們。見女兒尷尬,他說道:好了,人也認識了,手也握過了,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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