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烈烈的風聲,銅武的話就如同當年的米羅,慷慨陳訴,大義淩然。


    帕米拉的眼眶更加濕潤了,朦朧中,仿佛銅武並不高大的身軀變得那麽的偉岸,就像他們世代居住的哈蘭山脈,廣闊無邊,承載著所有人的信仰和執著。


    擦幹眼淚,帕米拉的臉上露出欣然的微笑,笑的是那樣的釋然,仿佛不是麵臨死亡的抉擇,而是心向往之的從容。


    決定跟薩鷗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她卻體會到了跟帕托二十年沒體會過的情感,愛情、友情、親情,甚至今天,有這麽多人願意為她犧牲,讓她堅定自己曾經的選擇是正確的,尤其是現在,能跟薩鷗死在一起,能跟這麽多生死與共的朋友們死在一起,她感到無比欣慰。


    對著這些勇士們,帕米拉以龍騎士的身份,行了最後的騎士禮,這是她能給高山兄弟們最後的禮物,也是最終的道別。


    “打開大門,將戰鬥進行到底!”帕米拉的聲音回蕩在高山人耳畔。


    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在帕米拉心裏回蕩,“對你的愛,進行到底!”


    房間裏,薩鷗依舊昏迷不醒,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父親、爺爺和德隆叔叔,有米蘇、帕米拉,有米羅、銀翼,有傻爺、洛伊,有德一諾、萊克多,有神聖守護者的兄弟、朋友,有這些年一切的經曆和過往,甚至還有帕托,這些全部一一在夢境裏浮現,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仿佛他的人生又重新來過了一次。


    “薩鷗,你還想繼續這樣睡下去,難道你永遠也不想醒來了?”突然,一個空靈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這個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你是誰?”夢境中,薩鷗不斷盤問,不斷尋找著這個聲音。


    “我是要送你三件禮物的人。”話音剛落,那個衣著襤褸,麵無表情的老人便如同虛幻一般出現在薩鷗麵前。


    “前輩,是您!”薩鷗又驚又喜。


    “你的朋友在外麵為了你浴血奮戰,難道你就要躺在這裏一夢不醒?”


    薩鷗慚愧的低下了頭,“我。。。不是我不想醒來,是我醒不過來。”


    “軟弱無能的家夥,不是你醒不過來,是你在逃避,你不敢麵對!”一句話,卻讓薩鷗更加無地自容。


    “是,我現在沒有了小白,也沒有了血飲戰甲,身體還經常出現問題,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戰鬥,還能不能配得上戰神這個名字,我救不了他們,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突然,一陣迷霧升起,衣衫襤褸的老人竟變成了一位一襲白衣,看起來仙風道骨,滿麵春風的老人。


    老人臉上不再冰冷,反而是那樣的和藹,淡笑著對薩鷗說,“孩子,雖然沒有獵龍神獸和血飲戰甲,雖然身患怪疾,你依然敢於獨自一人,深入敵營,斬殺仇敵,說明你足夠勇敢,血飲戰甲、戡延聖劍、獵龍神獸,他們都是你的襯托,而不是你的枷鎖。”


    薩鷗驚訝的同時,猶如醍醐灌頂,突然回想起兒時父親的教導——武器隻是襯托,過於依賴武器,隻會忽略了你自身的能力。


    “我爸爸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薩鷗喃喃自語。


    “你和你父親。。。哦,我應該說整個薩亞家族,都是我的孩子。”


    “您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這個世界的締造者之一,更是你們人類的締造者,為了幫助人類對抗獸族,我曾在數萬萬人類中,選中了薩亞一族,也就是你的祖先,你們家族的血脈裏,融入了我的一滴血,所以薩亞子孫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王,才能夠對抗獸族。”


    跟米蘇聽到這個消息時同樣的反應,薩鷗震驚的難以置信,“您。。。您就是傳說中的上位主神?”


    “沒錯,準確的說是人神,我的名字叫法納提亞斯,這世上的人類,都是我的孩子,但隻有薩亞子孫身體裏流淌過我的血液,而到今天為止,身體裏依然還擁有我血液的人,隻有你薩鷗,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正義者之血!其實我覺得更應該叫主神之血!所以,你可以叫我父神。”


    所有的過往,在薩鷗腦海中閃過,好像很多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的問題,一下子全都找到了答案。


    “父神,我辜負了您,沒有小白和血飲戰甲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身患怪疾,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恢複到以前。”


    法納提亞斯冷哼了一聲,憤然道,“你身體的問題都因血飲戰甲而起,文霄景那些蠢貨,竟然用赤魅血魔的戰甲代替血飲戰甲,還讓段敬行在中間做了手腳,如果沒有正義者之血,恐怕你早就一命嗚呼了。”


    “原來是這樣,我之前也懷疑過是血飲戰甲的問題。”


    “好了孩子,有人需要你,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如果還想知道什麽,你可以去問米蘇。記得我曾跟你說過,要送你三件禮物,前兩件已經送給你了,現在我要送你第三件禮物,就是幫你找回血飲戰甲和獵龍神獸。”


    “您說的是真的?”薩鷗聽後大喜,血飲戰甲倒是無所謂,但小白對薩鷗來說太重要了。


    法納提亞斯淡淡一笑,隨即從他身後露出了一個小腦袋,白色毛茸茸的,乍一看去就像隻小貓。


    “小白!”


    再次見到小白,薩鷗近乎熱淚盈眶,小白也猛的撲到薩鷗懷裏,用軟綿綿的舌頭在薩鷗臉上不停的舔著。


    “小白,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相擁而泣的時候,法納提亞斯手指微動,一道金光照向薩鷗胸前掛著的卿匙匕首上,匕首也跟著散發出陣陣微光。


    “孩子,珍惜你現在擁有的,和我贈予你的一切,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隨著老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身影緩緩消失,薩鷗也睜開了沉睡已久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小白那張熟悉而又可愛的小臉。


    “小白!真的是你!”薩鷗再一次將小白摟在懷裏,這一次的感覺更加真實,能清晰的感受到小白的溫度,軟綿綿的毛發,以及那熟悉的喘息聲。


    “不是夢,我就知道這不是夢,我就知道小白你會回到我身邊。”


    “嗚喔嗚喔。。。”


    小白在薩鷗耳邊輕輕的喃呢著,大大的眼睛裏,閃著晶瑩的液體,薩鷗知道,這是小白在表達對自己的思念。


    “小白,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這段日子,你跑到哪裏去了?當初你為什麽突然就不認識我了?”


    小白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薩鷗,好一會兒,才又“嗚喔嗚喔”起來,似乎是在講述著發生的故事。


    雖然與小白再次建立了心靈連接,可獵龍神獸太複雜的表述,薩鷗還是隻能聽得一知半解。


    “好了,以前的事不管了,以後你再也不許離開我,聽到沒有!”


    小白卻出人意料的突然推開薩鷗跳到門口,用爪子指了指門外。


    薩鷗這才注意傾聽門外的聲音,似乎聽到了帕米拉的聲音,還有卡朗提的,萊克多的,總之聽起來有好多人。


    起身下了床,發現自己的身體已恢複如初,甚至狀態比受傷之前還要好,感覺精力充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薩鷗又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卿匙匕首,雖然沒召喚出血飲戰甲,不過完全能夠感受得到,血飲戰甲也回來了。


    “回來了,都回來了。”心裏想著,腦海中再次回響起法納提亞斯臨走前的話,“珍惜你現在擁有的,和我贈予你的一切。”


    “走吧小白,我們出去看看,誰想奪走屬於我們的東西。”


    院子裏,帕米拉打開了大門,卡朗提、萊克多、伯恩架著各自龐大的坐騎緩緩走了進來,身後是古蒂、拜比特、亞裏恩三位玄級魔法師,還有數以萬計的敵人。


    卡伊城行政總府開闊的院子裏,一瞬間擠滿了人,帕米拉和僅剩不到一百位高山勇士,包括丹妮斯,都聚集到薩鷗所在的房門前,麵對數萬如洪水猛獸的敵人,目光灼灼,巋然不動,這是他們最後的底線和執著。


    看著這群視死如歸的人們,卡朗提臉上再次露出了陰險得意的笑容,駕熾火雄獅來到帕米拉麵前,居高臨下打量帕米拉,故作憐惜的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哎,你這是何苦呢,我早跟你說過,選擇薩鷗是沒有好下場的,你就是不聽,搞成今天這個樣子,我看著也很心疼。”


    帕米拉冷哼了一聲,反問卡朗提,“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想勸我迷途知返?”


    卡朗提得意的說道,“雖然你殺了伯恩將軍的弟弟,不過那都是薩鷗的意思,你隻是一時糊塗,聽了他的鬼話。看在帕托大人和我的麵子上,伯恩將軍不會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隻要你肯投降,交出薩鷗,帕托大人會原諒你,我也會原諒你,我們都會原諒你。”


    “原諒?我需要你們的原諒?”帕米拉抬起手,白皙纖細的手指,指向卡朗提,又指向萊克多,“你們有什麽資格說原諒,沒有信仰,沒有底線的家夥,我很慶幸自己的選擇,沒有跟你們同流合汙。”


    “帕米拉!死到臨頭,你還執迷不悟嗎?還想護著薩鷗嗎?”卡朗提勃然大怒,厲聲質問。


    帕米拉目光決絕,堅定的聲音同時響起,“隻要有我一口氣在,你們就休想動薩鷗一根頭發。”


    “還有我們!”銅武也跟著說道。


    “還有我們!”所有高山人一起呐喊。


    。。。。。。


    突然,一個聲音在人群之後傳來,在暗夜裏回蕩,“謝謝大家,現在換我來保護你們。”


    這個聲音仿佛帶著無盡的引力,一瞬間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帕米拉、丹妮斯、高山人震驚之餘,回頭望去,一個熟悉挺拔的身影,邁著穩健的步伐緩緩走來。


    “薩鷗!你醒了?”帕米拉激動的掩麵淚流。


    心心念念的人,誓死守護的人,終於從沉睡中醒來,雖然隻是短短幾天,卻像是過去了幾十年。


    從人群中走出來,薩鷗先是拍了拍銅武的肩膀,目光掃過每一個高山人的臉上,淡然的笑容中,隱含著對這群高山人的敬意。


    能為了自己這樣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舍生忘死,薩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激,隻有餘生護他們周全,才能報答今日之恩。


    隨即,薩鷗走向了帕米拉,深邃又清澈的眼眸裏,帶著說不出的情感,有愛意,有感動,有虧欠,有自責,兩人四目相對,良久沒有說一句話,突然,薩鷗一把將帕米拉抱在懷中,這是薩鷗第一次,主動走進帕米拉,也是給帕米拉最好的回饋。


    依偎在薩鷗溫暖的懷抱裏,帕米拉再次落淚,哭的像個孩子,她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堅持,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也終於可以卸下沉重的擔子,因為有了依靠。


    “薩鷗。。。你。。。”卡朗提見薩鷗出現,而且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頓時顯得有些慌張。


    “我先去把這些家夥收拾了。”薩鷗在帕米拉耳邊輕柔的說。


    “你的傷怎麽突然就好了?”帕米拉抹去眼淚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等解決了他們,我在跟你解釋。”


    薩鷗把帕米拉讓到自己身後,交給丹妮斯,隨即用冷厲的目光看向卡朗提,又看到了在他身後的萊克多。


    萊克多目光躲閃,不敢直視薩鷗,雖然對薩鷗有恨,但也有虧欠,隻不過這條路,他已經無法回頭。


    “薩鷗。。。你。。。你沒受傷?”卡朗提結結巴巴的問道。


    “當然,就憑哈爾克聯邦那幾個廢物,能傷得了我?如果他們有這個本事,又怎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我手刃了烏托達。”


    “可是。。。明明。。。”


    沒等卡朗提把話說完,薩鷗便回答了他的問題,“不裝出受傷的樣子,怎麽能把你們引到這裏來,省的我到處去收拾你們。”


    “即便你沒受傷又能怎樣,你已經沒有了獵龍神獸。。。”


    “誰說我沒有獵龍神獸?小白,有人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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