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銀翼還不會走路,在父親的懷抱裏,伸手去摸巨龍堅硬冰冷的鐵甲。巨龍也沒有拒絕,一雙眼睛比當時銀翼的整個人還大,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任由他稚嫩的小手撫摸著。


    銀翼還看到,父親將自己放在巨龍的爪心裏,然後在一旁揮舞著戰斧,耍給自己和巨龍看。而銀翼,就在鋼鐵鑄成的龍爪內爬來爬去,雖然它的皮膚是冰冷的,但銀翼似乎感受到了一絲溫度,緩緩的從身下傳來,這讓兒時的銀翼感到很溫暖,有時還會躺在巨龍的大爪子裏安然入睡。


    想到這些,銀翼不自覺的伸出手,摸著巨龍冰冷的鱗片,隨口喊出了一個名字——鐵骨!因為在他看到的記憶裏,父親就是這樣稱呼的。


    這一聲呼喊,聲音非常微弱,甚至銀翼自己都沒有聽清,但巨龍卻有了反應,它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透過暗金色帶有血絲的雙眸,巨龍看到了眼前的銀翼。


    它還是那樣的平靜,除了睜開的睡眼,身體紋絲未動,一人一龍就這樣對視著,雙方都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就好像看見了每天都會陪在自己身邊的老朋友一樣,輕鬆淡然。


    不知過了多久,銀翼才淡淡一笑,對巨龍說,“你還記得我嗎?我叫銀翼,小時候我爸爸經常帶我來看你,他還給你起了名字,叫鐵骨。”


    巨龍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那樣默默的注視著銀翼。


    銀翼好像在自言自語,繼續說著,“我爸爸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媽媽也病死了,我成了孤兒。爸爸帶我來看你的時候我還很小,什麽也不記得,所以爸爸去世後,我就再也沒來過。今天見到你,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記得我小時候經常趴在你的爪子上玩,你就像現在一樣,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說完,銀翼低下了頭,流下了一行眼淚。


    “我父母離開以後,雖然哥哥和陛下都很照顧我,對我很好,可我過的很辛苦,也很累,因為我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我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每天都要不停的練功,我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強大到傲視所有人,雖然今天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沒人知道兒時的我失去了什麽。”


    銀翼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拭去眼淚,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就在剛剛,我回憶起小時候躺在你的大爪子裏睡覺,那種感覺很安逸,很溫暖,這讓我很想念我的父母,也很想念你。”


    巨龍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完全可以聽懂人類的語言,銀翼的話,好像讓這頭鋼鐵巨獸動容,它緩緩的伸出了爪子,輕輕的把銀翼握住,還是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銀翼。


    透過堅硬冰冷的龍爪,銀翼再次感受到了小時候一樣的溫暖,在這樣的溫度裏,銀翼忘記了失去父母親人的悲傷,忘記了多年來苦練武功的艱辛,忘記了每次血戰的傷痛,竟安然的睡著了。


    夢裏,銀翼看到自己騎在鐵骨背上,翱翔於九天,披荊斬棘,並肩作戰的場景。還有父親,始終在遠處凝望著自己,眼神裏充滿了慈愛和期許。


    等銀翼從夢中醒來,自己已經不在鐵骨的爪子上,而是躺在它的背上,翻身坐起的一瞬間,銀翼已經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當初父親跟鐵骨的感情已經很深厚了,之所以沒有與鐵骨達成騎士契約,並不是父親沒有這個能力或者鐵骨不願意,而是父親把這個機會留給了自己。鐵骨,就是父親的最後一份禮物。


    此時銀翼已是淚流滿麵,他為這份父愛所動容,如果當初父親就能與鐵骨簽訂騎士契約,有了如此強悍的坐騎,就絕不會在之後的戰鬥中犧牲,可以說父親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日後輝煌的人生種下了希望。


    “嘶昂!”一聲嘹亮的龍吟,意味著沉睡了數十年的鋼鐵巨龍再次蘇醒。


    “兄弟,我們走,離開這個你曾經創造過輝煌的地方,一起續寫你的神話!”


    揮動鋼鐵打造的巨大雙翼,整個山洞都在這一刻顫抖起來。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鋼鐵巨龍騰空而起,飛出洞穴,在壁壘之城上空展翅翱翔!


    金邁斯國王及這些守護洞穴多年的侍衛看到鋼鐵巨龍因得到新的主人而重返藍天,不由得歡呼雀躍。


    為了祝賀銀翼成為千古第一鋼鐵巨龍騎士,金邁斯國王毫不吝嗇的送給銀翼一套亮黑色戰甲。這戰甲是用跟鐵骨表皮一樣的金屬鍛造而成,黑韌筋鐵礦的特點是不僅防護能力極強,堪比最堅硬的板甲,而且有一定韌性,穿在身上活動自如。


    就這樣,銀翼身披全新的鎧甲,駕乘千古第一鋼鐵巨龍,飛往帝都奧雷比亞斯與薩鷗等人會合。


    來到奧雷比亞斯,聽說一行人已經出發,前往靜幽島執行新的任務,銀翼又馬不停蹄的飛往靜幽島。


    聽完銀翼的講述,眾人都被這段傳奇般的故事而感動,也由衷的替銀翼感到高興,神聖守護者又添一位傳奇龍騎士,實力進一步增強。


    正當人們為之歡喜的時候,衣衫襤褸的男子一句話,將人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各位,剛剛我們消滅的隻是一小隊前來探路的怪物,如果不將洞口封印,還會有大批的未知生物衝上島,到時候我們會很難對付。”


    眾人聽聞,再次嚴肅起來,米羅問道,“閣下,要怎麽才能把洞口封印?”


    “當年我被選做魔法載體,封印在洞口,島上剩餘的魔法師將自身的自然元素全部集中在我身上,利用強大的魔法建立起封印。現在封印被打破,需要重新尋找載體,如果沒有的話,就需要你們幫忙,將我重新封印,繼續由我來做這個載體。”


    大家一時間都陷入了迷茫之中,眾所周知,人類是最強大的魔法載體,可以吸收大量的魔法元素,這是任何魔法器具都無可比擬的事實。


    眼前這個男子,願意為整個大陸的安危,犧牲自己,顯然是個英雄,誰也不願看見這樣一個人,再次陷入無盡的封印之中。但一個能替代人體的魔法器具,必定會被視為傳世珍寶,一時間上哪裏尋來?


    正當人們苦於無解的時候,妮可突然說話了,“蘊魔黑水晶也許可以做到,隻是不知道它裏麵蘊含的魔法,能不能支撐起這個封印。”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妮可身上,男子也走了過去,輕聲問道,“可以給我看看嗎?”


    妮可將蘊魔黑水晶遞給男子,男子將水晶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隨後用單手握緊,閉上雙眼運用體內的自然之力,感受水晶中蘊藏的魔法元素。


    片刻後,男子睜開眼點了點頭,“的確是一件十分強大的魔法器具,雖然蘊藏的自然元素還不足夠建立起封印,不過我可以將我體內的自然元素注入其中,這樣就行了。”


    說罷,男子轉身來到洞口旁,雙手上下交錯,將蘊魔黑水晶夾在當中,開始吟唱。


    隻見男子周身一股強大的氣流正在逐漸湧動,原本破爛的衣服被氣流吹的呼呼作響,眼看就要支離破碎的樣子。同時,他手中的蘊魔水晶周圍散發的光芒也在逐漸變得更加耀眼。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男子的吟唱終於結束,蘊魔水晶也在此時似乎變大了好幾倍,並且慢慢向洞口飄去。


    飛到洞口正上方,隻聽“嗡!”的一聲轟鳴,隨即便形成了一張金色多邊形魔法矩陣。


    緊接著,周圍的碎石開始顫抖,並向洞口聚集,在魔法矩陣上方,很快搭建了一座跟剛才完全一樣三角形的魔法祭壇,看樣子,封印已經完成。


    男子緩緩轉過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臉色慘白。


    薩鷗、米羅緊走兩步來到近前,米羅問道,“怎麽樣?是不是封印已經完成了?”


    男子勉強的點了點頭,因體力不支坐在地上,一邊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邊低聲說道,“我已經把我體內九層的魔法元素轉移到了蘊魔黑水晶中,加上原本就有的魔法元素,這個封印的效果絕不比之前的差,大家可以放心了。”


    麵前的男子,身上存在著太多未解之謎,見一切已經解決,米羅示意大家先不要打擾他,有什麽問題,日後再說。


    此時天色已晚,薩鷗提議就地宿營。島上什麽都少,就是死去的植物特別多,幹枯的樹枝隨處可見。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這些枯樹枝撿來,搭在一起,妮可隨手釋放火焰魔法,將這些幹樹枝點燃。


    一行七人圍篝火而坐,腦海中縈繞的種種困惑,因此誰也沒心情閑聊,總是不自覺的將目光投向始終閉目靜養的男子身上。


    島上的夜,跟白天一樣安靜,隻能聽到火苗燃燒柴火發出的劈啪聲。回想起這一天的種種離奇遭遇,幾經波瀾,就好像過了半個世紀一樣漫長。


    這些天的相處,小白和紅葉早就成了好朋友,雖然是兩頭龐然大物,其實它們都處於少年期,相當於十來歲的小孩子,童心未泯自然相處起來特別和諧。


    在帝都的時候,薩鷗米羅都不在它們身邊,兩個家夥一直形影不離。


    銀翼的坐騎,是一頭正直壯年的巨龍,中途又經曆了這麽多波折,自然要沉穩許多,並沒有因小白和紅葉都是世所罕見的生物而感到好奇,自顧自的趴在一旁休息。


    盡管島上已經基本沒有什麽威脅,但向來做事嚴禁穩重的米羅還是執意要大家休息,他獨自一人守夜。艾爾莎扮演起夫唱婦隨的角色,隨手在周圍釋放了一個防禦魔法。


    兩人的這一舉動,不免讓薩鷗感到多此一舉,更讓聰明伶俐的妮可覺得十分好笑,朝艾爾莎使了個壞壞的眼神,艾爾莎自然明白妮可的意思,也笑著白了妮可一眼,雖然都沒有說話,但兩人從小建立的默契,已經讓一切的話語,都包藏在了這個眼神中。


    打破夜晚寧靜的,是此起彼伏的鼾聲,小白天生沒心沒肺,有天大的事都是躺下就著,紅葉和鐵骨是龍類,睡覺是它們平生第一大愛好,三頭巨獸鼾聲如雷,使得在場的人盡數無眠。


    當然,銀翼並不在其中,高山族向來心寬,做一件事的時候很少會想到其他事,睡覺的時候,自然也不會被外界因素所影響。


    米蘇倚靠在一顆枯樹幹旁,安靜的緊閉雙眼,但卻全然沒有一絲睡意。


    讓她失眠的並不是這如雷的鼾聲,更不是白天的種種遭遇,而是薩鷗。


    回想起在帝都,兩人似乎找到了愛人一樣甜蜜的感覺,可離開帝都後,因為有了妮可的加入,薩鷗明顯跟自己疏遠了很多,反而跟妮可走的很近。


    性格內向的米蘇表麵若無其事,甚至冷冰冰的樣子,其實內心卻莫名其妙的感到惶惶不安,總有一種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卻被人橫刀奪愛的失落和挫敗。


    米蘇從小麵對的男人隻有哥哥,她並不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甚至除了米羅,任何男人在她眼中都隻是一個人而已,一種最常見的生物,從沒泛起過一絲情感,哪怕是友情也沒有。


    唯獨薩鷗,從很小的時候兩人初次見麵,便對他有種莫名的感情,這種感情讓米蘇很困擾,他不明白是什麽,隻是覺得有時候看薩鷗就忍不住想笑,有時候又恨不得一劍殺了他,見不到的時候,還會經常想起。就這樣在又愛又恨之間,讓她越發的困惑和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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