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男正兀自揣測著,楚璜已是走到了他的麵前:“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他的聲音很平實,沒什麽敵意,也不會讓人感到壓力,當然,前提是能忽略他手上兩截拖出血痕的鱷魚軀幹。


    竹竿男子剛要開口,他的身邊就跟著出現了一道又一道高低不一的身影,算上他本人,一共是六男二女,人數不少。


    楚璜大略掃了一眼,心中已有了種種推斷:


    這隊伍中唯二的女性還都隻是女孩的年紀,看來和李詩棠差不多,都是跟隨長輩來獲取魂環的。同時也表明,這支隊伍很大可能背靠大家族或大宗門,這類獵魂團,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挑起衝突。


    竹竿男身邊,一名年約四旬的中年人低聲道:“北唐,有什麽情況嗎?”


    名叫“北唐”的高瘦男子立刻換了副畢恭畢敬的態度:“老大,我們一直追蹤的這個山洞,看來已經有朋友捷足先登了。”


    “哦?”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巧精致的李詩棠和半身浴血的楚璜,目光跟著就落到了那冒出紫色魂環的大夢鯢身上,波瀾不驚的臉上竟露出一絲訝色。他跟著問道:


    “兩位小友,這是你們獵到的魂獸嗎?”


    “是的。”楚璜坦然道,“幾位前輩,有話就不妨直說吧,再這樣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這時,中年男子身後的兩個女孩也都看見了李詩棠腳下的大夢鯢,麵容柔美的那一位微微一愣,眼中多了幾分迫切,甚至稱得上狂熱。


    看來是遇到心動嘉賓了……李詩棠默默觀察著這一眾人,大概也知道他們要魂獸做什麽了。


    “小友行事爽利,那我們也無須遮掩了。”中年男子點點頭道,“實話說吧,這頭千年大夢鯢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我們想直接出錢買下,你們隨便開價,我們會盡可能配合的。”


    一開口就是要買魂獸?李詩棠下意識看向了作為前輩及決策者的楚璜,卻發現楚璜也頂著張麵具在看她。


    “我們要賣嗎?”楚璜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來著……李詩棠還沒怎麽理得清當下情況,就已感受到了眾多視線聚焦過來的壓力。不出她所料,對麵八個人都在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哦,還有自己腳下的大夢鯢,就好像是沙漠中唯一的水源。


    考慮到對方和己方的人數差,八對二,如果不是為了避免衝突,對麵可能真就直接上手搶了。


    精神係魂獸極其稀有,尤其還是正好能作為第三魂環適配的精神係魂獸,更是可遇不可求。想到這些天來自己一隻心動魂獸都沒遇到的經曆,李詩棠充分理解對麵這夥人的焦灼情緒。


    反正留著也吸收不了,不如成人之美吧。李詩棠立刻下了決定,對楚璜道:“那就賣吧,價格讓學長你定好了。”


    因為我不太懂行……她無聲補充道。


    “好。”楚璜不說半句廢話,立即轉向那八人道:“千年精神係魂獸大夢鯢,一口價,五十萬金魂幣。”


    他話音剛落,不止對麵的八個人露出訝然之色,就連李詩棠也愕然地看向了楚璜。


    有關魂環市價的事她還是個外行,但這些天在新聞社眾人的熏陶下也算有所耳聞:


    一枚百年魂環,視狩獵難度和所耗時長,最高到三千金魂幣就差不多了,自己所出的一萬金魂幣完全是溢價的程度了;


    而一枚千年魂環,最低也需要一萬金魂幣,可以說價格飆升,更高的價格則完全不在統計範圍內了;


    至於萬年魂環,大多都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一般隻有家族或宗門之類的大組織才有能力籌備獵取萬年魂環的獵魂團;無組織的野生魂師要不就加入專門的野生獵魂團,要不隻能自己單刀深入;熟諳捕風捉影之道的新聞社們還如此透露道:在鮮為人知的地下黑市裏,或許能遇到用籠子裝著的瀕死萬年魂獸,不過必然是天價。


    ——但,無論這些不成文的價格區間如何變動,五十萬金魂幣的一千年魂獸顯然不合常理。或許隻能側麵說明一件事:精神係魂獸真的太稀有了。


    中年男子與兩名女孩交流幾句,重新恢複了沉穩神色:“沒問題。但魂環的持續時間很短,時間緊迫,能否先將大夢鯢交給我們?”


    這是要空手套白狼?李詩棠皺了皺眉,卻聽見身旁的楚璜淡然道:“拿去吧,立馬給錢就成。”


    中年男子明顯鬆了一口氣,吩咐另一位男子抓起地上的大夢鯢,讓他與那位長相嬌柔的女孩一同走到了別處。


    透過幾人身影的間隙,李詩棠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兩人沒走多遠,女孩幾乎是立刻就盤坐在了地上,開始吸收那大夢鯢的魂環。


    通常情況下,隻有自己親手殺死的魂獸才能吸收其魂環,可這頭大夢鯢並不是那女孩本人擊殺的,它本身還是精神係魂獸,貿然吸收魂環的話,很可能會受到魂獸殘留的精神衝擊,那時候狀況就很危急了*。


    李詩棠於是看向了掏出支票簿的中年男人:“大叔,那位姑娘沒問題嗎?”


    “精神係魂獸實在太過難得,我們已在此地徘徊了將近半個月了,這還是我們頭一次見到的精神係魂獸。”中年男人苦笑著搖搖頭,“要是可以,那也是機緣一樁;要是不行,也不必強求。”


    楚璜突然補充道:“這位前輩,我學妹的意思是,這條大夢鯢非那姑娘親手所殺,吸收的難度會高很多,有可能留下內傷。”


    中年男子簽字的手突然頓了一下,隨即仰首大笑起來:“原來這小姑娘是在擔心我們小姐啊!


    “無需擔憂,對精神係魂師來說,這個世界上隻有兩種魂獸:一種是精神力低於自己的,另一種就是精神力高於自己的,而這條大夢鯢應該是前者。”


    他一邊笑著,一邊把手上的支票遞給了身邊一位清冷少女。少女拿出一枚印章在上方一蓋,這筆交易就算是成了。


    發行方:天鬥首都銀行,支付單位……李詩棠接過來,檢查這張支票是否合法,卻發現對方蓋上的印章是個古體字的“雪”,神情一下就變得凝重起來了。


    “對了,”楚璜突然道,“還不知前輩們出身哪方宗門?”


    “雪魔宗,莫雲飛。”中年人笑道,“去銀行兌換時若需要擔保,報上我雪魔宗的名號即可。


    “不知兩位小友又是來自何處的呢?”


    “我們來自史萊克。史萊克學院。”楚璜平淡道。他旁邊的李詩棠直點頭,處變不驚的態度倒是相互映襯。


    可莫雲飛這群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程度不一的錯愕,就連那名表情沒怎麽變過的清冷少女,也難得愣了愣。看來史萊克學院的大名,在大陸的魂師中是如雷貫耳的響亮。


    “我說怎麽有年輕人敢單獨出來狩獵,原來是史萊克的學子,那就毫不稀奇了。”最老練的莫雲飛首先反應過來,嗬嗬一笑,“不過,給你們這些小怪物提個醒,最近……”


    莫雲飛話音未落,正在這時,一聲震雷般的巨響卻轟然炸起!


    轟——!


    眾人一時齊齊望向聲源,隻見天邊驟然升起了一道深紅光柱,直插雲霄,逼得層疊的雲彩也為其讓路,恢宏的黑紅色光芒有一瞬間染紅了周圍的天空。


    整整三息過去,它才消失在了天空的空洞中,但那道灼目的紅光卻依然久久不散,仿佛永遠印在了人們的眼中。


    “這是什麽……?”哪怕是資曆老練,修為高深的莫雲飛,此時也不禁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社長的熔山爐!”楚璜卻在麵具後皺了皺眉,“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她用出這招來了?”


    李詩棠則是下意識閉上眼睛,隻覺得剛才好像直視了正午的耀陽,那灼眼光斑還殘留在虹膜上。


    “熔山爐”,她聽過這如雷貫耳的三個字,那是山之巨像的最強輸出魂技,以巨像爐心為輸出口,直接外放的熔漿柱。其威力之劇甚至能越階破敵,被擊中者往往隻有變成“老熟人”這一個下場。不過,由於它蓄力時間過長,消耗很大,且無法鎖定敵人,不夠靈便,星嵐反而很少使用這一招。此刻出現,似乎隻能說明一件事:


    在星嵐駐守的大本營,出現了需要熔山爐才能應對的事態。


    “莫前輩,那是我們同伴的魂技,恐怕那邊出現了很棘手的情況,我們先行告辭了。”楚璜對莫雲飛拱手作禮,接著扛起了巨口鱷一截下身,“詩棠,我們該走了。”


    “二位小友,”莫雲飛突然道,“我們最近在魂獸森林裏遇到了幾具無頭魂獸屍體,不像是魂獸間的自然爭鬥,像是有人蓄意為之,這段時間你們要多加小心了。”


    李詩棠疑惑道:“可通常來說,我們進入魂獸森林就是為了獵殺魂獸的,有魂獸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不,”莫雲飛的臉色突然凝重了幾分,“獵殺魂獸很正常,但帶走魂獸頭顱的魂師卻是少之又少。頭顱是靈魂的所在,隻有極少數魂師才對這種東西有需求,那就是——”


    ……


    “——邪魂師?”王德發側頭看向楚璜,“那莫前輩口中需要頭顱的邪魂師,就是那種嗎?”


    他指了指篝火對麵,坐在萬年風虎腦袋上的星嵐。


    金紅長發披散的星嵐從檢修的炮台後抬起頭來:“你在叫我嗎?”


    在楚璜與李詩棠趕回去後,一行人此時已撤出星鬥大森林,回到了森林邊緣。


    中了“倀鬼之口”全方位削弱的韓葵依然神誌不清,星嵐以實戰手感調試自己的炮台魂導器,李詩棠站在學姐旁邊,專心圍觀操作,順便聽取對方的經驗傳授。兩個男生反而比較空閑,布置完營地後幹脆聊起來了。


    “沒事,社長,忙你的去吧。”王德發打了個哈哈,轉頭對楚璜又是另一張冷臉,“那莫雲飛帶頭的團夥,不會是遇到了我們之前獵殺風虎時留下的痕跡吧?”


    “我不清楚,他們沒說具體的魂獸,”楚璜沉吟兩秒道,“但似乎不止一隻。可能真有人專門帶走了魂獸頭顱。”


    “不管如何,值得留意。”王德發把玩著指間的籌碼,“李學妹的魂環獵取計劃必須加速了,可就算分頭行動,拿上‘誘餌’,我們這次收獲也不大——你們真把那大夢鯢給賣了?”


    “那是千年精神係魂獸,從各個方麵來看詩棠都無法吸收。”楚璜道,“一頓紅燒大鯢還是五十萬金魂幣,哪個劃算,你選咯。”


    王德發撓撓下巴:“話是如此,可那五十萬金魂幣咱們也……”


    “那頭大鯢是詩棠一個人殺掉的,當然應該全給她。”楚璜歪了歪腦袋,“再說了,這裏還有條巨口鱷呢,夠我們吃幾天了,別太貪心了。”


    於是王德發再次注意到了楚璜那堪稱茹毛飲血*的姿態,還有那一身濃重的血腥味——這家夥跟隨李詩棠回來的路上竟然沒招惹到任何魂獸,簡直是個奇跡。


    他歎了口氣:“不管今晚吃什麽,為了我們今後的安全著想,你最好去找條河洗個澡,順便把你那身紅彤彤的衣服給換了。”


    “這我當然知道。”楚璜以近乎嘟囔的聲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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