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颯跑進艙門預備下去船長室找他們的時候,船已經開動了,這速度有追趕前者的征兆,因為真的是很快,剛動起來的時候他有騎馬的感受,上半身往後仰,若不是他像孕婦走路及時雙手扶住腰,好在他趕緊直起身扶住可以抓住的一切物體,恐怖得傷上加上傷把腰折裂。


    來到船長室,簫颯果然看見了走的時候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害得他擔心她神秘失蹤正要來告訴他們的沐木姐,猙獰著神情用手指隔空戳了戳她的眼睛,沐木搞怪地吐了吐舌頭,不願意承認這是罪行。


    沐木端了盤瓜果吃上,司徒和少女正兢兢業業地掌舵,透過打開的窗戶查看周圍的情況,剩下的船隻開的路都呈現筆直平行,沒有誰會撞上誰的征兆,簫颯就在台上見習,一會問司徒,一會兒問少女,這是什麽用的,那又是幹什麽的,兩個人被問得煩,回答起來語調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後來簫颯識相點,在那兒一個花癡樣搶著沐木的東西吃,羨慕她這位萬事勝意的人生贏家實在太幸運了,有個這麽可愛的小孩子,還有個由始至終的夫君,此樂何極啊!


    沐木才不要理她這個馬屁精,好好守護果盤不被別有用心的人搶了去才好。又沒東西吃,又沒好玩的,簫颯隻能把烏奈船長轉交給他的望遠鏡拿來使使,趴在純木製的主控台左看右看,在伸出窗外的鏡筒邊緣的鏡子上都能看到他倒過來放大好幾十倍的眼睛,那就是貓眼。


    大家相安無事是老師的追求,他這回主要考量大家的溫度,至於以後有可能展開的廝殺,隻能靠他們自己去好好領悟,去碼頭接人的一路上可以自己慢慢熟絡的,實踐上的東西還得實踐出真知,書本上教不到的,即使能教也不能深層透析。


    老師來到這艘最後起步的船上,明裏暗裏打量了他們好久。一個吃東西難道在補力氣?一個在玩望遠鏡是在偵探敵情嗎?還有兩個都臉色為什麽這般難看,難道活得不耐煩了?一個最後還是明確不了他們這是什麽分工,於是就從暗處走了出來。


    見到老師來詢問這艘船的基本運行情況,四個人集體從崗位上脫離出來,並各自報上名號以及所負責的行政區域。


    這艘船的人力資源果然不正常,回味無窮頗有繞梁之音,老師恍然大悟,說了聲你們繼續吧就想走了,因為是他設下的結界,即使他沒有瞬間轉移的本領,也能快速移動到另一艘船上,並且像隻狼,在羊羔沒有任何發現的情況下就被殺死。


    但他還沒走就中途折返過來,他還是想聽聽又把果盤端起來養尊處優的沐木是個什麽原因,他心目中的她應該是個卓絕的指揮家。


    見到老師又回來了,像隻猴子躥上躥下的簫颯回頭看了一眼就視若無睹,司徒和她更是有本事,直接目中無人連頭也不會直接專心開船置之不理。


    倒是目標人物沐木趕緊又放下果盤,一不小心撒了一地,大意了。老師尷尬地說她別擔心,他隻是前來了解情況。


    老師說這波學生中大都印堂發黑,為什麽就她如沐春風麵色紅潤的。沐木提及替他出征的顧先生臉就紅了半邊天,一瞬間淪為羞怯的花房姑娘。


    沒想到問出這麽個相敬如賓英雄救美的家庭問題,老師也跟著害羞起來,說你好好的後就踉踉蹌蹌地走了,樣子滑稽而荒誕過頭。


    老師走後,沐木摸了摸臉蛋,發燒了似的,她趕緊蹲下身子,把小吃一捧一捧裝回盤子中,這結界的待遇可真是不錯,雖然這隻是幻象。


    簫颯又回了一次頭,見到沐木那兒沒什麽異常情況,兩道眉仍像兩把寶刀橫在眉骨上,發出黝黑的正義感,就嚴肅地趴回去當個好偵探手,把自己當成武林第一高手,當真是如此風輕雲淡。


    幾公裏的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這艘四人所屬的船開始掉頭,主調頭由司徒控製,那些細微的角度微弱的變化主要由她主導。


    兩個人雖說第一次配合,但也是相當默契,三下五除二船就掉頭了,與排名二三的船幾乎是齊頭並進。


    簫颯絲毫不擔心他們會輸,雖然如果輸了主要責任還是在於他的起錨揚帆慢,這段時間二人在船長室依靠課上學到的流程檢查各類配件是否良好,操縱杆有是否完好無損等等起始工作。


    之所以輸不了,那還不是因為之前無論是烏船還是慕容船總是就是那艘船,船長管得並不嚴格,當時在船上也沒什麽好玩的,他們宿舍的人就研發出大冒險係列遊戲,多半是去船長室玩,所以他們對場長室內的布置見慣不驚,就是遇到冰山也能熟能生巧,但是簫颯呢就是會玩,萬一到時候他成了船長,肯定會鬧出很大亂子,那時候的事是那時候的,現在是司徒掌舵那還怕什麽。


    還有一千米了,現在他們船上的位置是在三四名遊動,簫颯發瘋似的咆哮起來,叫司徒加把勁開快點,不然祖宗十八代都不以你為榮。


    司徒聽得煩了,就把速度提到最高,簫颯是趴在窗口的,船的前進速度一旦加快,進來的海風也向越發猛趨近,把他的頭發吹成一條一條的波浪,迎風招展。


    海麵上,這艘船像渾身鬃毛飄逸的已匹黑馬以迅雷之勢,輕功水上漂漂移到了終點線,梅開二度兩個人將船身一百八十度掉頭回歸開船狀態,配合得相當默契,像個有強烈勝負心的人奔波上前。


    其他船不戰而敗,他們中有些人不敢提速是因為不相信自己的技術,而起初的幾艘領頭羊不提速是擔憂他們一旦提速後麵的人會群起而攻之,隻想保持陣形不變,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他們以為自己不動敵就不動,可他們低估了司徒這個家夥的實力。


    他們想不到會有一艘船在臨近終點時像發生了突發的狀況,一下子趕超他們並把他們的船遠遠甩在後麵,而他們想提速都來不及了,為了那個敵不動我不動,他們肯定連腸子都悔青了。


    沒有勇氣加速的人,簫颯馬後炮想,想到這美得可以且樂不可支,趕緊拍了拍司徒的肩膀表示欣慰,不愛與人發生肢體接觸的司徒白了他一眼就把他的手拍走。


    四人走上甲板膽戰心驚地看著對麵衝來的將近十艘船,他們可不能保證不會有人氣勢洶洶地撞上來,剛才排第一的肯定最憤怒,順過來的是排第二準備在終點線前秒殺第一艘船壓線的第二艘。


    作為優勝者,看到前麵的失敗者心情居然是低落的,這好不正常,但也有足夠的理由感到不奇怪,畢竟是在最後將了他們一軍,這讓人良心發現,誰希望本來該是自己的第一被人當頭棒喝接著就不翼而飛了呢!


    心中的收獲必然比挫敗感要強,看到後到的船隻都在周圍掉頭,直覺裏有一陣王者之風和煦拂麵,就好像被一雙溫暖的手撫摸著臉頰,舒服舒服。


    所謂額外約定俗成的特別禮物,老師已經在著手準備,他飛到半空中,麵對簫颯們所在的船隻,用筆塗塗畫畫,簫颯還將手舉過頭頂擺出個剪刀手向老師示意。


    雖然有很多同學投來不滿的眼神,簫颯仍舊是笑嘻嘻的不以為然,做自己就好管沒實力你們屁多事。


    他決定先將這份禮物壓下來,回到課室隆重頒布,他大手一揮,人就消失了。


    而剩下的還待在船上的幾十號人則雙眼黑黑腦袋一陣眩暈,再次經過扭曲的時空,短暫的神誌迷迷糊糊的失控後,他們張開眼發現自身與他人各是身處於座位上。


    老師像往常一樣從門口雷厲風行地走到講桌前麵對大家,剛才的一切都像場虛無的夢境,想起這是最後一次人數應到實到都不缺的課,幾個嬌滴滴重情重義的女生潸然淚下,抽著鼻子以此紀念最後一段時光。


    敵對簫颯四人獲得獎勵的人也消磨了銳頭,曾親身體驗過幾百次畢業課的應該說每天都在經曆的老師無動於衷。


    他提高了嘶啞的嗓門,讓他們站在講台上,他從闊袖子裏掏出四張紙,上麵寫著他們的滿分的成績單,同樣也是畢業證書,分別出手頒給他們,成績單的背麵是他們在結界裏的最後一刻的定格塗鴉。


    司徒、沐木和少女都有在上麵露臉,四個人的勾肩搭背顯得很滑稽,尤其是司徒,快被簫颯的臂彎壓到九十度了,痛苦的表情彰顯得淋漓盡致。


    上麵還有簫颯最是朝氣蓬勃的笑容,像擎天柱那般漫畫式誇張風格長的手,和那雙畫得比他腦袋都大的剪刀手,發出一道閃爍的十字光,和他的牙齒綽約亮芒交相輝映。


    同學們暫時放下恩怨情仇,發自肺腑地為他們高興起來,伴隨著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四人緩緩走回座位入座。


    看著這單薄的獎勵,簫颯目無表情。那些個嫉妒過他們有獎勵的人,發現隻是成績單背後多了一幅畫後,不由得哭起來,為自己剛才發表出來的憤怒表示不值,一張畫算哪門子獎勵。


    爾後老師拿出一遝成績單,按照名字給他們發下去,他們一個個低著頭走上講台去領,他們又哭了,因為他們都沒有滿分。


    這節課的最後時間幾乎是在一片哀嚎聲中度過的,簫颯這個冷血的人,左顧右盼等下課衝出學堂,這哭哭啼啼他聽得很煩,他左轉頭去看司徒,發現他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成績單背麵那幅畫,不知在思考什麽,眼圈紅紅的。


    下課鈴響起,像往常一樣,簫颯和司徒是最先衝出教室去的兩個,他們出去之前隻是和沐木匆匆打了個招呼,因為以後還能見麵的,就沒什麽好挽留會說說話的,其他人的革命友誼沒多深刻,他們吃了包子還不待見他的行為讓簫颯不爽。


    隻因這節課持續時間太久,早上到現在已是下午,簫颯和司徒饑腸轆轆想趕回家吃老阿爺煮的飯,預計回到家就是黃昏,得趕回家吃晚飯。


    “你哭了嗎?”簫颯露出一個很痞的笑,像是破獲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司徒的表情有個隱秘的變化,但他是死不承認的,故搖頭否認。


    簫颯並不理他的否定,像是從一開始就不想要他的答案似的,自顧自地討論起他為什麽會流男兒淚,不可能隻因他是個男的而已吧!


    “你說你為什麽哭呢,難道這段時間的相處觸動到你了你不舍隔離嗎?還是說……”聽到簫颯說這樣的話,司徒的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這個臭小子又偏要附耳上來,那惡毒的熱流讓耳朵發癢,“難道說,你看上和我們同桌的她了嗎?”


    “哪有!你別亂說話!”司徒感到簫颯不可理喻。抬起手腳兩個人不容置疑扭打起來。


    夕陽西下,兩個人拖著長長的影子回到家,疲憊的臉被簫颯長指甲抓花了的司徒上了他的閣樓,趴在床上很久沒再下來。


    簫颯把包袱扔回床上就跑了下來,今晚上得知他們今天體力消耗大休息過幾天就要走的老爺爺特地多備了幾道菜,到處彌漫著燒菜的香味,他進廚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老爺爺聊會兒天。


    沒說幾句話,簫颯抓了個香芋就跑出廚房。老爺爺看到簫颯做賊心虛式慌亂竄出去的身影,就知道他做什麽了,搖了搖頭,這個搖頭不代表任何反麵的意思,反而搖出一種對待孫子的風範,多來抓幾次他也會給的,隻不過那種不許他用手抓的套路是愛的體現。


    果然是燙手山芋,簫颯左右手顛來顛去,他沒去路隻好爬上樹,這棵樹很大,爬起來不艱難,躺在上麵正舒服。


    滿眼蔥鬱,樹冠像把巨大的天然傘,把所有的不好的事情拒之門外,為他營造出一個溫馨的世界,他躺在上麵把皮芋皮剝了,兩三口就把拳頭大的吃光,沒吃午飯隻能先將就塞肚。


    他搜出藏在胸口的成績單,看到各項指標滿分,如果真要考察他的實力,那必須有幾項指標是不合格的,但老師那麽可愛,給了他個全優,這令一向不乖覺的他很是感動。


    把畫麵轉到背麵,簫颯盯著畫中那清秀了然的模樣,眼眶不知不覺中湧上一股滾燙的熱淚,接連流到耳邊,又從耳垂冰涼落下。


    他不會說服自己這是在哭,拒不承認,隻是覺得人生苦短,活得有點累,根本無從下手去耕耘,一份滿分的成績單,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一張,還是別人施舍的,他在別人麵前從來是表現出一副傲嬌的樣子,他不願承認自己是脆弱的,更無法堅信這份滿分的成績單是他的。


    司徒摸了摸腦門,奇怪地抬起頭,晚晴天,怎麽下雨了,還有點溫度的。


    “簫颯,你去叫大家開飯啦!”這突然的一聲把眼圈朦朧的簫颯拉回現實,隔著百層樹葉聽見的聲音很夢幻。


    簫颯趕忙擦幹了眼角的淚水,把不好的心情收收幹,不給它們可乘之機,用略微哽咽的聲音答道:“好的,我這就去。”


    怕被這把雨傘擋住沙啞的聲音傳播,他隻好清清嗓子改用更嘹亮的聲音又答了一次,他第一次覺得回答一個人要使盡渾身解數收緊全身肌肉。


    一個轉身,那份成績單落了下去,像隻蝴蝶鑽進空隙,簫颯想伸手去借,奈何出手晚了。茂盛的樹葉擋住他的視線,他隻好下去再看看飄哪兒去了。


    他爬上來還不覺得自己是隻猴子,況且那時候還拿著一個香芋,現在要下去反而沒那麽大的勇氣。


    但為了看司徒臉上的紅印子嘲笑他(他以為司徒趴著睡著了),他隻好抱著樹幹滑下去,粗糙的樹皮擦得他肚子小腹和某些貼近樹幹的重要部位火燒火燎的疼痛,比火燒還難受。


    到距離地麵不高的東方跳下來後,簫颯哇涼哇涼地叫,漫不經心低頭一看,顏麵掃地:他什麽時候在這,手中還正好接到了我的成績單,該不會還聽到我哭……媽呀!


    見鬼了似的驚訝,簫颯防範性弓起身往後一跳,吞吞吐吐地說道:“司徒你,你、你小子,怎麽在這兒?”


    “房子悶熱,怎麽,不行嗎?”司徒掌握了話語權。


    “行行行,把我的成績單還給我!”簫颯尖著嗓門命令,但語氣中的負能量能聽到。


    看他不收斂還這麽囂張,必然得戳戳他的銳氣,幸好剛才沒抹掉犯罪現場,司徒走近心裏發毛的簫颯,用手指著已經流到臉上的水,故意挑著刺指給簫颯看,“剛才這棵樹居然流淚了~你說算不算氣溫,我們還有幾天可以玩的,你平時不是最愛秘聞的嘛,不如去傳播傳播,順便請兩個偵探來破案吧!”


    司徒能一口氣說這麽多帶刺的話可真是少見,不過簫颯已經沒心情取笑他,隨即他就明白過來了,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他知道那怎麽能是樹掉的淚,明明是他的。


    直麵現實不當懦夫,氣勢洶洶咄咄逼人,“你自己在課室不也哭了,快點說,你要怎樣才可以還給我。”司徒寧死不屈,對自己沒哭的真理不舍不棄。


    “給你就是了,”好歹是好心遞給他,簫颯是用搶的,“不讓人提拔,哎呀,你這就是承認自己哭過了唄!”司徒端詳出非禮勿視的神態。


    他的臉看起來很欠揍,原來自己平時欺負他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簫颯改口說,“你快點幫老爺爺端菜出來,我去叫其他人吃飯。”說著就揭開衣服把成績單放回胸口好好保管,再次顯出傲嬌樣,毫不費吹灰之力,占地為王,滿分的呢,你有嗎?


    日子過得很牽強,這無憂無慮的幾個月就這樣走過去,哪怕時光的走姿笨拙得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哪怕時光的走姿像威猛的野獸,他們的走姿都是那樣的輕盈,就沒有拖泥帶水的心境。


    這個狀態是無法用詞語來形容的。


    一邊狙擊敵軍,一邊混淆視聽,人生要麽鬱鬱而終,人生要麽無疾而終。


    這才是印象中的簫颯,司徒無可奈何地雙手插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互為表裏吧!


    端菜去吧,開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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