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一有個風吹草動,簫颯便全警覺地豎起耳朵,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打何處來回何處去,簫颯從司徒家的窗戶返回他家大廳,把彈弓物歸原主,一走了之。


    “嘿,屋子裏沒動靜,他好像睡著了。”


    “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時機。”


    “沒錯,今天殺他個措手不及。”


    還沒待簫颯打開門,他就聽見院子裏傳進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又是那群畜生來了。


    四五個人影在門外搖晃,簫颯摩拳擦掌一把拉開門,拎住兩個小個子盜賊扔進院子裏的水缸中泡落湯雞。


    簫颯頓了頓,向著剩餘的團夥成員暴喝一聲,他們嚇得腿軟,即使舉著大刀也不敢擅闖,於是拽上那兩個落湯雞走了。


    “你們說,他們睡著了,怎麽?”一個賊說。


    “對啊,害得我們兩個這麽慘。”同落水的另一個說。


    “還不是你們笨啊,往槍口上撞!”頭頭說。


    “三天兩頭來騷擾我們,再來,我可真不手下留情了。”簫颯煩透了這群三天兩頭來一趟,次次夾尾巴落荒而逃還屢戰屢敗的人,他們的毅力首屈一指,但是這些雕蟲小技在實力目前不值一提。


    司徒抱著腦袋走出來,“怎麽,又有人來殺我們呢!”


    “不是閻羅王派來的精兵強將,是一群不知死活愛半夜三更鬧騰的賊人而已。”被人看不慣天縱之資的簫颯肯定地說。


    司徒不言不語,心領神會,無須過問什麽。


    天空中出現一道黑影,將月光遮擋住,似大鵬展翅遨遊空中,發出淒烈如雷的叫聲,聲音像把寒刀橫刮著空氣。


    那隻會飛的神獸飛過月亮後,冰冷的月光得以重新照在兩人身上。


    繼而跳下來一個人,從幾千米的高空跳下來毫發未傷,將院子裏的塵土震到空中彌漫開來,這是位自帶隱霧的神仙下凡了吧!


    簫颯的右手小手臂有傷,前幾日是大雨天,那晚一位凋零站在他門口,他以為是司徒把門拉開,但是他直接用手中的短刀剮了他一下,於是消失不見。


    司徒和簫颯看見這位姿勢僵硬的人,什麽話沒說一句,可心裏比誰都清楚,她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


    司徒將雞毛撣子橫向一掃,一道耀眼的白光橫空出世,向神秘女子砍去。


    她翻出一個後空翻,輕鬆接過他的招式並化解掉了,將雞毛撣子襯得好無能。蒙著麵紗的神秘女子目光冷峻,她的目標是簫颯。


    他們身上都沒武器,月光下她的手發出光芒宛如開了刃的利刀,橫劈豎劈要把簫颯剖成五花肉,她的手上沾有紅色的血跡。


    簫颯可不要被肢解,小心行事,麵對她快如閃電的手上功夫,他萬不敢眨眼,動手生扛她的手刀,手上一陣陣細枝末節傳遞到心髒的痛感。


    司徒用嘴巴叼住此時顯得多餘費事的雞毛撣子,手腳並用與女子打鬥,而這位神秘人似乎不太想搭理他,沒有進攻隻防禦,是在敷衍了事,不做白費力氣的事情。


    最後司徒迫於無奈,寸勁巧用推開她幾米遠,她吐了一口血,看了看簫颯的傷勢後,洞悉了一切似的逃走了。


    司徒想去追她,被簫颯用手拉住,“窮寇莫追,何況她是有預謀而來的,誰知道前頭有沒有陷阱。”聞簫颯顫動的聲音,他取下雞毛撣子,一隻手拿著敲另一隻手掌心。


    有細微的血腥味,司徒低下頭一看,簫颯拉住他的那隻手袖子滑落的部分——滿是滲血的道口。


    神秘女子的能力當真不易小視,那雪白嬌嫩的手竟可以當菜刀削人。


    司徒走到萬分疼痛的簫颯右邊將他右臂的衣袖扯下來,接著走到他左邊撕下左臂的衣服,血肉模糊,刀痕縱橫,像繡出來的一張蛛網。


    簫颯的呼吸很虛弱,仿佛他的胸廓被壓在一座山下,他的身體逐漸陰涼,像塞進冰庫的熱水迅即變涼。


    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沒什麽異常,司徒下定決心拖簫颯去山洞,找見多識廣的頁弼判斷簫颯的情況。


    做了簡單的止血措施,為防止有人憑借血跡追蹤到他們也為防寒保暖,司徒給簫颯披了件外衣裹住他的身體。


    提個燈籠來到山洞,司徒照頁弼交給他們的方法開了門,頁弼好像提前預知了什麽,站在門口多時的樣子,見到二人不像頭幾回見到的熱情招呼,也不問半夜了他們怎麽會來,默默地幫司徒一起把人攙扶進去。


    司徒、簫颯的石洞房他布置好了,他們齊心協力將笨重的簫颯抬上鋪了一層被子的石床,將他的外衣扒得幹幹淨淨。


    頁弼從山洞一個隱藏起來的機關裏拿出一瓶用玉瓶子裝著的藥粉,灑出紅紅的粉末覆蓋在簫颯的傷口上,疼得暈厥的他醒了片刻。


    “有人蓄意謀殺簫颯!”頁弼的表情很嚴肅,他一直把簫颯當掌中寶。


    “什麽?”司徒在驚訝之餘是認同這個觀點的,而且想立即除人的是閻羅王,這再明顯不過。“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你們的行蹤泄露了嗎?”頁弼不回答司徒的問題先,因為他的問題更重要。


    “沒有吧!”司徒不太確定,監視他們的人可都躲在暗處,他如何能得知。


    罪行小島上屬於閻羅王的線人數不勝數,若把他們每一個人比喻成一條絲線,他們加起來就是一塊把罪行小島蓋得嚴嚴實實的密密縫製的布匹。


    “我看是這樣的,不然閻羅王不會這麽快對簫颯下手,如果他把你們視作我的對手,你們可就攤上大麻煩了,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為了這兩個年輕人頁弼憂心忡忡。


    “那我們該怎麽辦?”司徒問。


    “走一步看一步,一些不要緊的事最好少來找我。”頁弼說。


    石床上的簫颯身體更加發涼,誰的手一觸上去冷得沒了知覺,他暴躁的呻吟聲微弱下去。


    頁弼閉上眼沉思著,張開右手五指掌心對著石床運功,掌心形成氣波對流,運用內力將石床加熱,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加熱,他所傾注的這股內力將石床燒成了通紅的炙鐵一樣。


    簫颯冰冷的肌膚一旦觸到高溫的石頭,發出唏啦的互融聲,房間內雲蒸霞蔚。


    司徒和頁弼受不了這樣的冷熱交替,先揭開門簾一同到亭子上坐下,他們有太多想法要告訴對方,也有太多秘密想從對方身上套取。


    來的路上簫颯已把林中之事訴給司徒,司徒把有關簫颯身上血液的詳細來由告訴頁弼,頁弼則整合斷斷續續的情節和他所知所想縫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經過兩人長時間互相填充和辯駁的討論,結果浮出水麵。


    閻羅王清楚簫颯的血液有劇毒並愛往林中玩耍,派了一位凋零取簫颯的血液,這就是為什麽頭一次凋零砍了簫颯小手臂一刀後火速消失。


    簫颯負傷前往密林,他事先不清楚林中有隻洪獸,這隻怪物聞到人血便會喪失理智不顧一切將人殺死。可惜,閻羅王此計沒有得逞,半道上簫不安救了簫颯一命。


    派人取簫颯血液有兩點可采納:一則借怒號的象犀之手殺掉他;二則安排在第一點沒完成時,再派凋零將從他身上的毒血加料後送回給簫颯。


    女凋零手刃上的紅光便是濃縮了劇毒的血,一刀能夠幹好的事,她把簫颯千刀萬剮,或許是為了讓毒液的滲透快一些 確保萬無一失。


    這次閻羅王又失誤了,司徒將簫颯送來得及時,命保住了,可簫颯什麽時候清醒過來,得看他自身的造化和意誌力。


    記得簫颯被公子哥的毒入侵後首次發作是冬日了下海與元起謀麵的那次,由於海水的溫度過低,導致他體內紅中泛青的植物血開始凝結,阻礙了血液流通。


    這次住在閻羅宮殿的閻羅王給簫颯下了猛藥,一種加速人體溫下降的晶體。因此簫颯的血液似淌流在天寒地凍中,一遇到低溫且抵抗性不好的植物血再度凝固,而頁弼施加的火床無非是給冷一種熱的抗衡。


    冷一直冷,熱一直熱,冷熱的交替致使溫度維持在恒定的範圍內不上不下,即使溫度有輕微起伏也改變不了大局上的恒溫,簫颯是死是活終究要看熱能不能戰破冷。


    留在頁弼的山洞裏是最安全最保險的,既然閻羅王眼裏容不得沙子,他們隻能留下來,他可沒能耐和頁弼鬧決裂。


    現在是第四天,司徒揉著眼睛醒來,不知道簫颯怎麽了,他左搖右晃地走到兩石屋間隻設了一道屏風的內部通道前。


    司徒推開屏風朝簫颯屋子裏一看,石屋恢複如初,裏邊的人不在了,不在這——他沒多驚訝和著急,掀開門簾走出石房。


    “嗬哈哈哈——”實不相瞞,司徒就是被簫颯驚天地泣鬼神的笑聲給吵醒的,現在他和頁弼正在亭子上坐著開小灶。


    司徒饑腸轆轆,心不在焉地走向二人,這幾天照顧簫颯忙得焦頭爛額沒好好吃飯呢,肚子的空虛直接導致了靈魂的空虛。


    “司徒,你醒了,吃烤雞。”簫颯舉起濃油赤醬油光可鑒的燒雞腿,晃在司徒眼前。


    司徒擋掉了,生氣還惱火,這頁弼的本性越發不好,那麽偏心簫颯,這幾日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服侍簫颯,他還老半夜嘔吐弄得他睡不著,夥食卻永遠是肉包子。


    “我隻吃這個。”司徒拿了兩個肉包子翹著二郎腿坐下。


    處理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比解決性命攸關的大事還讓人頭皮發麻,頁弼避而不見,隨司徒怎麽憤慨。


    “什麽時候醒的?”司徒紳士的吃著包子,咽完了才問簫颯,然後繼續啃。


    “半個時辰前吧!” 簫颯吃東西都是囫圇吞棗的,說的話含糊其辭。


    八個時辰?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的司徒沒後話。


    “跟著我活受罪,你們不如去當末影人,覺得怎樣?”頁弼臉上忍痛割愛的表情好誇張,司徒看不下去,更是要吐了。


    “末影人?我為什麽要去,跟著你挺好的,你教我武功,我最近進步挺大的。”簫颯依然是沒心沒肺的寵兒狀態,全怪頁弼的嬌生慣養讓他越活越無所謂,司徒覺得。


    “你進步了嗎?看看我為了救你,幾十萬年積累下來的內力都快廢了,我能教你上天還是咋滴?”頁弼的威和怒恐嚇不了簫颯,因為他們的臉同樣年輕和俊俏,有年輕的模樣連生氣的時候都無比溫和。“我自身難保,少給我惹麻煩,給我滾!”


    簫颯自當看笑話,嘬了嘬手指。“頁弼,你發怒的樣子挺好玩兒的,頭發都豎起來了。”


    司徒的臉色變得煞白,不就是救了簫颯這小子一命嗎,救過這臭小子命的人手指腳趾加起來都數不了,也沒見過他這樣救了人就出言無狀說人家撒下彌天大禍給他滾的人,這來自上古的頁弼變臉變得忒快,指不定哪天就想把他們殺了。


    “不是還要我們幫你一起對抗閻羅王的嗎?”司徒情不自禁地問,希望能點醒頁弼,叫他好自為之。


    “你們來地獄五六年了,功夫的長進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也許有天賦異稟的實力,但你們在我這過不了初期測驗,你們是扶不起的阿鬥。”頁弼心虛支支吾吾地說。


    “你用得上我們時就說我們厲害,用不上時說我們是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的禍害,你做人可真行。”司徒堅決扞衛尊嚴。


    “罪行小島上全是高人一等的人,你覺得你們很厲害嗎?”頁弼加大了諷刺力度。


    “司徒,地獄都是些壞人,我們走。”簫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把手中未啃完肉的骨頭扔進池裏。


    石門開了,簫颯和司徒相繼走出,石門關上的最後一秒司徒掉頭與頁弼對看了狂妄的眼神,太可恥了。


    人走後,頁弼趕緊舉魚網撈骨頭,他真心待這池荷花,怎能讓它們受到油漬的汙染。


    “你說,好好的一頓飯突然成了我們惡語相加的散夥飯,這是怎麽了?”簫颯不明覺厲。


    不關他恨頁弼無微不至偏心的事,司徒一點都不後悔,像他那種偏心自私勢利的人,早就該與之分別,每次他都說他恨死了閻羅王但又不過他,那為什麽閻羅王不打死他以絕後患呢!


    頁弼的身份是個解不開的謎團,大可猜測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小人,他們稀裏糊塗亂入賊窩,每次見麵把大量與自身相關的信息說給他聽。


    最壞的結果就是假設他其實是閻羅王的手下,為主子收取二人的情報並適時移交,他們離頁弼越近處境越危險,離開他有太多好處,隨之而來壞處也不少。


    “我很久以前和你說過頁弼不是什麽好人,你偏不信。撈回一條命你沒吃虧。”司徒無所不可。


    “你以後遇到了危險,遇到相同的危險又該怎麽辦?”簫颯的眼光難得長遠。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顧下眼前。”麵對未來,司徒也選擇認命,能認清局勢是他會未雨綢繆的。


    想起來頁弼說的話還是很奇怪,他說過自己絕不會當閻羅王的手下,“我們真得要去當末影人嗎?”簫颯握手出拳,兩隻手都被紗布緊密纏著,揮起拳來格外有勁。


    “他的話你能信嗎?我們去當為閻羅王做牛做馬一無所有的末影人?你願意?”司徒真為簫颯的智力水平堪憂,人家叫你去幹什麽你就去幹什麽,是不是傻。


    “我隻是問你去不去,我一定不會去的。”


    “那就好,你的主見沒讓我失望。”


    “我們現在去哪?”簫颯追加。


    “回家去唄,不然去哪?” 司徒有了想死的衝動,活著經曆這些是是非非,世事無常要人命。


    到了過得吞吞吐吐、度秒如年的晚上,他們各在自家院子裏輪流守夜,平凡的生活不再發生多大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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