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殺了我!”


    瞬間謝澈便讀出了明甲玄眼神中所蘊含的情緒,但他卻沒有做出任何的過激反應。


    在對方的認知中、在青天靈院所有的認識謝澈的學員的認知中,他們清楚的知道謝澈就是一個蒙著眼的瞎子,不過十分幸運的將心眼修至大成。


    大成心眼雖能將缺失的目感補充大半,甚至有些方麵還要更甚一籌,但無法看見他人的情緒卻是心眼的最大缺點。


    而這一點謝澈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謝澈有理由相信,明甲玄敢在自己麵前直接露出殺意,那麽便已經做好了隨時擊殺自己的準備。


    不過此處也有一個疑點,就是龍血試煉裏禁止學員死鬥,它會杜絕一切的可能也威脅學員生命的事。這個規則在靈院成立之初便已存在了。


    作為時隔幾十年再度開啟的龍血試煉,謝澈可不信眼前的兩人不會做功課。也正因如此,明甲玄眼裏所蘊含的殺意才更顯古怪。


    “謝澈你說假如他們之中有人生了二心的話,我們該如何呢?”


    幾乎是唰的一下,謝澈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間完全打開了,冷汗也自汗毛中鑽出。


    謝澈雖麵色不變,但身體已然有些不聽使喚,竟隱隱有些發抖的跡象!對方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明甲玄已經看透了。


    “這種事我又怎麽會知?我從未在一個團隊中擔任核心,對於這種決定團隊走向的決策自然是缺乏經驗的。你為何會想來問我呢?太叔遠致不是更能為你解惑嗎?”


    謝澈為了不露餡,便故作沉穩的回答,甚至還在最後反問了一句。


    “也是,忘記了你還未坐到這個地位,倒是我唐突了。”


    明甲玄略帶著一絲遺憾的語氣回答,甚至臉上也同樣是這樣神情。盡管如此,他還是給了謝澈莫大的壓力。


    “那你說如果你的朋友背叛了你,你會選擇如何?是裝作沒看見,還是一刀兩斷?”


    這個問題更加犀利了,也更難招架,謝澈抿抿有點幹的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嗬!”


    突然間,明甲玄輕笑了起來,那浮於臉上的怒氣與殺意,也隨著笑容的綻放而冰解。


    “剛剛那三滴龍血......我通過它們感應到了我們之中有人早已身具龍血,不過與那頭白猿身上的龍血卻並非同源。”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謝澈,似乎是想要看清後者的所有動作與表情。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不知!”謝澈雖然想到了這個場麵,但沒想到氣氛會如此壓抑,也是隻得強行否認道。


    “你說假如你身邊原本有一個修為最低的朋友,以你的實力不說探囊取物,但是能不出全力就能將其擊敗。本來你是這麽認為的。”


    “但有一日你突然發現他其實還有諸多的隱藏手段,那些加起來足以匹敵你,但他卻是將底牌全部藏匿,不發一言,你說他究竟想幹什麽?”


    “咕嚕!”不合時宜的,謝澈強咽了一口唾沫。


    “怎麽,你緊張了?”


    明甲玄笑容不減,但裏麵卻沒有絲毫的暖意,讓人看一眼便隻覺如墜冰窖。


    他的目光如刀,死死的盯著謝澈。如果真有眼神可以殺人這個說法,那麽此時謝澈已然三刀六洞了。


    “我承認,你們能感知到的,除了那三滴之外的龍血,是我的。”謝澈深知如果再否認下去,明甲玄或許會說出更多關於自己的事,這是他不願的,於是最終選擇了如實告知。


    “三滴?嗬嗬!”明甲玄冷笑幾聲,“如果你從始至終都擁有著那滴龍血,那麽你一定知道我們手中不止有三滴。”


    “你說,我們應該如何對待你呢?”


    明甲玄的笑容悄然多了些狠厲與冷冽,但他仍是向著謝澈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得到它們的?”


    謝澈幾乎是在明甲玄話音剛落下的下一刻就說道:“那是我與友人在靈院之外,一處名為屠夫沙漠的地方,曆經月餘才得到的幾滴龍血。”


    關於這個問題他早就料到了明甲玄必定會問他那幾滴龍血的出處,於是早就編有腹稿。


    “原來如此。”


    明甲玄應了一聲,但卻沒變換臉色,看的謝澈是心驚膽戰,卻不敢有絲毫的表現,努力的保持著自己那平靜的樣子。


    “我們快到了。”


    凝重的氣氛堅持了不過幾息時間,明甲玄就主動破冰道——至少謝澈是這麽以為的。


    “快到了?”


    雖然不知他所言到底是到了何處,但總算的挨過了這段時間。


    “應該是已經打消了對自己的懷疑了吧?應該不會再將自己視為敵對了吧?”


    瞧得明甲玄終於是恢複了往日的神采,謝澈雖得輕鬆一會,但還是無法真正的放下心來。


    猜疑從不會輕易被消除。他顯然不會相信就因為自己與他坦白一句話後,便是能做到完全的信任。但礙於對方無害的表現,自己也無法做出其它的改變。


    不過謝澈倒是發現了明甲玄身上有著奇怪的氣息,連帶著他身邊的太叔遠致也有,但似乎這股氣息隻是讓他們的情緒波動更明顯了幾分,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了異樣——之前的謝澈可看不出來這兩個情緒的細微波動,他們隱藏的太好了。


    稍做猶豫之後,便是無奈的縱身跳下,繼續跟著明甲玄的身影,向著密林深處掠去。


    嘩嘩


    不過一刻鍾後,便漸漸的放緩了速度,最後甚至看見枝葉繁茂的樹林,竟直接落下開始了步行。


    雖然不解,但謝澈還是跟著明甲玄的動作,一一照做。


    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林,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處小型的湖泊,不過待謝澈細細看去,卻是發現給它冠以湖泊之名都太抬舉它了。


    因為其大小充其左右不過十丈寬,也就是個大點的池塘。


    不過水麵上倒是雲霧繚繞的,朦朧縹緲,有仙境之感。這倒是遮蔽了謝澈的感官,讓他腦補出了一個隱藏於密林中的萬丈巨湖。


    “這裏的靈力怎會如此稀少?”


    剛才被煙塵繚繞的水麵給驚到了,而在識破了其偽裝後的謝澈,也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最大的問題。


    “自然是……為了你準備的呀!”


    明甲玄不知何時到了謝澈的身後,飛起一腳踹向謝澈的腰部。


    謝澈一時沒有察覺,竟是著了道,整個人失了重,直直墜入池塘。


    噗通


    一聲沉悶的水聲的,謝澈也是跟一顆落石一樣,直直的沉入了池底。


    這時太叔遠致自明甲玄身後的密林中緩步走出。


    “有必要嗎,為了一個隻有區區融天境初期的小子?”


    明甲玄瞥了一眼後者,道。


    而太叔遠致隻是微微搖頭,“很有必要,我正麵那頭白毛猿猴,與之比拚肉身都是落於下風,而這小子卻能依靠白毛猿口中的秘法與其平分秋色,甚至還能隱隱壓其一頭。憑借這點也足夠我們重視了。”


    “既然他有你說的那麽強大,那為何還讓兄弟們散開?我們六人一起對付他不是更有把握?”


    “哼!”太叔遠致自鼻子中冷冷的哼出一聲,一雙漆黑的眸子似是同情,又似是悲憫。


    “怎麽了?”明甲玄被他這麽一看,一時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處惹到他了,甚至還有點委屈。


    “暫且不說我們倆在潛淵榜上的排名,以我們前二的實力來對付一人已是不公,你甚至還想再拉起四人來個赤裸裸的群毆?”


    “哈哈!”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明甲玄有點羞赧的摸摸自己的額頭。


    “再說了,天天與那幾個擠在一起,以兄弟之名相稱,難不成你還真的相信了?”


    原本還有些慚愧的明甲玄聽到太叔遠致的後一句話,霎時間愣住了。


    隨後低頭拉起自己腰上別著的一枚玉佩,上麵雕著一頭身體像麝鹿,尾巴似龍尾狀,還長著龍鱗和一隻角,全身還被鱗甲布滿的四足靈獸。


    “對呀,怎麽把它給忘了呢?”明甲玄眼神有些迷離,“扮演久了,差點以為那是真正的自己了。”


    自嘲的笑笑,而後不斷的搖頭,再度抬起時已是換上了一副陌生的目空一切的氣勢。


    沒有轉身,也沒有歪頭,似乎隻是靠著身旁之人傳來的呼吸,太叔遠致就知曉自己曾經的好友回來了。


    “多謝了。”


    “你我之間有必要這麽客氣嗎?”太叔遠致咧嘴一笑,卻是再也不複之前的溫和,取而代之是跋扈,囂張。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麽久了,你的靈陣為何還未將那小子束縛住。”


    明甲玄眼神微眯,看著平靜的水麵心中莫名覺得有點不對,於是問道。


    太叔遠致此時也終於是察覺到了不對,神情一怔,隨後幾近暴怒的狂吼,“那小子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躲過了水下靈陣的束縛靈陣!他已從北麵跑了,我們快追!”


    他們倆現在站立的地方乃是池塘的南麵,而謝澈借助濃霧遮掩住了身形,已悄然從北麵逃去了。


    “那還不快追!”


    也沒過多廢話,明甲玄一個縱身,腳尖點著水麵便掠了過去。


    太叔遠致緊隨其後。


    “放心,這處池塘乃是我剛剛才挖出來的,周圍自然也是動有手腳。吸靈大陣,可將一定範圍內的天地靈氣內聚為一個小小的氣團。”


    “這個靈陣在你們倆剛剛看見這處池塘時就已展開,先已經覆蓋了近千裏的地方。他逃不遠的。”


    雖然太叔遠致說的很輕巧,但他那急於解釋的表現卻是暴露了他此刻焦急的內心。


    高速移動中的明甲玄瞥了太叔遠致一眼,道:“為了以防萬一我將那塊玉牌內的迷幻靈陣也用上了。”


    “那自是最好了。”


    太叔遠致點點頭,他可不想讓謝澈就此逃了出去,不然他們兩人的計劃可就要被他打亂了。


    咕嚕咕嚕


    眼看著兩道蠻橫的身影極速的掠過水麵,激起陣陣的波濤。


    但謝澈卻並未直接出去,而是又在水中等待了一小會兒,才緩緩上浮,探出自己的腦袋,確認四周寂寥無人,這才放心出水。


    剛剛上岸,便向著西方向狂奔。


    “雖然不知他們倆為何要對付我,但想來應該是為了那幾滴龍血吧。不然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自己身上還有什麽能吸引到他們的東西了。”


    “在龍門試煉中,學員收到致命攻擊時並不會死亡,也不會傳送至龍門界外,而是直接去往最後之地強行開始龍血煉身。他們此舉可沒有半點好處可撈啊?要知道我可是已經知曉他們的偽裝,出去後隻需稍稍一傳,他們六人之間的關係就會出現裂痕,甚至於他們在其他學員中的美名也會頃刻間瓦解……”


    “思來想去他們的這個想要置我於死地的舉動,可是百害而無一利。依照他們倆的頭腦,還真是一步昏招。”


    想到這,謝澈雖然不能夠理解,但臉上還是露出喜色,至少是他握有了這兩人的把柄。雖然代價是此後徹底得罪了他們二人——甚至還不僅僅隻有他們二人——但也足夠了。


    “無所謂了,至少是看清了兩個人,也算是一種收獲了。”謝澈這麽安慰自己道。


    不過這麽一想,蕭楚河倒是率先看清了他們,但是自己也不賴!


    “原來你在這裏,還真是讓我們一頓好找。”


    就在謝澈還有些沾沾自喜的時候,一道利刃劃破了空間,直直的向著謝澈飛來。


    謝澈大驚,腳步慌亂一動,幾乎是擦著刀刃的邊躲了過去。


    砰


    飛刃落下,在黃色的泥地上留下一個大大的坑。


    隨後猛的一轉身,不遠處的樹冠上堂堂的站立著兩個人,正是此前謝澈以為已經騙過去的太叔遠致與明甲玄二人。


    “故意的在池塘的北麵留下一串泥印,想把我們往那裏引去,而自己卻運用了秘術藏匿在水池底下,待我們二人走遠了才露出真身。甚至還想到了我們倆久未追上,一定會折返,便選擇向西邊逃竄。”


    “嘖嘖嘖!你的頭腦不錯,但卻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陷……”樹冠之上,感受著微風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此刻太叔遠致的臉上滿是愉悅,“那就是低估了我的天才。”


    “還與他廢什麽話,直接動手殺了他!”明甲玄此刻卻並沒有太過的高興,畢竟他真的中了謝澈的道,如果不是太叔遠致,還真的會讓謝澈就這麽逃了過去。


    “撕天裂地金虎爪!”


    一聲喝下,天地間徜徉的靈氣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齊齊的向著明甲玄匯聚而來。


    一隻凶悍的巨大虎爪,在林木間悍然成型。


    似乎是擁有著真正的虎類的威猛與氣勢,廣袤林間的靈獸紛紛是向外逃竄而去,生怕招惹到這一尊凶虎。


    明甲玄神情陰翳,目光如劍,勢必要將謝澈鎮殺於此爪下,才能洗刷之前被戲弄的恥辱。


    而處於下方的謝澈,他本不想與其硬碰,但奈何有另一股力量束縛住了自己的雙腿,使得他不能邁動一步,也是隻得出手硬抵了。


    “彌羅真拳!”


    右手變掌成拳,一股浩瀚靈力在謝澈上方匯聚,一顆大大的拳印也在綻放光華。遠遠看去,似乎在與那虎爪爭輝。


    “鎮壓!”


    雄渾無比的氣息籠罩在此間狹小的天地間,那股凶狠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向著謝澈壓來。


    “想的倒挺美!建議先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此時已經撕破臉皮,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謝澈也是破口大罵。


    砰!


    一爪一拳在空中硬碰,兩人都想擊潰對方,可事實卻是誰都沒有占據上風。


    “喝呀!”


    明甲玄橫眉豎目麵露不善,在兩相均衡之際,毅然的抬起另一隻手。隨即大手一握,雄渾無比的靈力在空中凝聚成一座高百丈的高山,巨大的威壓使得下方的林木自腰處折斷,近千丈的林地瞬息間就化為了一處荒地。


    “給我鎮壓!”


    雙目幾近炸開一樣的放大,本來被一圈黑色包裹住的褐色瞳孔,此刻已然霸占了他的整隻眼珠。雙手也疊壓在一起,整個身子也在盡力的向下壓去。


    之前他自己所凝聚的虎爪,以及謝澈反擊使用的拳印,都在厚重而巨大的山嶽的重壓下,僅堅持了半刻就化為了點點微光,散於天地間了。


    融天境,與天地相融。抬手間山嶽再現,這樣的偉力真的是人能夠擁有的嗎?


    謝澈眼望著,心中滿是震撼。


    不過震撼歸震撼,終歸是不能忘了正事。現在的他可是要直麵這股足以改天換地的偉力,甚至還要擊潰它!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


    此刻,在山嶽的重壓下,謝澈才剛剛理解了幾個月前蕭楚河對他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了。


    但現在的他可沒有時間再去感慨,去深思,不然危矣!


    望著當頭墜下的山嶽,謝澈手掌一握,一柄古樸長劍出現於掌中。


    “劍起:飛雪!”


    雄渾的靈力霎時間噴湧而出,激蕩在周身各處,湛藍的如水光一般的靈力跟隨著謝澈的舞動而綻放出璀璨的光華。劍舞亦是助劍所用,劍光閃動間,就連空氣都發出空空的震響,似乎是被切割開來。


    隨後激昂的劍光在謝澈的指引下,飛快的匯聚在一起,以一種足以斬開天地的氣勢暴掠飛出,化為湛藍色的如深淵之水一般的劍刃,狠狠的與那山嶽相撞在一起。


    “給我破!”


    謝澈的厲喝聲陡然響起,本就璀璨的劍光,更是猛然爆發出更加耀眼的光亮,竟是傳出一聲清脆的如鳥啼一般的脆鳴聲,硬是直接將那山嶽,生生的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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