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公爺不要忘了,監軍本就是皇帝用來監督你們的,你說如果出了問題,你和監軍在皇帝麵前互相指責,皇帝又會更加相信誰呢?”劉能說道。


    曹彬的怒氣瞬間便被他的這番話弄得無影無蹤了。


    劉能說的沒錯。


    皇帝之所以設置監軍,就是因為不能完全信任他們這些武臣,否則也不會派人過來監督他們。


    既然如此,那皇帝自然會更信任監軍一些。


    但是劉能還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說道:“還有,即便皇帝明察秋毫,認定了是監軍的責任,但是朝廷上的文臣可能讓監軍一個人負擔起戰敗的責任麽?畢竟你才是一軍主帥啊!”


    曹彬眼中的悲傷愈發明顯起來。


    他現在隻感覺到可悲。


    一軍主帥明明沒有犯任何錯誤,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這樣。


    得勝了,和自己沒有多少關係,失敗了卻全是自己的責任,這樣的官做著還有什麽意思。


    曹彬不禁坐回了原位,哀聲問道:“這就是你穿越過來要和我說的事情嗎?”


    劉能卻是搖了搖頭,說道:“當然不是,眼下就是你們最後的機會,隻要打贏了這一仗,那之後的事情就有可能不會發生。”


    “畢竟,史書上並沒有記載你這次有監軍。”


    曹彬立刻苦笑道:“史書上沒有記載,不代表沒有監軍。”


    “我這次出來統兵,自然也是有監軍的。”


    “啊?有監軍啊,是誰啊?”劉能沒想到曹彬的回答居然是這樣的,不禁問道。


    曹彬的口中吐出了一個名字:“內客省使郭守文。”


    “那是誰?”劉能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姓郭的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曹彬便緩緩講述了郭守文的來曆。


    郭守文,字國華,並州太原人,出身太原郭氏。


    他十四歲時隨父從軍,父親陣亡後,被後周太祖郭威收留在帳下。


    後周建立,任護衛軍、左雄殿直、東第二雄副都知等職。


    建隆元年正月,後周朝廷殿前都檢點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奪取後周政權,建立大宋王朝,便升郭守文為西頭供奉官,服務於皇宮大內。


    乾德二年冬,大宋滅後蜀,守文因軍功擢升簡州知州。


    開寶三年,郭守文隨潘美征討南漢,擒俘南漢皇帝劉鋹,郭守文奉命報捷,被升任為翰林副使。


    開寶七年,郭守文再隨曹彬征剿南唐,生俘南唐後主李煜,因功改任西京作坊使,兼任翰林司事。


    太平興國四年,宋太宗趙光義以傾國之力,討伐北漢,郭守文受命率兵出石嶺關,揮戈北征,一戰而大敗北漢皇帝劉繼元之弟劉繼文,再戰而兵克代州,雁門關之南盡歸於宋。


    之後郭守文駐軍定州,與遼軍激戰於滿城,大破遼軍,以軍功升任東上閣門使、兼任澶州刺史,旋即又升調京師,任內客省使。


    這次大宋再次傾國北伐,趙光義便將他再次派了出來,以監軍的身份協助曹彬。


    劉能聽完曹彬的講述,低頭想了想,接著便抬起頭笑道:“聽你說完,我反倒是感覺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畢竟,這位內客省使怎麽算都是個武將,而且之前還在你的帳下效力過,你不用擔心壓不住他。”


    “希望吧。”曹彬歎了口氣道:“他的確是位武臣,不過最近卻是一直在催促我進兵,想要打遼國一個措手不及。”


    劉能立刻說道:“那不是很好嗎?”


    曹彬搖了搖頭,說道:“哪裏好了?原本的軍略是三路並進,如今田重進和潘美的消息還沒有傳來,若是我貿然出兵,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孤軍深入,到時候恐怕就會敗局已定了。”


    劉能立刻笑道:“公爺何必擔心,他郭守文也是武人出身,又不是不通軍事,肯定是看得出來進軍機會的。”


    “不像是後來的那群文人監軍,自以為讀過幾本兵書就天下無敵了,這才坑害了無數武人軍士的。”


    曹彬也是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既然你說以後的那些文人監軍會壞事,那能否舉出兩個例子聽聽。”


    劉能回憶了一下,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就說兩個。”


    “第一個人的名字叫做韓琦,是仁宗朝的一位文臣,他出身西北官宦世家,在弱冠之年便高中榜眼。”


    “此時西北定難軍節度使李繼遷已經建立了西夏,威脅大宋西北安全,所以朝廷便任命了一個名為夏竦的人擔任宣徽南院使兼陝西四路經略安撫招討等使,判永興軍,韓琦為副使。”


    “因為這個夏竦的名聲不太好,完全壓製不住韓琦,所以韓琦便獨自做主,命部將任福統軍迎擊元昊的西夏軍,並且強逼任福在不應當的情況下出戰,結果任福便在好水川中了西夏國主李元昊的埋伏,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好水川之戰後,朝廷追究責任,韓琦先上書自劾,夏竦同為文臣,自然要照顧一番,於是便寫了一封韓琦叮囑任福不得輕進的信,然後上表稱好水川之役失敗責任不在韓琦,最終隻得了一個降為右司諫、知秦州的下場。”


    “此佞臣也。”曹彬聽完劉能的故事,狠狠罵道。


    劉能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第二個人名叫何栗,他是四川人,中的是狀元,在靖康元年被任命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尹,位列文臣之首。”


    “結果就在他擔任尚書右仆射的第二年,之前我提到過的金軍便南下汴梁,何栗負責守城。”


    “他深信妖人郭京的話,認為他身懷法術,能夠施展道門的六甲法,以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陣,可生擒金將退敵,獨自率軍出城迎戰,被金軍破城。”


    “不過大內堅固,金軍一時間沒有辦法,於是答應休戰撤軍,但是要求朝廷提供一些好處,何栗身為宰相,便被派出去與金人和談。”


    “一天之後回來,說出了金人的條件。”


    “金人要求,讓大宋當時畏戰的太上皇徽宗皇帝出城相談,太上皇徽宗皇帝去了便被扣押。”


    “然後金人又要求當時的皇帝欽宗出城相談,欽宗於是也不得不出城,一樣被金人扣押。”


    “至此。”劉能深吸了一口氣,用最為凝重的語氣說道:“金人逼迫二帝打開國庫,並用盡各種手段,搜刮宗室、世家、寺廟以及民間財物,共計搶走絹五千四百萬疋、大物段子一千五百萬疋、金三百萬錠、銀八百萬錠以及不計其數的珍寶。”


    “奸賊!不,是國賊!”曹彬頓時大罵道。


    “還沒完呢。”劉能繼續說道:“金人搶走了金銀財寶之後,隨即撤軍,帶著徽欽二帝和朝廷的宗親、勳貴、文臣、富戶等十萬餘人北撤,一路遷徙至極北的五國城,徽宗皇帝被封為昏德公,欽宗皇帝被封為重昏侯。”


    “被俘的女眷全部被強暴,自殺者不計其數,就連欽宗的皇後也為了避免受辱而投水自盡,更多的則是被人侮辱,然後懷有身孕。”


    “徽宗皇帝有一個嬪妃在路上被多名金國將領輪流侵犯,最終懷有身孕,因為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就把他送還給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還以為是自己的孩子,對這個孩子還特意用心照料,不過因為條件太過苦寒,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沒有活下來,嬪妃也因為身體虛弱不久去世。”


    “最恥辱的是,徽欽二帝還被金人施了牽羊禮。”


    “牽羊禮?那是什麽?”曹彬聽得咬牙切齒,但還是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劉能歎了口氣,回答道:“所謂的牽羊禮,就是金人的一種受降儀式,主要用於羞辱戰敗一方的男性首領、皇室成員或具有重要地位的人物。”


    “具體表現是,受禮者需要赤身裸體,披上羊皮,脖子上係繩索,像羊一樣被牽著行走,以此表示投降和臣服。?”


    “這代表著受禮者就是他們手中的一隻羊,可以像羊一樣任由他們宰割。”


    “啊啊啊啊!”曹彬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劉能厲聲問道:“金人安敢如此欺辱我大宋皇帝。”


    “你告訴我,他們在哪,我要去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劉能指了指北麵,說道:“公爺要想殺了他們,得先擊敗遼軍,然後攻下遼國的上京臨潢府,滅了他們,再繼續向東北,才有可能攻擊到金人。”


    曹彬的氣勢頓時便低了下去。


    眼下以全國之力都沒有辦法擊敗耶律休哥,奪回燕雲十六州呢,就更別提攻下上京臨潢府了。


    大宋要是有滅掉遼國的實力,早就把他們滅了,怎麽可能等到這個時候。


    結果劉能繼續說道:“而且即便公爺打過去,也未必能夠滅了他們。”


    曹彬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劉能。


    劉能自然知道他想要知道什麽,於是繼續說道:“因為他們有句俗語,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全無敵。”


    “他們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個人勇武非常,又熟悉地形,想要殲滅他們,恐怕得讓三國時候魏國的陷陣營來才行。”


    曹彬的氣勢再次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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