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克魂導係。


    有相當一長段時間,李詩棠都放棄了大腦的運轉,她近似機械地把炎恒帶到了炎歌所在的實驗室內,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大個子徑直推門而入,內心無悲無喜。


    該走了……她於心中感慨一句,剛要轉身走人,她的魂導學導師炎歌便從實驗室裏走了出來。


    “詩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炎歌當著李詩棠的麵,一把摜住了弟弟的腦袋:“明明都放假了,我這幼稚的小弟竟然還要你帶過來!”


    炎恒的體格已經跟堵牆一樣了,炎歌的體型比弟弟還要高壯,這對姐弟站在李詩棠麵前,就像兩堵高牆似的。


    李詩棠也不好對老師發脾氣,她隻能撓撓臉頰:


    “炎恒是我的同學,還是老師你的弟弟,我也是樂意幫忙的。”


    ……才怪。但在那種當街攔截的情況下,如果不答應炎恒的要求,這個跟牆一樣高大的大塊頭可能不會輕易放她走,場麵就會變得很麻煩了。


    嘛,不過托炎恒的福,一路上我也聽了不少鬥靈宮廷的八卦,收獲頗多啊……李詩棠還算樂觀地想道。


    “唉,你這孩子,講話還是那麽客氣。”炎歌粗暴地揉著炎恒那頭紅色短發,低頭教訓弟弟道:


    “聽好了炎恒,詩棠這次是沒有拒絕你,但不管是你的體格還是氣場,在談判中都容易占到優勢,不要把人家的善意當成是理所當然的,快去道謝。”


    炎恒在二姐的擺弄裏好不容易抬起頭:


    “姐,你先放開我,我才好說‘謝謝’啊!”


    炎歌於是放開了炎恒,可就在這時,隔壁的實驗室卻傳出了爆炸似的一聲巨響!


    嘭!


    這聲響令三人同時一怔,炎歌先一步踏出,直接拉開了傳出爆炸聲的那扇門,朝裏麵吼道:


    “你們兩個就不能安分點嗎!說了多少次魂導係人少的時候不要做輸出測試!”


    “……”實驗室內的嶽瀟揚和星嵐同時回過頭,應了一句:“對不起!炎老師!”


    然後她們開始推卸責任:


    “聽到沒,老師都讓你不要試輸出性能了。”這是半張臉覆著爆炸後焦灰的嶽瀟揚。


    “哇,揚仔,你潑髒水真有一手啊!”半張臉都是焦灰的星嵐驚歎道,“明明剛才你也同意我的方案的!”


    “我是讓你謹慎加入爆炸法陣,沒讓你像給湯加鹽那樣撒一堆——”嶽瀟揚還要跟星嵐爭辯,又注意到了門外的李詩棠,語氣又變得和善了:


    “詩棠?你怎麽還在這裏?難道也要加入我們的‘過年不回家’派對?”


    星嵐忍不住給她額頭來了一記:


    “得了吧,詩棠可不像你,有家還不回,晾著家裏人鬧冷戰!”


    嶽瀟揚不甘示弱:


    “那你為什麽也不回去?你也跟家人冷戰?”


    “……”星嵐沉默了。


    ……星嵐學姐竟然不還嘴,真稀奇……李詩棠也陷入了沉默。這種沉默沒有持續很久,炎歌見氣氛不對,立刻就把門關上了。


    “唉,她倆還是老樣子,”炎歌搖搖頭,對李詩棠和炎恒道,“魂導係從不缺留守的人,我們還是先走吧。”


    “那這樣如何!”炎恒忽然看向李詩棠,提議道,“既然我耽誤了你回家的時間,就由我送你出去吧!”


    “……你想怎麽送?”李詩棠有些遲疑。


    “我背你啊!”炎恒不假思索道,“我腳程可比你快太多了!”


    “那還是我自己……”李詩棠剛要拒絕,便聽見炎歌在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是我來吧,”炎歌難掩笑意道,“論腳程,我比較快嘛。從這裏到校門口的話……三秒鍾就行了。”


    不等李詩棠回應,這個高個子女人便俯下身子,一把將李詩棠打橫抱了起來!


    身體被臂膀托起的那一刻,李詩棠下意識抱住了炎歌的脖子,就像在懸崖邊抱住了求生的樹枝。炎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是屬於成熟女性的渾厚嗓音:


    “可要抓穩了哦,詩棠!”


    ……


    史萊克校門口。


    校門外,各式馬車忽然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驚馬的現象,就連海瑟薇的虎爻馬也開始了不安的嘶鳴,她好不容易鎮住兩頭猛獸,又察覺到了那股令馬匹們驚慌的源頭:


    那是隆隆的雷鳴,毫無征兆、忽然蔓延過來的雷鳴聲。


    如果隻是一般的雷鳴聲,還不足以令如此多宗族飼養的名馬恐懼,重點是,這陣雷鳴聲源自地麵,更準確的說,是一道從史萊克學院中衝出的赤色閃電!


    那道閃電的所到之處,就連大地也會發出震顫的悲鳴,更別說拉車的馬匹了!


    但更讓海瑟薇震撼的是,這道赤色雷電接下來直接衝進了車馬群裏,無視所有驚慌的馬匹和人群,徑直衝到了海瑟薇的跟前!


    “!”也是這一刻,海瑟薇體會到了久違的生死一線的感覺。她甚至要被激得放出武魂,可那道赤雷緊跟著刹住了車,她這才恍然發現,這赤雷的真身原來是一個高壯的紅發女人,這女人竟然還抱著一個金發的小姑娘——正是她的主人,李詩棠。


    說是“抱”,其實李詩棠差不多是掛在炎歌脖子上的,她到現在還覺得天旋地轉,肚子裏一陣翻山倒海的惡心感。


    “炎老師……下次加速可以再循序漸進一些嗎……”她艱難地說道。


    “哈哈!抱歉啦!”炎歌發出了和弟弟如出一轍的爽朗笑聲,又看向永臨的馬車和車上的海瑟薇,把掛在脖子上的學生放了下來。


    “小姐!”海瑟薇幾乎是從車上跳到李詩棠身邊的,她扶住搖搖欲墜的李詩棠,眼睛裏還有幾分驚疑不定。


    “是海瑟薇啊……好久不見……”李詩棠無力地跟女仆打招呼,又解釋道:“這位是我的魂導學老師,她是送我出校的……”


    老師……海瑟薇謹慎地觀察了下炎歌,心想史萊克的老師都如此聲勢驚人嗎,卻發現這位老師在衝自己笑。那像是展現友好的笑容,正因為主人本身的強橫,散發出絲絲的壓迫感,讓海瑟薇不敢再看了。


    不過,炎歌隻是笑道:


    “那麽我先離開咯,詩棠,回家過個好年吧。”


    “老師也是,”李詩棠提裙輕輕行了一禮,“明年見,炎歌老師。”


    海瑟薇則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想:


    “小姐的禮儀還是這麽完美……”


    她不知道,李詩棠此時的想法是:


    “在海瑟薇麵前,竟然下意識就遵守起貴族禮儀了……這就是肢體記憶嗎……”


    炎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李詩棠則終於坐上了自家的馬車。她上了車後,先是摸摸坐墊,又挑起窗簾看外邊的景色,像是覺得很新鮮。


    自打進入史萊克學院後,她出行靠的都是自己紮實的兩條腿,因為外出地點無外乎隔壁的史萊克城,唯一一次的出遠門,星鬥大森林狩獵,也是跟新聞社一起跑過去的。


    也就是說,她已經很久沒坐過代步工具了。


    在李詩棠撩開馬車的窗簾時,她看到了遠處山坡上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黑頭發,可見其板正的身形和腦後梳著的大麻花辮;一個粉頭發,兩隻腳踮起來,像是對著這邊招手——除了溫蒂跟何璐還能是誰呢?


    李詩棠半個身子都要探出車窗,對著那頭的兩人拚命揮手,她明知聲音傳不到那邊,但還是大喊道:


    “再見啦——!”


    於是遠方的溫蒂也抬起雙手,在嘴邊合攏,像在喊些什麽;何璐則直接在原地小跳了起來,揮手的幅度更大了。


    “小姐,”海瑟薇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您在對誰道別呢?我們要出發了,還請您坐回座位上。”


    “知道了!”李詩棠對那頭的兩人招完手,又縮回了身子,她主動對海瑟薇解釋道:“我在跟朋友們道別,她們都是我在學院認識的朋友。”


    “小姐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呢,”海瑟薇在車前說道,“僅是看您給我的信,您的經曆就能讓我喟歎不已。”


    李詩棠經常給家裏寫信,通常一寫就是好幾封,一封給外地的父親,一封給家裏的母親,一封再給海瑟薇,用來釋放自己無處宣泄的分享欲。得益於此,海瑟薇對李詩棠的校園生活也並非一無所知——當然了,一些過激的經曆李詩棠還是沒寫上去,比如那晚的巷戰,比如那次校外鬥毆,還有那場無論哪個方麵都堪稱慘烈的“銅絲蛇禍”,因此,海瑟薇對隔壁重修中的史萊克城隻是一知半解,並未追問。


    永臨的四輪馬車在道路上奔馳起來了,卻並非向著溫切斯特城所在的北方,反而是向著南方奔去。海瑟薇一邊駕車,一邊向主人確認般問道:


    “小姐,您現在還是打算維持原本的計劃嗎?


    “您主動提議今年去希靈城和本家一起過年,老爺和夫人都很開心,但您一個月後還要去那個沙城,我覺得還是有些……”


    “你很少語氣如此猶豫,海瑟薇。”李詩棠察覺到什麽,好奇地往前傾了傾身子:“沙城在你心中是什麽樣的城市?”


    “不,我從未去過沙城。”海瑟薇在急促的馬蹄聲中說道:“但我聽說過那裏秩序混亂,時常有山賊侵擾,不是個太平的城市。更不用說其治下的鄉村了。”


    “沒關係的,我不打算在那裏待很久,隻是兩三天而已。”李詩棠在座位上晃蕩著小腿:“再說了,有你護衛的話,我很放心哦。”


    根據李詩棠的計劃,她在放假前就先將訂單、訂金還有一係列的製品要求交給了溫蒂,由溫蒂去委托鐵匠先把轉輪槍模具造好。這樣的話,一個月後她到沙城,需要做的就隻有取走模具,還有在地頭蛇溫蒂的帶領下悠閑地觀光了。


    而且,如果將過年的地點設在南部的希靈城,到沙城的路途隻需要半周,距離返回史萊克學院也更近,簡直是完美的中轉站。


    李大小姐在心中將自己的絕妙計劃又複盤了一遍,不由得讚歎起自己的智慧來,她憑空喚出一根棒棒糖,悠閑地叼入了嘴裏。


    ……


    半個月後。


    邊境城市,沙城。


    這是曾在三大帝國中夾縫生存,卻仍能保證住民生存所需的“災民之城”,如果追溯其曆史,那它延續了萬年之久,是座實打實的大城市。但現在,這座邊境大城還有一些屬於它自己的問題……


    “交不了貨?你什麽意思?”溫蒂抱著雙臂,臉色難看地看向了對麵的絡腮胡男人。


    她無論是體型還是年齡都比男人要小,可氣勢卻能讓套著圍裙的男人彎下腰,低聲下氣地匯報道:


    “還請你見諒,但礦場那邊又出現了山賊……僅憑沙城的鏢隊,根本沒法把鐵礦運回來……


    “再這樣下去,不但您的訂單我們沒法完成,全村人的農耕鐵器都要擱置了,來年開春要是種不了田,我們就是莫大的罪人啊!”


    說到這裏,絡腮胡男人一下抬頭,眼含熱淚地望向了溫蒂:


    “求求你幫幫我們吧!青龍少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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