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與老師通話後,二十二一直站在壩子外麵的水井旁,水井旁的鐵桶裏是剛才二十二打的一桶水。


    水還在鐵桶裏蕩漾著,二十二的臉卻看向了對麵那間掛有彩燈的房屋,她記住了王瑾的話。


    “木木?”喊她的是劉輝的老鄉。一個瘦得有些醜的黃毛。


    二十二叫他黃毛是因為染了一頭黃色的頭發,顯得皮膚又黃又黑。


    二十二聽著聲音,向著屋子的方向看了看,然後朝黃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爸在家,別喊。”二十二等黃毛走近說道。


    黃毛果真閉了嘴,隻是朝她笑了笑,然後小聲問道:“你住在這裏啊,看見你在這裏做飯了。”


    二十二點了點頭,她做飯不多,大多都是木雲樺做飯。


    這房子又窄又矮,二十二覺得就像是圈豬圈的小屋,這是江浙一帶農家專門單獨建房子租給外來打工人租住的。


    房間窄有個好處,冬天住著暖和。


    二十二後麵一個人一間房子,和木雲樺住在一個院子。是一個老鄉搬走後,二十二搬進去的。也就是她剛來這裏和那個阿姨一起睡覺的,是她兒子和兒媳住這裏的。


    夏天的風扇轉動著,二十二睡不著,便拿著筆圖畫畫的,可一看紙麵,也沒畫出個什麽好看的東西。


    她把畫紙夾在書裏,隨意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每個周日會有一天休息。


    二十二一個人在家收拾一番後,王瑾約她一起去城裏。


    二十二一個人也無地方去,便答應一起去了。


    二十二先去了王瑾家裏,也不算是王瑾家,就是王瑾媽媽再次嫁的這個男人家裏。金格正好被王瑾媽媽抱在壩子邊上玩,二十二這個不速之客到了後,王瑾媽媽熱情招呼。


    王瑾媽媽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皮膚雪白細嫩,長得很有氣質。


    金格交給了其他人照顧,王瑾和她媽媽一起收拾打扮了一番,我們坐了公交車去到市區,然後又坐了黃包車。


    黃包車的空間不大,二十二就被王瑾媽媽抱在身上坐著。二十二有些難為情,王瑾媽媽安慰她,說她又小又輕。


    下了黃包車,他們就在一個路邊等。


    沒一會兒,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他們麵前。


    男子約四十來歲,穿著西褲,上身穿著白襯衫搭著毛子馬甲,看起來很貴氣。四方臉,眼睛有神,皮膚麥色中有著沉穩成熟。


    王瑾媽媽介紹了二十二。


    因為二十二的參與,男子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朝著二十二多看了幾眼,也許是看在王瑾媽媽的麵上。


    二十二從外人的旁觀者角度,這個男子絕不是王瑾媽媽的老公,但男子開車幾個小時帶他們去吃魚。


    二十二帶著好奇和對城市繁華的咂舌。


    他們到了一個飯店,跟著進了包廂。老板娘早就把菜單弄好了。二十二跟著王瑾,王瑾喊男子叔叔。


    是真的來吃魚,二十二覺得這魚很好吃,不大,隻有手掌那麽長,王瑾媽媽和男子聊最多就是吃,哪裏的什麽最好吃。男子說下次帶她們去吃。


    男子說:“小女孩子,還是該多好好讀書。”


    二十二聽著,這也許是對她說的。


    可有些路選擇了,就沒有再選擇的機會。何況二十二發現自己也許可以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他們吃飯吃了幾個小時,男子把他們送了回來,二十二到家已經是下午了,她在旁邊的小店買了些菜,回去就做飯。


    之前飯碗放在木雲樺那個小房間的,後來二十二搬進這個大房間,灶台也就搬了過來。


    二十二現在的做飯水平沒有木雲樺好,要不她天天晚上也不會趕著點回來吃飯,然後又去廠裏上班。


    這個周末兩天都不用加班,所以,第二天,二十二照樣在家裏待著。


    一個男孩騎著電瓶車過來,這個男孩是老鄉帶過來,同二十二差不多高。長得秀氣,梳著長劉海,但沒有遮住眼睛。


    二十二看他,就是很乖巧的那種男孩子。


    二十二提水,他幫著提進了房間。


    這個男孩和鄒滿山舅舅認識,讓他專門來找二十二的。


    他們聊天。


    “你怎麽不讀書了?”餘生問。


    “就是不讀了,你不也沒讀了。”二十二回道。


    餘生看著二十二笑了笑,笑得很靦腆。


    餘生拿起二十二放在櫃子上的書,那幾張畫紙一下子落了下來。


    二十二和餘生同時彎身下去撿畫紙,頭碰在了一起。餘生有些害羞地別開了臉,二十二也感覺臉發燙。


    然後房間安靜得很,二十二轉身繼續切菜。藕在白板上跳躍著,二十二想象不出現未來的樣子,她也不知道未來她想要的是什麽樣子。


    大概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陪在她身邊,但她想著餘生此刻坐在旁邊,肯定不會是他。


    餘生開口提議:“晚些要不要試試騎車?”


    二十二看了看停在壩子邊的電瓶車搖了搖頭,太高太大了,加上二十二自行車都騎不來。


    那這個電瓶車她更不行了。


    餘生說別怕,他會在旁邊看著的。


    再一個周末,餘生又來了,他當真把車給二十二騎了,二十二開始覺得還好,然後就控製不住了,失控一下子撞到了房東房門前的石柱上,壓著塑料撮箕了。


    二十二摔了,餘生過來扶二十二,車子栽倒在一邊。


    “對不起!你車摔壞了沒有,我賠錢。”二十二起來,看著手掌有些擦了皮。


    “沒事,就這一點。不用賠,你油門不要捏得太緊,然後身子放鬆,反正放大一點。”餘生安慰二十二說道。


    二十二後麵再怎麽也不願意了,餘生後麵來找二十二,二十二給餘生說,他看起來太小了,像個小孩子。


    後來,二十二從鄒滿山嘴裏知道餘生被送回去了,回去繼續讀書去了。是被逼回去的,二十二覺得這樣做是對的,隻不過二十二後來再也沒見過餘生了。


    餘生走了,二十二依舊過著踩點上班的日子,這邊流水,小橋,人家,還有很多紫薇花。


    秋天,正是秋老虎厲害的時候,稻田的穗子慢慢變黃了,稻田邊的棉花樹上開滿了白色大花,二十二覺得和牡丹花一樣好看。


    二十二之所以認識,也是因為小時候在龍頭村去漫山遍地打野牛草和豬草在別人家田地裏見過。


    牡丹花看起來雍容華貴,顏色純正濃鬱。棉花開花更有趣,剛開始花朵綻放如白雲般雪白,隨著時間,接著顏色慢慢變成淡黃色,像剛成年的妙齡少女,淺淡清雅。


    然後顏色加深,接著下午的就變成了粉紅色,二十二更喜歡叫它嫣紅色,因為它會慢慢加深,把白色,粉色繼續加深,直到第二天,同一朵棉花它就由紅變紫了,紅得發紫也許就是說棉花。


    然後就是花冠慢慢變成褐色,花瓣像是完成了一個美麗的任務,後麵慢慢變成一個棉桃,棉桃成熟後,又慢慢張開一條口子,一個大嘴巴像“東南西北”一樣,這口子越來越大,白色的棉花像雲一樣柔軟靜靜地躺在灰褐色的硬殼裏。


    采摘棉花到手疼,二十二那一年可不止看過,還去一個高年級同學家去采摘過那是學校組織的。


    還有一次去墨溪河邊背沙子回去立國旗台子。


    不過摘棉花更深刻一些。


    二十二一個人跑在田邊,看著棉花看了很久。農用拖拉機從旁邊的公路呼啦跑過。


    餘生走了,王瑾也離開這裏了,他們沒有聯係方式,主要是因為二十二沒有手機。連上網的qq號在學校注冊的,也開始忘記了,這才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重點是這邊沒有網吧,還要去集市那邊才有,去集市需要坐六七站的路程。二十二自然是沒有去的。


    因為她的工資卡在木雲樺那裏,每個月隻發一半的工資,五百多元,剩餘的過年廠裏一起發。


    二十二看著夕陽從稻田邊的棉花上慢慢落了下去。


    “木木?”


    二十二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也許是那五顏六色的棉花記住了她剛才對著它們叨叨個不完有了記憶吧。


    二十二很想摘一朵漂亮的棉花下來,可伸出去的手看了看四周,最後還是縮了回來了。


    “這麽美!還是該在本來的地方,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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