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山脈,如巨龍蜿蜒,古樹參天,雲霧繚繞,龍王寺隱於其中,從高空俯瞰也根本無法察覺。


    龍王寺,又稱金剛寺,曾是佛教聖地,如今卻華彩不再,隱在深山之中,近乎被世人遺忘。寺內僅剩九個半人,各司其職,維持著宗門的傳承。


    大雄寶殿內,青燈搖曳,一長眉老僧木魚誦經。


    殿外菩提樹下,未剃度的魁梧中年入定,落葉滿身。


    藏經樓隅,老者倚躺椅,鼾聲震天。


    後山佛塔林,枯瘦僧影枯坐石壁之內,宛若石像無二。


    斷崖之畔,巨漢屠刀血染,拖著蟒屍返回廟宇。


    三人雲遊在外,半個人是前任方丈,百餘年未歸。


    孤寂常年伴隨著這座寺廟。


    天剛破曉,龍王寺的晨鍾聲悠揚,回蕩在寺內與群山之間。鍾聲足了108,詭異的是塔樓內空無一人。


    晨鍾響起,齋堂那邊炊煙升起,練武場上悶響不斷,青年僧人相貌清秀而剛毅,高達兩米,膀大腰圓,他是最後一人,十餘年前拜入山門。他赤膊上陣,肌肉如岩峰,專注凝神,修煉金鍾罩。


    金鍾罩乃內外兼修神功,號稱無敵防禦,懼刀槍利器,水火毒藥等。分十三層,每進階一層,防禦力激增。青年僧人修煉金鍾罩,下午練刀法、拳法、身法等,早晚修煉內功,風雨無阻。如此刻苦的練功,這也是拜入龍王寺的日常。


    深夜,天空驟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大雄寶殿內,白眉老僧念經,金光字體在半空中形成經文。木魚聲止,經文異象消散。


    “我佛如來!是本寺沉寂的太久了麽!?”老和尚扭頭看向窗外,掐指一算,眼中閃過殺機。


    菩提樹下的魁梧中年睜開雙眼,兩道金光直衝天際,冷哼殺氣騰騰。藏經樓老者罵了聲“找死”,佛塔林老和尚眼皮僅動,一股殺氣從身上迸發。齋堂巨漢衝外啐了口,凶狠地剝著血蟒皮。


    夜空中異象未持續太久,恢複平靜。


    次日清晨,龍王寺內鍾聲悠揚。青年僧人早已端坐高台,靜候朝陽,屏息凝神,修煉少陽功。他運轉心法,牽引日之精華吐納轉化為內力。


    少陽功,又稱意氣混元功,乃龍王寺鎮寺絕學,共分九層,內力中正平和,有療傷治疾奇效。本質至剛至陽,最克邪祟,頂層可孕育少陽真火。


    “徒~兒~,速去收拾行囊,再來大殿見我。”太陽炙熱,青年結束修煉,腦海突然有聲音響起。他泰然處之,這是千裏傳音功修煉到極致。


    “是,師尊。”他知道是誰,恭敬應聲,返回禪房打包行囊。齋堂一巨漢和尚嘟囔著準備幹糧和丹藥。


    朝陽東升時,霞光灑在山路上,映照出林輝和兩個保鏢狼狽的身影,他們氣喘籲籲,汗如雨下,相互扶持著,翻山越嶺。


    林輝,年近五十,靜安城林家掌門人。


    兩位保鏢肌肉線條分明,目光犀利,受過專業訓練。


    “老板,這座山上人跡罕至,真的要繼續攀登嗎?”趙剛摸了把頭上的汗,四下張望,滿臉疑惑。


    林輝喘了幾口粗氣,望著永不壟斷的山頭:“你們知道嗎?這片山脈名為橫斷山脈,極不尋常。我做夢也想來拜訪,卻礙於族規不能來此。”


    李翔關切地說:“可是林董,我們已經走了七八個小時,山路崎嶇,您夠累了,我怕您身子骨吃不消。”


    “不行!”林輝堅定搖頭,看了一眼兩位忠誠的護衛,眼中流露出一抹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不移:“踏上這座山峰,別人能歇息,我卻不能歇。中途停下,就是心不誠,難以到目的地。”


    趙剛和李翔對視一眼,不再說話。他們跟隨林輝多年,清楚自家老板的性格,眼下這是破釜沉舟。


    三人沉默,繼續沿著山路攀登。


    兩個保鏢汗流浹背,林輝更是喘氣如牛,身似散架。就在這時,當當悠揚的鍾聲響起,引得三人抬頭四望。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隨著鍾聲回蕩,原本籠罩山頭的濃霧如浪翻湧,山腰上綿延的建築群輪廓突兀的出現,令三人驚喜。


    “快,加把勁,不然又得無跡可尋。”林輝大喜過望,精神振奮,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招呼一聲,與兩位保鏢加快步伐。終於在日上三竿的時候,終於登上山腰坦途,見到巍峨的雄寺。


    寺外廣場雜草叢生,院牆爬滿藤蔓植被,冷清寂寥。它們像是時間的印記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卻藏匿不住寺廟大門上牌匾三個大字的鋒芒。龍王寺,字體淩厲如刀,看久了,眼睛會刺痛。


    三人沿著狹窄的石階梯緩緩攀登,每一步都腳踏實地,四周景色逐漸開闊,清新的空氣與檀香伴隨,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站在了山門前。


    “有人嗎?靜安城林家,龍頭企業林……”趙剛扯開嗓子嚷嚷,要上前敲門卻被林輝及時拉住:“小剛,不得無理。外人敲不開山門,我們運來拜訪,又是是有求於人,必須要按規矩來。”


    趙剛和李翔對視一眼,應聲退下,不敢造次,他們深知,這位平時溫文爾雅的老板,一旦決定某件事,便會全力以赴,他人想勸,千難萬難。


    林輝整理淩亂的頭發,雙手捧著一塊巴掌大的古樸令牌。滿臉虔誠,來到山門前,朗聲呼喊:“清末民國初,外院弟子林浩天後人,手持龍王令來求援。家族遭遇滅頂之災,懇請宗門庇護。”


    他話音剛落,奇異的一幕發生。


    寺廟外右邊的金剛鑼突兀的自動嗡鳴,左邊的龍王鼓也震顫如雷。像是有人敲鑼或者在擊鼓。鑼鼓喧天,前方卻無人,趙剛和李翔瞠目結舌。


    唯獨林輝麵不改色,再次高呼,仿佛在鑼鼓聲的映襯下,他的聲音響徹寺牆內外,喊到第三遍時。“可!”寺廟裏有人回應,聲音空靈飄渺。


    鑼鼓聲驟然停止,仿佛之前發生隻是錯覺似的。唯有那蒼老的聲音還在林輝和兩個保鏢耳畔回蕩。令兩個保鏢徹底意識到此處真的大有玄機。


    接著,嘎吱一聲,寺廟大門開了條口,一個魁梧的漢子走出來,砰的一聲,身後大門自行封閉。走出寺廟的人是那個青年僧人,此刻他的形象大變。僧袍脫了換上風衣長褲,頭戴鴨舌帽,硬朗幹練。他斜背一把大刀,刀鞘上刻著龍形圖案。是龍王寺的標誌,散發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除此之外,他身上再無包裹等他物。


    青年僧人正抱著膀子,好整以暇地審視外麵的三人。而林輝等人也看著他,皆是微微昂起腦袋。因為這家夥肩寬背闊,高大雄壯猶如一堵牆。眼神更是閃過一種淩厲殺伐,讓人不敢直視。


    驕陽高懸,光芒萬丈,照耀著橫斷山脈。龍王寺外,林輝與青年僧人無塵相對而立,氣氛一度沉默。


    終是林輝這位商業巨頭,率先打破沉默,笑容可掬地上前行禮:“林浩天的後輩,林輝,見過大師!”


    “見過大師。”趙剛和李翔兩位保鏢,也恭敬地效仿。


    青年淡然搖頭:“大師之稱不敢當,我法號無塵。”


    “不敢、不敢……”林輝連連擺手,眼珠子一轉,語氣中帶著敬意,“不如以後稱呼您為先生吧!”


    “可!”青年打量著林輝,這位林家的話事人,一身定製的亞麻襯衫搭配休閑褲,盡管登山狼狽,卻難掩其儒雅風範。歲月在他額頭留下細紋,他的眼神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氣度更顯沉穩。


    “此次是我專程下山幫你林家化解危機。”青年麵色嚴肅,盯著林輝,指了指那古樸的令牌,“或者說是本宗為了庇護有功弟子的後人而破例。”


    林輝點頭,語氣溫和:“龍王寺封山不過問俗事。林家族訓中有過,除非滅族大禍才能來求援。林某迫不得已,令牌可用三次,還剩一次機會。”


    兩個保鏢看的是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老板如此態度對待他人,簡直顛覆三觀,前所未有。


    “嗯,你知道就好!”青年點頭,邊向山下走邊說:“或許你會好奇為何隻有我一個人隨你下山?”


    林輝快步跟上,聲音鏗鏘有力:“不,林某並不意外,因為凡是從龍王寺走出的人皆是高手!”


    “真會說話!”青年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卻又很快消失。


    “這是實話實說。林輝搖頭,快步追上來卻落後青年半個身位。看了看青年,按耐不住好奇的問:“我倒是疑惑,先生為何不帶上行囊法器等物?”


    “帶了!”青年簡潔回應,補充道:“當然,我情況特殊,與術派人士不同,一般不做法事。”


    林輝似懂非懂,有心套近乎:“不知先生俗家名諱?”


    “張鋒,弓長張,刀鋒的鋒。”青年回答簡潔有力。


    林輝試圖繼續交談,卻被無塵的直接打斷:“好啦,不說這些題外話。你們林家發生何事要動用龍王令?”


    “家門不幸,風雨飄搖。”林輝麵色凝重,滿麵愁雲:“我林家本是靜安城數一數二的商業巨頭。可近來運勢急轉直下,商途多舛,虧損連連。但這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並非我所憂所慮。”


    真正的困擾,是自家中夜夜上演的怪誕景象,令這位年過半百的家主心有餘悸,咬牙切齒的說:“金錢損失,尚可承受;可連續數月府上陰風陣陣,仆人們紛紛報告,深夜女子哭啼,孩童嬉笑,更有甚者目睹幽魂徘徊,令人恐懼。”


    “家人接二連三遭遇詭異事件,父親突發心疾,妻子性情巨變,林家人多噩夢纏身,小輩們頻頻遭遇橫禍,車禍、溺水,無一不在警示我們處境的危殆。無奈之下隻得動用龍王令尋求庇護。”


    張鋒聽得非常仔細,待林輝說完後呢喃:“林家幕後是龍王寺庇護,弟子後人被欺負得這麽慘。怪不得幾個老家夥暴跳如雷,原來是有人打臉。”


    “張先生,您說什麽?”林輝沒聽清楚。


    張鋒眉頭一挑,麵色凝重地說:“照你描述來看,林家遇到的事詭異。具體還要到了才可定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你身為林家主事人,幕後黑手主要對付的就是你,你應該最早出事才對。”


    “我?”林輝驚呼一聲,指著自己問。


    張鋒點頭,直言不諱:“沒錯,你印堂發黑,陰氣纏身。本該最早暴斃,不過,活到現在,應該是有護身寶物,可此物出了問題,失去效用。”


    林輝幡然醒悟,忙摸向脖子,從衣服下拽出一枚玉佛墜:“張先生,這是先祖遺留,代代相傳。隻有家主能夠佩戴,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寶物?”


    “沒錯,擋災次數多,已經開裂。”張鋒瞥了一眼,嚴肅地說。林輝仔細觀看,發現玉墜內部有著細微裂痕,還隱約看到有團靈光被黑氣纏繞。


    “沒了庇護,我……”林輝憂心忡忡。


    “有我在,不用怕!”張鋒自信一笑,一拍林輝肩頭。林輝感受到一股暖流在體內流轉,那股陰冷一掃而空。他確信,眼前這位青年本事非凡。也覺得動用龍王令來尋求庇護,是值得的。龍王寺這傳承悠久的宗門能夠助林家渡過難關。


    張鋒不再多問,在前麵帶路,走對路,抄近道,原本需要大半天的行程,現在兩三個小時就完成了。當他們抵達山下時,天色才剛剛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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