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是日落時分,但此刻擂台邊上的觀眾席卻是座無虛席,甚至於在擂台空中的區域還有不少人淩空站立,這樣的場麵實在是難以遇見——明明平常都該鳥獸散的。


    隻要還是因為今日有兩人要在此擂台上進行一場“私人”的挑戰。


    他們倆既無排名的交迭,又無額外的賭注,偏偏隻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切磋,結果還是吸引到了這麽多閑來無事的家夥們。


    說好的隻是他們兩人間私人的切磋比鬥呢?


    謝澈很是忿忿不平的抱怨道。


    其實造成如今的局麵也是拜他們兩人所賜。


    在他們倆趕來擂台之時,正逢一組挑戰者與被挑戰者決鬥完畢,那時那兩人剛剛結束,蕭楚河就拉著謝澈迫不及待的衝了上去,找到正在打工的學員開始詢問是否有時間給予他們兩人解決私人問題。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不能的,他們倆的挑戰信息根本沒在青令上,擂台自然不能借與他們使用。


    一番爭執下來還是不行,最後還是一位姓西門的長老路經此地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們倆能使用擂台進行比鬥,但前提是必須等待今日有潛淵榜挑戰的學員們挑戰完。對於這樣的條件自然是欣然答應。


    結果自然是答應了。就是不知為何會引來這麽多閑過頭的家夥們,甚至是為了能一堵戰況,甚至不惜耗費靈力淩空也要前來觀戰。


    謝澈懷疑其實真正想要看他和蕭楚河比鬥的人數隻有少部分,還有一部分人是因為“常規時間結束,結果還有人在比鬥”這件事而來,更多的應該隻是單純的想要湊個熱鬧吧。


    但無論原因如何,現在的局麵已是十分駭人,此刻站在場邊的人數可是足有二十萬之巨!


    此前一整天都在場邊負責的學員此刻也早已是不知所蹤,他一眼就鑒定為在務令堂領取了任務的學員,而今離去,謝澈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卡點下班了——現在負責的已經換成了長老。


    如此看來萬事俱備,隻欠他們兩個主角登台表演了。


    甚至不用謝澈環顧四周,就能感受到無數熾熱的目光在自己與身邊的蕭楚河身上來回打量。


    “這是又一次被當做猴看了?”


    突如其來蹦出的想法,竟是將謝澈逗的笑了起來。


    他這突然的偷笑可是沒收著聲,也是又引得數人側目。


    “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突然間想到了些好笑的事。”


    對於蕭楚河以及身邊的西門長老投來的目光以及關心,謝澈卻是搪塞而過。主要是他被自己剛剛的那個念頭給蠢到了。


    當你有了彈指間就能抹殺一地的實力,那時就算你渾身赤裸也沒人敢嘲笑你,更沒人敢把你當猴看!


    自赤青地區的飛花節大會,又到現在的靈院擂台戰,在他身旁觀戰的人數一直都在上升,或許以後還會有億萬萬的生靈會見證自己屹立在世界之巔——現在的他可要早點熟悉熟悉。


    更何況按照青岷老祖所說,重瞳者最重的該是無敵勢,所謂無敵不僅是不敗,應該還有那種一往無前的心態吧——從這點來看他也不能退縮。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聲音細若遊蚊,也是不知到底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告訴蕭楚河和長老他準備好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蕭楚河早已是站到了他的位置,現在就隻等待謝澈了。


    “準備好了嗎?”


    西門長老中氣十足的一聲厲喝直接將謝澈的注意力拉回。後者也是如夢初醒般的急忙歸位。


    長老看了看謝澈,隨後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蕭楚河,雙方都對他致以回意,這時他才朗聲道:“比鬥開始!”


    不等西門長老將短短的四字說完,一具黑影已經如鬼魅般的急掠過擂台,在場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


    “純以力量提速?”隻肖一眼謝澈便看出了端倪。


    蕭楚河留下的那串腳印深淺不一,就連同一個腳印的左右的深度都有差別,這顯然是力道掌控不到位的緣故。


    “還未熟悉自身因修煉煉體靈訣而暴漲的力量就來與我比鬥,究竟是急於在戰鬥中熟悉力量還是想趁著實力的提升盡快暴打我?”一時間謝澈竟是猜不出對方此舉意欲何為。


    但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對方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這顯然不符禮儀,於是謝澈決定好好對待。


    一抹狡黠爬上他那張英俊的臉。


    毫不猶豫的踏空而上,每一步都是仿佛踩在了階梯上,更顯得從容。也是在蕭楚河奔襲趕來之前飛到了空中。


    哢哢!


    直接撲了個空的蕭楚河刹不住腳,隻得轉身撲地,五指張開以減緩速度。


    可是如此大的破綻謝澈又豈能浪費,雙足在空中一點也是直接翻騰而下,雙手攤開呈掌狀,對著已經半趴在地上的蕭楚河狠狠的壓下。


    渾圓的力道配合傾瀉而出的靈力,在謝澈掌下形成一張大大的神似圓盤的狀物,蕭楚河正處於中心。


    而蕭楚河似乎早有預料,五指緊緊的插入已經變形的地麵,腰部旋轉,將下半身捏到了上方,以足底對上謝澈的雙掌!


    嗤啦!


    電光竟是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蕭楚河的足底,猶如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他的雙腿,銀白色的電光詭異彎曲,最終竟是化成了兩隻尖銳的槍頭,狠狠的刺上了謝澈雙掌下的圓盤。


    轟轟!


    雷光滋滋作響,銀白色的電弧如在頂點破開的水花,向著四周傾散而下,隻留出駭人的能量隱匿在空氣中隱隱發光。


    謝澈與蕭楚河二人向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極速的退去。謝澈手臂上的衣衫也在瞬間爆開,露出下麵緊緊包裹遮掩住的強大肌肉,皮肉上還殘留有一些電光。


    不過謝澈的臉上卻是沒有露出該有的凝重之色,因為對方好像也沒占到什麽便宜。


    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隻能見到打著擺子的蕭楚河,對方的褲子雖然沒有如謝澈手臂的衣衫一樣爆開,但也沾染上了許多的黑汙。


    “你果然不分輕重,適才的握手你已是用了全力。”謝澈摸著下巴,突然道。


    “正是,不過又如何呢?還不是來到了這裏。”對於自己剛見麵時做的小動作,蕭楚河並沒有打算隱瞞,直接承認道。


    “看來我還得誇讚你誠實。”


    嘴裏絲毫沒帶感情的說道,同時謝澈的手也未曾停歇。


    隻看他雙手合十,一道浩瀚生機自身中迸發,並延伸至他的身下,本是由石板鋪成的台麵此刻卻是冒出了綠芽。


    “當然。”


    麵對著謝澈如此迅速的動作,蕭楚河自然也是不甘落後,五指一握,自皮下猛然鑽出數片青色的鱗片,短短瞬間就將他的右掌覆蓋,就連指甲也被換成了黑色的、有著尖銳的爪尖的黑色甲。


    “蕭楚河這是……煉體靈訣!”


    場邊有一個占了好位置的家夥驚訝到失語,他的聲音也因此而變得尖銳,也是引得他旁邊的人怒目而視。


    看來他的驚叫已然影響到了旁人觀戰。


    “抱歉抱歉。”


    此人也是十分禮貌的致歉,若是謝澈在此一定會認得此人,正是最開始挑戰他的人——張宣吉。張宣吉在敗給謝澈後不曾氣餒,潛心苦修,又接連挑戰了數人,勝多敗少,有一次正好的落敗給了蕭楚河。


    在抱手還禮一周後,張宣吉也再度將目光投向場中,“這家夥的短板可隻有孱弱的肉身,今時短板已補足,謝澈你是否還會取勝呢?”


    對於場邊有些人的想法謝澈根本不知,目前他的注意力可全放在了眼前的蕭楚河身上,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感覺再一次降臨了。


    那種睥睨天下的霸氣,目空一切的眼神,回來了都回來了!


    不知為何謝澈竟是對此感到了一抹興奮——那是除了懷念之外的情緒。


    “是因為我曾經戰勝過一次嗎?所以還想著將這樣的人踩在腳下?”


    可惜沒有人能解答謝澈的疑問,此時他甚至不能再抽空思考這個問題以及它的答案,戰場上的機會隻在眨眼之間,沒有人能控製瞬息萬變的戰機,此刻已無時間。


    一人粗的藤條瞬間從腳下的石板中飛長而出,根本不介意上麵是否有著堅硬的造物,它們隻遵從靈力的波動。


    空空!


    聲聲震響猶如雷震,藤條緊密纏繞,一點空隙都被它們填補的滿滿當當,一張巨大而又無比厚重的木質手掌就如此屹立在場中。


    “青木手!”謝澈沉聲厲喝道。


    隨著他聲音的落下,壓迫感十足的巨型手掌轟然飛出,向著前方矮小的蕭楚河暴掠而去。


    “那是一座小山!”有人驚呼,因為謝澈所結的攻擊實在太過巨大,連遠在十丈高空觀看的他們都感到了驚人的氣魄,仿佛那張手掌是對著他們拍來的。


    “注入如此龐大的靈力,這家夥是在孤注一擲嗎?”


    又有幾個人蹙眉道,他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在他們看來比鬥才剛剛進入精彩的部分,結果有人準備壓上全部身家豪賭一把,這顯然無法讓周邊看戲的他們盡興。


    “青龍撕天手!”


    迎接他們的卻是來自蕭楚河的一聲爆鳴,巨大的布滿細小青色鱗片的獸爪轟然出現在空中,蒼茫、恐怖的氣息彌漫看來,隻是看一眼便近乎本能的感到驚懼,能別提直麵了。


    “這是何等的恐怖!”有人膽寒的驚呼,他已是無力的軟坐了下去,嘴唇煞白毫無血色。


    但沒有人回應他,


    眾人此時終於是見識到了傳說中摧枯拉朽的場麵。


    在那張恐怖的五爪獸手麵前,謝澈所結的那張巨大木質手掌宛如紙糊,僅是一個照麵便被撕的粉碎,全然不複剛開始的威風模樣。


    “那家夥竟然還笑的出來!”


    有眼尖的學員看見了謝澈嘴角泛起的弧度,再也控製不住的失聲尖叫。


    轟轟!


    眼瞧著自己耗費了大半靈力施展的青木手被蕭楚河輕而易舉的破壞,要說謝澈心中沒半點不爽那定是騙人的,但真要實話實說,那麽自然是對於如此情況早有預料。


    青天撕風爪,青龍指,不動青龍鍾可都是武祖所修青天化龍訣中自帶的,對於它們的威力謝澈早有耳聞,適才隻是簡單一試而已,結果果真不出所料。


    “突然間就有些後悔將如此變天的外掛贈予你了。”看著前方氣勢逐漸回歸的蕭楚河,謝澈不免的升起了一股名為後悔的感情。


    “隻是可惜人情欠在之前,不然我真的可能會獨占了。”自視自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的謝澈有些陰暗的想道。


    “既然如此那便再來!”謝澈並未就此喪失鬥誌,反而是向著氣勢正盛的蕭楚河勃然大吼。


    對此蕭楚河也隻是微微一笑,“如你所願。”


    你有所學我亦有!如果真要憑品階高低來論實力高下,那比試可還有什麽作用?


    你所學很好,但不代表我所學一定差!


    騾子與馬,都得牽出來遛遛呢!


    兩人雖相隔甚遠,但注意力全在對方身上,久久無言。


    這可把場邊來觀戰的二十多萬人給急到了,也是紛紛按捺不住的親切問候起來。


    若是他人或許就會因為場邊的氣氛而大打出手了,但是下麵這一場中的兩個卻不是那樣。


    他們沉穩異常,上身不動,唯有兩腳緩慢換位。一腳穩住身子,一腳向側麵探出,半虛著踩下,隨後虛實轉換,重心也跟著變動。兩人就這樣緩慢的,麵對麵繞著圈。


    雙方都對對方熟悉無比,對方有什麽牌也差不多摸清,這種情況下也隻有看誰先出錯。


    如果是平常遇見這樣的情況,場邊已有許多人會放棄觀看而選擇離場,但今日此刻似乎不同,雖然下方的兩人磨嘰無比,但卻無一人離場,反而是陸陸續續又來有許多人。


    謝澈自然是注意到了,於是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他頭頂的那數萬個人,卻隻見到個個如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家夥們,全然無想象中的恢宏大氣。


    “有些失望呢!”也是稍稍的歎息一聲。


    “嘩!”


    原本嬉鬧無序的人群突然間被一股力量統一了聲音,留下足以震天的驚呼聲。


    謝澈甚至不用轉回視線便知蕭楚河已經發動了攻勢——這樣明顯的機會他如果不動才是真的有病!


    道道殘影自場上掠過,看的看台上的無數人驚起陣陣嘩聲。


    “烈火穹天指!”


    一具人影突然閃至謝澈身前,他的神色浮現出此前未有過的認真,顯然之前存的那一縷玩鬧之心已經徹底收回,隨即雙指緊閉,如劍似槍,灼燒著烈焰就向謝澈刺來。


    輕吸一口氣,旋即重踏一步,細細的裂紋如蛛網一樣向四周輻散開來,位於裂紋中心的謝澈腳下,卻是猛的向下塌陷了三尺多。


    而造成這一切的謝澈,此刻卻是消失了。


    “看輕你的我該付出代價了!”


    一聲怒喝,伴隨著淡淡的雷鳴聲響,突兀的響起。


    喝聲一落,一道遍布雷光的大腿已經橫來,在其足尖,幾道雷光詭異彎曲,最後竟在足尖處形成一個尖銳的如同小刺一般的東西,“嚐嚐這個!”


    謝澈一聲怒喝,已經踢出的腿上雷光暴湧,帶著無匹的淩厲雷力,怒踢而來!


    “這家夥把我剛才那招學去了!”


    蕭楚河那張清秀的臉上此刻難看至極,他能看出謝澈此時使用的正是之前他施展的對敵的那一招。


    “難怪他的衣衫會爆裂,但隻爆開了兩條手臂,原來是刻意為之,想要借用我苦修而來的那道雷光!”


    劈裏啪啦的雷光散發出奪目的光芒,像是太陽一樣毫無保留的照射在蕭楚河那張清秀的臉上,更顯出他那難堪的臉色。


    他可是在祭天神壇連續不斷的被劈了一月有餘才修得了這道雷霆之力,此刻卻是被眼前的這個家夥用靈力強行截流又反用於他身上,怎能不叫他瘋狂!


    “你給我去死!”


    他的聲音已經失去本色,隻留下聲帶與骨骼的最為原始的音色,聲音也因此變得沙啞與低沉,宛如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感受這對方腿上帶著的淩厲,蕭楚河雖然憤怒但也並未失去理智,原本閉攏的雙指極速變化,最後猛然緊握,那包裹住了整條手臂的火焰霎時間緊縮,最後與自體內激射而出的電光交融在一起,覆在拳麵上狠狠的與謝澈撞在一起。


    嘭!


    謝澈隻感覺腿部一麻,他的身子也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下了動作,但這抹遲鈍僅是存在了一瞬,旋即迅速恢複正常。


    隨即猛的旋轉身體,將自己的另一條腿高高抬起,並在蕭楚河頭頂的位置極速劈下。


    可對方的反應也是極為迅速,隻見蕭楚河麵色一沉,冷著臉就揮拳向著謝澈狠劈下的腿轟去。


    場邊的人隻見過刀尖上跳舞,還未曾親眼見到過拳麵上跳舞,今日倒是大飽眼福了!


    場邊有人低聲笑道,雖然他的聲音很小,但作為修士五感是異常的靈敏,自然是不會落下這樣突兀的反應,一時間偷笑聲此起彼伏。


    嘭!


    又是一聲巨響轟然炸開,雄渾的勁氣猶如利刃犁過大地,在地麵上留下道道長痕,而謝澈與蕭楚河二人則幾乎同時向著自身身後跳去。


    抬目望去,這二人皆有損傷,衣衫都在原有基礎上變得更加的破損了些,就連他們的臉色比起之前也少了些血色。


    “你果然修得了祭天神壇中的雷霆,如此狂暴的靈力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地方能擁有了。”


    謝澈笑著站起身子,揮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本來這一拍力道不重,但誰知這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衣衫也在此時歸為了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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