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攝政王府用過晚膳後,上官羽便滿足的斜倚在君九宸書房的座椅內。


    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桌上的茶具。


    “你府中這廚子不愧是宮中賞下來的,手藝當真是不錯,不如借我帶回去小住一段時日?”


    “在北邊待習慣了,上京這些菜肴精致是精致,吃久了總覺得少了些滋味!”


    “不過這樣看來,這太後娘娘還算有點良心,不枉你將她們母子從冷宮裏撈出來一場!”


    據他所知,君九宸府中的這個廚子,是太後做主從禦膳房調過來的。


    當初送人過來的時候,太監便是說怕攝政王吃不慣上京城的食物,特意挑了一個擅長西北菜肴的廚子過來。


    君九宸對於吃的倒是從來不講究。


    他自小便被抓進了暗影閣,與上百個同齡的孩子一起經受暗無天日的訓練。


    餓的時候,別說什麽菜係,便是生肉,為了活下去,也是吃的。


    隻是見上官羽說話有些不著邊際,出聲提醒道。


    “陛下已經登基,便是天齊國君,這樣的話,日後少說。”


    上官羽一副受傷的模樣。


    “這不是沒外人嗎,而且你出宮的時候不過八歲,這小皇帝還沒生出來呢。”


    “一個素未謀麵的便宜弟弟罷了,怎麽還護上了?弄的我都有些嫉妒了!”


    “你別忘了,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你也認了我家那老頭子為義父,還在他死前答應要好好照看好我的!”


    “算起來,我也算你弟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君九宸看著上官羽那一副插科打諢的模樣,懶得同他繼續爭辯。


    左右他雖然胡言亂語慣了,在外麵卻是有分寸的,他這攝政王府也沒人能闖進來偷聽。


    “人你待會一同帶走便是,如今飯也吃完了,有什麽事,說吧!”


    上官羽聞言嘴角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來。


    “這還差不多!”


    “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人,這次可是得了個大消息要告訴你!絕對值這廚子的價!”


    君九宸隻不置可否的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上官羽則一臉獻寶似的表情。


    “你先前不是覺著宮變的事情有異,讓我盯著懷王府嗎?別說,你這直覺還真準!”


    “一個月前我派去尋找定北王家眷的人回來了,抓回了定北王那個跑路的姨娘。”


    “據她所說,定北王在發兵前的幾個月,的確與上京有過書信來往!”


    “那書信雖未署名,也都及時燒毀了,但經過查訪,雲驍從前在軍中的一個親信,曾在定北王府附近露過麵……”


    上官羽說著麵露可惜之色。


    “不過定北王兵敗後,那人便憑空消失了,直到昨日我們的人回來稟報……人已經死了!所以線索到這裏便斷了。”


    “隻是依我看,這事必定有懷王府的手筆!”


    “否則哪就那麽巧,那些人在雲崢的婚宴上殺了兩位皇子後,還能準確找到宋大小姐所在的位置,挾持她全身而退!”


    “若不是你忽然殺回來,憑著懷王府擊退反賊的功勞,近水樓台先得月,如今這皇位上的人,怕就是他雲驍了!”


    君九宸聞言捏著杯盞的手微微收緊。


    而後似乎想到什麽,又忽而忍不住自嘲似的輕笑了一聲。


    他原先還想著宋晚躲起來不現身,有沒有可能是認出了他,怕他報複。


    如此看來……


    倒是他想多了。


    她那麽聰明,定然也是在這場叛亂中發現了什麽端倪,這才在活下來之後,不敢現身吧……


    是啊,他回京後一直戴著麵具,他憑什麽認為,即便他戴著麵具,她也能一眼認出他來呢?


    他在她心裏,又算什麽?


    不過……


    懷王府。


    當真是很好!


    從前他隻以為母親的死,是中宮所為,誰知他殺回皇宮,卻從她宮中之人問出了雲驍的名字,隻是那人並非她的心腹,知道的內情並不多。


    地牢裏的那個,也咬緊了牙關不肯開口。


    但就他看,他母親當年的死,怕是與雲驍也脫不了關係。


    可惜當初護送他出宮的那位知曉內情的姑姑,依舊下落不明……


    “無妨,既然線索斷了,便無需白費心力了,雲驍此人老謀深算,蟄伏多年,此事事關重大,他定然是不會落下什麽把柄的。”


    “若他當真有不臣之心,定不會就此收手!我們便等著他再次出手便是!”


    君九宸說著,眸光幽暗。


    “將欲奪之,必先予之!


    上官羽聞言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什麽事來,麵帶幾分興奮的道。


    “我說呢,你一邊讓我查著懷王府,但陛下登基之日,朝臣齊力推舉雲驍為新任中書令!你既然沒有反對!”


    “原來是早就有所準備啊!”


    君九宸將手中的茶盞放回案幾上,眼眸中閃過一絲犀利。


    “幼帝在朝中根基全無,我們手中雖有兵權,但除了從漠北帶回來的這些武將,在朝中根本沒有得用之人。”


    “這些日子我們靠著鐵證與黑甲衛震懾,強行動了那麽多前朝舊臣,朝臣們心中彷徨,想推個人出來作為主心骨,聯合起來在朝中與我們對抗不足為奇。”


    “懷王府經過這次的事,在朝臣與百姓中聲望極高,與其同他們針鋒相對,致使朝局混亂,不如先順了他們的意,引蛇出洞!”


    “而且……中書令這個位置,便不是懷王,也會落到其他人手上,朝中那些老狐狸,是不會讓我們的人上位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是他!”


    上官羽聞言眼中的興奮之色愈甚。


    “有意思!有意思!”


    “既然如此,你不如也讓小皇帝封我個官當當,我來幫你會會這幫人!”


    “霍都他們替你揍揍人,打打仗還行,在朝堂上碰上這些老狐狸可是要吃虧的!引蛇出洞是一回事,你總不能當真受製於他們吧!”


    “這玩弄權術可比做什麽太傅,整日對著你那便宜弟弟有意思多了!”


    君九宸看著上官羽那躍躍欲試的模樣,隻沉默的靠回椅背上,直接無視了上官羽的要求。


    “我答應過英國公,不會讓你身處險境!”


    “而且……若要製衡懷王府,眼下還有比你更為合適的人選……”


    上官羽見自己的提議被無情否決,有幾分不服氣。


    “誰?還有誰比我更合適?”


    漠北回來的這些武將,他都如數家珍,哪有比他更好的人選。


    君九宸卻淡淡勾了勾唇,吐出了兩個字。


    “宋易。”


    正把朝中之人想了一個遍,想著無論君九宸說出誰的名字來,自己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反駁的上官羽聽到這兩個字頓時愣了愣。


    宋易?


    這個……


    他一時倒是無法反駁。


    倒不是他覺著自己的智謀不如宋易,而是若要說起對於朝中這些個官員的了解,怕是沒人能比得上曾經先帝眼前的這個“大紅人”。


    否則,當初先帝在時,他們也不會被宋易壓的死死的。


    隻不過……


    “這相府與懷王府可是姻親,你如何肯定宋易一定會按你的意願行事?”


    “還是……你想將懷王府的事告知於他?讓他懷疑宋大小姐的死或許與懷王府有關?”


    君九宸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


    “你覺得,那日宋易逼雲崢自傷,當真隻是因為怪他沒有保護好宋晚嗎?”


    上官羽頓時了然。


    “你是說,宋易也可能懷疑上了懷王府?”


    君九宸卻隻搖了搖頭,這件事,他也沒辦法肯定。


    隻是依照他對宋易的了解,縱然懷王府這個局布的到目前為止,讓人抓不到絲毫確切的證據。


    但是宋易向來心思通透。


    他不會想不到這一場所謂的叛亂到了最後時,馬上就要浮出水麵的那個受益者……


    是誰。


    “有也好,沒有也罷,宋易是個聰明人,相府若要重新在上京立足,能依仗的,隻有皇權!”


    “他出身寒門,這個道理,在他走上“奸相”這條路時,必定是已經明白了的。”


    “我便給他一個機會再重走一回曾經的路,讓他暫時成為陛下手中一枚可用的棋子又如何?”


    既然暫時抓不到宋易的把柄,他不介意讓這兩個老狐狸先鬥起來。


    不過依照如今朝中的形勢,要用宋易,還得尋一個合適的契機才行。


    否則懷王一黨若是察覺到他的意圖,怕是立時便會跳出來,平白多生波折……


    上官羽聞言頓時有些納罕。


    “你不是說要親自查相府,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模樣嗎?怎麽才幾天便改了主意了?”


    “怎麽?今日去相府遇到什麽新鮮事了?”


    君九宸卻沒有再回答他的話。


    “時間不早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走了。


    上官羽聞言忍不住嘟噥了一句“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之類的話。


    擺了個臭臉便走出了房門。


    隻是剛出門,那臭臉瞬間轉為笑臉,興衝衝的讓隨風領他去尋那個廚子,而後高高興興的將人帶回家了!


    君九宸則留在原地,看著那明明滅滅的燭火。


    低聲呢喃道。


    “宋晚,你費盡心機,就替自己挑了這麽個狼子野心的男人麽?”


    若她真的還活著,那這被背叛的感覺……應該不錯吧……


    這因果報應,當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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