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沉沉,夜色早已黑透,祁予白在門口駐留片刻,拿過窗台的油紙傘,撐開,步入雨夜。


    昏暗的燈影,踏於青石的腳步聲與雨水的滴答聲混合,晌徹在空空蕩蕩的街道,祁予白撐著傘匆匆地往祁府跑去。


    祁予白半夜三更才翻牆回府,雖撐了傘,衣衫卻也被打濕了一大半。


    閨閣內,祁予白點上燭燈,微光透著暖意,身上濕噠噠的衣物,無時無刻都在滲著寒意,一點也不舒適。


    更衣、浴洗,在一切收拾妥當後,祁予白才因困意而沉沉入睡。


    黑夜裏,微微燭火,搖曳著,忽明忽暗,燈火映著緊閉的眼眸,緊皺的眉頭,蒼白的臉頰,蜷縮至一團的小人兒,渾身透著脆弱無助。


    平日肆意的人兒,在此刻,微微顫抖,眸子未睜,透過淡淡的燭燈就可窺見那顫顫的睫羽,一顫一顫的,卻不見人醒。


    翌日一早,木酒、祁予白二人都病了,渾身都沒勁地躺在床上,一個躺在柔安殿,一個躺在祁府,兩人皆是鬱悶不已。


    說好今日要與小白\/酒酒一同去青羽看看的,這怕是去不了了。


    昨日不過淋一點雨,自己竟然會病了!


    兩邊的人兒皆是一陣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公主,該喝藥了。”


    “小姐,該喝藥了。”


    雲酥與半夏一人一碗黑烏烏的湯藥端至自家主子,苦澀於房中彌漫,於是二人一早便獲得自家主子的同款皺眉、嫌棄。


    “公主?”


    雲酥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生怕公主不喝,小腦瓜靈機一動,雲酥便拿出幾塊蜜餞,遞至木酒眼前,然後一臉笑嘻嘻地望著木酒。


    瞧瞧黑烏烏的湯藥,瞧瞧香甜的蜜餞,木酒心一狠,一碗端過。


    隨後,碗一放,舌頭一吐,好苦,苦得木酒懷疑人生,一旁的雲酥及時將蜜餞塞入木酒口中,她可是清楚自家公主有多嬌氣。


    尤其是不愛吃苦的。


    木酒嚼著蜜餞,口中散著濃鬱的香甜,苦澀漸漸淡去。


    木酒喝過藥,腦瓜卻還是有些暈乎乎的,有點昏昏欲睡,便招呼雲酥過會記得喚她。


    雲酥看著迷糊的自家公主,心想果然公主睡著就是最乖的,想歸想,雲酥還是拿起帕子替木酒仔細擦拭,打算讓自家公主舒服些睡。


    另一邊的祁予白可沒這般待遇,被藥熏得苦皺,捂著鼻子,端過藥,悶頭一灌,苦得不行,半夏麵無表情地接過空碗就朝門外走去,獨留祁予白一人吐舌頭。


    從門外突然竄出個秋桑來,隻見她拿著糖葫蘆,興奮地朝祁予白奔去,好似餓狼猛衝,卻被一旁不起眼的木凳一絆,秋桑啪嘰一下直接趴在地上,糖葫蘆高高舉起,臉朝地,還好在臨近床邊的地方鋪了層軟毯,不然…秋桑的臉蛋可就要完咯。


    摔疼的秋桑一臉懵兮兮地看向祁予白,然後趴在地上哭兮兮地喊道,同時也不忘把糖葫蘆舉在一旁。


    “嗷嗚…阿白,這木凳欺負…欺負人。”


    床上的祁予白剛喝過藥,滿腔苦澀,那一向紅潤的唇色早已蒼白,四肢又沒勁,骨子裏透寒,冷得有些受不住,便有些勉強地喊了聲“阿桑過來”


    秋桑一聽也不哭兮兮,利落地爬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小臉蛋,朝床邊走去。


    秋桑不看還好,一看到虛弱的祁予白,眼眶眶就泛紅,淚水打轉,拿著自己的糖葫蘆直直撲向祁予白。


    祁予白有些苦惱,她還真不知秋桑這個小哭包今日會來尋她,更不知因昨日淋了些雨自己便會病倒,一臉無奈道。


    “我這不是沒事嘛,阿桑別哭啊,我可沒帕子給你擦淚。”


    秋桑的眼眸紅得像隻兔子,小心地瞅著祁予白,有些心疼道“阿白是不是很疼很冷啊”


    “知道還這般撲著我,快起來,我現在可沒勁。”


    祁予白有些頭疼,果然秋桑一見,就會知道自己的那病又發作了。


    秋桑自己心愛的糖葫蘆放置一旁,小心地替祁予白把脈,心疼不已。


    阿白就是不老實,老是到處竄,恰逢昨日陰雨,阿白更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屋裏。


    今日很陰濕,阿白的病又沒法用一般藥物壓製,那就隻能硬生生地扛著。


    一想到阿白要硬扛好幾個時辰,秋桑豆大的眼珠止不住地往下掉,聲音哽咽道。


    “阿白不要再到處竄了,會疼的…嗚”


    祁予白冷得受不住,恰好秋桑在一旁,便放鬆地閉上眼,問言,也隻是勉強掀開一點眼皮,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秋桑的小腦瓜,歎道“會好的”


    “不哭…阿桑,會沒事的,隻是現在冷了些,疼了點。”


    秋桑使勁搖頭,否認,她怕…真的…她怕阿白會出事。


    這病與她見過的不同,還是她撞見過幾次,不然她都不可能知道阿白每月都會這樣疼上好幾個時辰,可她卻沒法子減輕阿白的疼痛。


    即便她是京山藥堂上好的郎中,可她還是沒有任何辦法來減少阿白的痛苦,哪怕隻是一丁點,可她都沒辦法,秋桑委屈得想哭,她一向不委屈自己,便確確實實地哭出聲。


    骨子裏的刺寒,讓祁予白忍不住攥緊了手,疼痛難忍,可身旁還有個哭包,隻好顫顫巍巍地伸手碰了碰秋桑的臉蛋,笑著安慰道。


    “隻是疼疼就好,無事的。”


    祁予白如墜冰窟,攥得手指染上一絲紅色,額角滲出一層層的薄汗,抬起的手無力地落下,雙眸緊閉。


    秋桑不知所措,有些慌忙,可她又幫不上一點忙,無助無措。


    半夏熬好藥汁,端著烏黑的湯藥進來,便瞧見蜷縮一團的祁予白,以及淚流滿麵的秋桑,愣怔片刻,就匆忙趕來。


    始終麵無表情的半夏,現下在看到蜷縮的祁予白後,麵上早已染上了緊張。


    “小姐?”


    祁予白難耐道“去給我抱壇清酒來”


    半夏\/秋桑:…


    那雙攥得染紅的玉手,格外刺眼,祁予白見倆人都未動,哆哆嗦嗦地催促半夏“快些去”


    “阿白,你身子弱,不能飲酒。”


    一旁的秋桑弱弱地勸道,半夏沉默不語。


    疼得近乎暈厥的祁予白:…


    祁予白還想再說些什麽,因為難受,也就不打算多說,怕說多了,把自己氣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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