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掛”?李詩棠聽到這個詞,一下繃緊了神經。


    誠然,她在原本的世界讀過不少穿越小說,穿越到鬥羅世界的更是一抓一大把,也想象過自己要是穿越了,能拿到什麽外掛;但這些想法,都在穿越後一天天的生活裏消磨掉了,到最後,連夢裏都不太會出現這個詞了。


    而最近的一次,還是陳真真主動提起來的。那次陳真真怎麽說來著?


    他說,不要妄想依靠“外掛”。


    而且,陳真真好像就是“外掛”的親曆者……難道說……李詩棠咽了口唾沫,用中文向麵帶笑容的“判官”發問:


    “難道,您是,賣掛的?”


    “?”“判官”笑容不變,隻是微微歪了歪頭,像是在表達不解。


    “……”李詩棠斟酌著詞句,“您認識陳真真嗎?”


    “噢,他啊。”“判官”並不意外:


    “他是我曾經幫助過的人,我當然認識了。


    “我也知道,你們已經相認,而且還有過不少交流,隻不過我想要和你單獨聊聊,所以暫且把你們分開了。”


    所以才有了那張和陳真真很像的那張網嗎?那到底是什麽……李詩棠想起她和陳真真來到這裏的經過,又咽了口唾沫。


    目前看來,“判官”的表現太超然了,恐怕連那批頂級大能,都沒有能和他匹敵的。


    “陳真真現在在哪?”她問。


    “在隔壁的小空間裏。”“判官”柔和地笑道,“等我們談話結束了,我會把你們都放回原位的,不必擔心。”


    “放回原位”……說的跟過家家遊戲後把玩具放回原位似的……李詩棠呼了口氣,指了指椅子上低垂腦袋的人:


    “我在哪裏?那位又是誰?”


    “沙城政府的市政廳。”“判官”對答如流,“至於椅子上那位,他正是現在沙城的城主,佘通黎。”


    李詩棠立刻挺直了背脊,同時,“判官”繼續說道:


    “他被陳真真用武魂困在了這裏,我幫他解開了束縛,然後借用那張網,把你們帶了過來。”


    果然……那本“攻略”和那張酷似陳真真武魂的大網,都是他的手段!李詩棠的思路瞬間通暢,篤定地說道:


    “之前那本‘攻略手冊’,也是您給的吧。”


    “是的。”“判官”微笑承認,又道,“但我們不止見過這一次,你可以再想想。”


    還有別的?李詩棠一聽這話,冷汗又要飆下來了。


    “判官”說道:


    “——回歸正題吧。


    “所以,你想要什麽‘外掛’?”


    “……有什麽種類嗎?”李詩棠隻能先配合著“判官”問。


    這像是問中了“判官”的專業領域,他變得開朗起來:


    “我可以立刻讓你魂力升個十級,或者現在給你造一株最適配你的,益處能伴隨你終生的仙草——亦或是,你更喜歡魂骨?


    “你想要多少塊魂骨?必須得是十萬年起步的吧?要看魂獸的魂骨名錄嗎?我們有很多時間,一起慢慢挑選吧。


    “不過,你現在最大的缺陷應該是武魂吧?雖然先天魂力還過得去,但你的武魂品質卻拖累了這一切,就算有天材地寶輔助,也無法彌補你這點。


    “不如給你的武魂升個級?唔,糖武魂沒有對應的上級武魂,但我可以賦予它全新的屬性,毀滅、生命、時間、空間、神聖、還是極致的元素?你想要哪種?”


    “判官”好像說到了興頭上,他一拍手,整個人忽然原地消失,再看時已來到了李詩棠的身旁:


    “對了!要是你無法舍棄你的老朋友,那麽就用雙生武魂吧!你想要什麽樣的第二武魂?


    “器武魂?獸武魂?神器武魂?神獸武魂?還是本體武魂?


    “強攻型?防禦型?力量型?還是你的本職輔助型呢?無論哪種武魂我都能給你!你想要的天賦、魂環、魂技、魂骨,我也都能給你!”


    與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李詩棠相反,“判官”的表情隨著講述愈發生動,講到最後,他席地坐下,抬頭仰望著李詩棠,作出承諾:


    “隻要是你希望的,我都能為你實現。”


    ……李詩棠聽得飄飄然的,隻覺得好像在做夢。


    可不是麽,突然冒出一個人,突然說要給自己一堆外掛,把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說得像遊戲一樣輕鬆,換做誰都會覺得在做夢吧?


    更何況,“判官”這滔滔不絕的幾番話,簡直像風靈■影那一大堆開關選項,隻要開啟任意一個,就能立刻改寫李詩棠的人生!


    風靈■影尚且隻能修改遊戲,可“判官”能修改的卻是現實裏的、真實的人生!


    若他真能實現一切的“外掛”,那在他眼裏,這個世界豈不是像遊戲一樣隨意和戲謔?


    在他眼中的自己,也是可以為“外掛”隨便更改的npc嗎?


    李詩棠一時有點頭暈目眩,“判官”注視著她蒼白的臉色,露出安撫的笑容:


    “一時間接收這麽多信息很不容易吧?沒關係,沒關係。


    “如果對我的力量還有疑慮,也可以先擱置這一項,用更簡便的選項當作試驗品吧。”


    李詩棠剛要喘口氣,可心髒又因為他的下一句話提到了嗓子眼:


    “你想讓沙城迎來什麽樣的結局?”


    ……這個選項好像更糟了!


    “順便一提,”“判官”搖晃著懸在本子上方的毛筆,輕飄飄地說道,“我給你那本‘攻略’,本意是想幫你更輕鬆、更快速地通關的。沒想到你隻翻了兩頁就合上了,完全沒派上用場呢。”


    李詩棠用力咽了口唾沫,像把要蹦到嗓子眼的心髒吞下去那樣,她問道:


    “你的那個‘攻略’,到底寫了什麽?”


    不知不覺,她已經不再用敬稱稱呼“判官”了。


    “判官”搖搖頭: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我說了,那隻是為了幫你更快地解決沙城的困局,救出你在意的溫蒂而已。


    “但你既然找到了自己的辦法,那本‘攻略’也就沒有必要了。”


    “而且,我還發現,”“判官”用毛筆向李詩棠憑空一指,“比起三大家族和沙城政府,你更喜歡青龍幫?”


    他眯起眼睛:


    “你希望青龍幫掌權嗎?還是希望永臨商會在沙城的勢力擴大?亦或是一把火燒光這個城市,一切都當做沒發生過?


    “說吧,你想要什麽樣的結局,我現在就可以為你實現。”


    他是認真的。李詩棠確信,隻要她現在開口,就能立刻決定沙城的結局,無論那結局讓哪些人得益,讓哪些人受苦,又讓多少人的人生天翻地覆,“判官”都會毫不猶豫地實現。


    他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他給出豐厚到近乎夢幻的條件,又是想幹什麽?總不可能是樂於助人吧?


    大腦在發熱,擠滿了關於“外掛”的胡思亂想,李詩棠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深呼吸三次後,她像吐出胸中濁氣一樣吐出一句:


    “沙城的結局,不該由我決定。”


    ?“判官”依然保持著笑容,隻是歪了歪腦袋,表示不解。


    李詩棠看著他那雙比墨水更渾黑的眼睛,說道:


    “我不知道你為何有這種力量,也不知你的目的,但我的一位朋友跟我說過,‘不要依靠外掛’。”


    她攥緊了拳頭,以此堅定自己的想法,口中說道:


    “抱歉,但我不會接受你的‘外掛’。


    “我的人生,應該由我自己來決定,其他人的人生,也不該被打亂。”


    “判官”沒有回應。


    從坐下來仰望李詩棠開始,他就連眼睛都不曾眨過,現在那雙墨潭似的黑眼睛更是直直盯著李詩棠,把她的姿態收入眼底,好像要連人帶魂一起拖進去。


    一秒,兩秒,空氣一度沉默,凝滯到好像連時間也暫停,李詩棠都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了,直到“判官”再次出聲:


    “你覺得,你沒有打亂過別人的人生嗎?”


    !李詩棠驚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判官”忽然出聲,還是因他提出的問題。


    “判官”展顏微笑道:


    “‘打亂’是一種謬誤噢,因為世上各人的命運本來就交纏在一起,你所說的‘打亂’,不過是眾多相互作用中的一種。不如說,從你誕生下來開始,你就打亂了相當一部分人的人生了。


    “好比不久前,你不就‘拯救’了一位失足少女嗎?”


    “判官”的眼神不曾變過,李詩棠卻好像從他的眸子裏窺見了翠翠的身影,聽見“判官”輕若飄葉的聲音湊近:


    “你敢說,你一時興起的拯救欲,沒有打亂那個少女的人生嗎?


    “她的人生,她的命運本該像煙火一樣,在最高點綻放出最華麗的姿態,可因為你的小小舉動,她被迫苟活下來,麵對她最不願麵對的東西——‘生活’。”


    “判官”的講述從男聲逐漸變為了女聲,而當他最後一句話落下,李詩棠麵前的不再是氣質出塵的“仙人”,變成了黑發微卷,眼眸深綠的“翠翠”。


    “翠翠”看著麵色慘白的李詩棠,露出了苦笑:


    “你真殘忍啊,竟然還好意思說,‘不會打亂別人的人生’?”


    ……李詩棠低下頭,咬緊嘴唇,嗓子幹巴巴地擠出一句: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翠翠”歪著腦袋,用“翠翠”的語氣反問道:“金發的小姐,難道你比起結果,更追求過程的正當性嗎?那其實也沒什麽不同呀。”


    “你看噢,”“翠翠”掰手指算著,“你有永臨李家的家世做後盾,有魂師的身份作支撐,這都是你在這個世界的特權,與其他人涇渭分明的象征;所謂‘外掛’也不過是這種東西罷了,它是好是壞,還是要看使用者啊,對不對?”


    “再說了……你怎麽敢肯定,陳真真是在幫你,不是在害你?”


    “翠翠”那她清麗可人的麵容勾起嘲弄的笑,笑聲如百靈鳥一樣清脆明亮:


    “他能像現在這樣開宗立派,可都多虧了‘外掛’呢!他就是嚐到了甜頭,才不肯讓你分享!


    “金發的小姐,我知道你的品格高潔,才願意這樣和你說……”


    “翠翠”湊到李詩棠近前,她們近得幾乎鼻尖相碰,溫熱的氣息都要撲到李詩棠臉上。“翠翠”彎起眸子,輕聲說:


    “我相信你能使用好這份力量,一份能讓你的人生更加順利,讓你周圍的人更加幸福的力量……”


    哢、哢。


    就在這濃情蜜意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不解風情的,某物被打碎的脆響。


    李詩棠和“翠翠”之間,忽然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裂縫。這裂縫懸在半空,很快如蛛網一樣蔓延擴大,遠遠看去,就像李詩棠麵前的玻璃碎裂了似的。


    ——可這裏沒有什麽玻璃,這不是玻璃的裂縫,而是此方空間的裂縫!


    哢、哢、哢!空間裂縫越來越大,就像被另一邊的人不停毆打,終於不堪重負,徹底崩碎!


    緊接著,裂縫空洞的另一頭衝出了拳頭的殘影!隻一個照麵,便打飛了這一頭的“翠翠”!


    嘩!


    “翠翠”的身形飛了出去,撞塌了市政廳裏一堆家具!


    而空間裂縫裏麵,拳頭的主人掰碎一片片空間,讓高大的身體得以穿出空間通道,來到這方天地。


    一雙布鞋首先踏到地上,跟著,梳背頭留長辮的陳真真從通道裏鑽了出來,站在了李詩棠身前。


    然後,他指著那頭被打出去的“翠翠”破口大罵:


    “臭賣掛的!騙了我這個無知青年還不夠,現在還要蒙騙無知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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