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土木堡之戰中他也會死呢?”劉能反問道。


    彭德清頓時震驚了:“你說王公也會死?”


    劉能點點頭,說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在座的諸位都會死,他王振又有什麽特殊的。”


    “他在大明是司禮監掌印,在瓦剌人那麵可連普通宦官都不如,以他對待也先的態度,他怎麽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好吧。


    眾人都理解了劉能的解釋。


    他說的沒毛病。


    這次也先入寇,用的名義就是大明無禮拒絕了他聯姻的請求,還把他的使團驅逐出境,而這一切的事情,全都是王振要求的。


    “既然牽涉到王公的生死,那此事倒是好辦了。”彭德清原本皺起的眉頭此時卻是徹底舒展開來,笑嗬嗬地道。


    眾人都看向了他。


    彭德清笑道:“諸位可能有所不知,王公此人最是相信巫蠱之事,我也是因此而攀附上他的。”


    “這位劉先生既然是從未來來的,那我就有辦法讓王公相信。”


    “你打算如何做?”鄺埜立刻問道。


    彭德清笑著說道:“這就涉及到我立足朝堂的秘密了,諸位還是不要問了。”


    好吧。


    涉及到了他的根本,那其他人的確不適合問。


    “那你什麽時候可以讓王振相信此事呢?”張輔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彭德清笑著拱拱手,說道:“日落之前便可。”


    “那此事就拜托你了。”張輔對著彭德清拱拱手,拜托道。


    彭德清連忙起身回禮,道:“不敢,此事也牽涉到了下官的性命,下官必當全力以赴。”


    眾人隨即散去。


    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彭德清的行動速度很快,兩個時辰之後,王振便派人過來,說是皇帝要招諸位大人覲見。


    張輔幾個人來到了朱祁鎮的行宮,立刻就被小宦官帶了進去,見到了多日不見的朱祁鎮。


    朱祁鎮此時正穿著一身常服,靠坐在椅子上,眼睛則是盯著一張輿圖,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看到張輔幾人進來,朱祁鎮立刻抬起頭打招呼:“諸位愛卿,你們來啦。”


    “臣等見過陛下。”張輔幾人身為臣子,立刻俯身下拜,向皇帝行禮。


    “都起來吧。”朱祁鎮隨意地揮了揮手,讓幾人起來,隨即問道:“英國公,朕聽說有人向你預言,說這次朕北征會大敗虧輸,可是真的?”


    張輔再次下拜,大聲回答道:“千真萬確。”


    “那人在何處?為什麽沒有進來?”朱祁鎮問道。


    張輔回答道:“此人命為劉能,如今就在宮外等候陛下的召見。”


    “讓他進來,朕要好好看看此人有何能耐。”朱祁鎮對伺候在一旁的王振吩咐道。


    王振點點頭,轉身出去,不一會兒便把劉能帶了進來。


    等劉能進來,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下拜見禮,而是就那麽靜靜站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朱祁鎮,仿佛要把他看個透徹一般。


    朱祁鎮非常不適應他的眼神,微微發怒。


    不過他還沒有說話,王振便立刻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出聲說道:“大膽,見到皇爺,還不下跪!”


    張輔則是抬手拉了拉劉能的衣角,示意他跪下說話。


    劉能卻是沒有搭理他們,而是笑著問道:“你就是朱祁鎮?這和畫像也不像啊。”


    “哦?哪裏不像?”朱祁鎮聽他這麽說,頓時便來了興趣,出聲問道。


    他從小就生活在皇宮之中,幾乎所有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而且他九歲便繼皇帝位,誰也不敢輕易評價他一句,劉能的這種態度,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劉能笑著回答道:“和後世流傳的畫像相比,你要瘦一些,後世的畫像臉都方了。”


    “大膽......”王振剛要再次開口訓斥,朱祁鎮卻是抬起手阻止了他,冷笑著問道:“就是你像英國公示警,說朕此次北征會慘敗的?”


    “是的。”劉能立刻回答道。


    “那你如何證明?”朱祁鎮立刻問道,接著警告道:“如果你不能證明,那就證明你是妖言惑眾,朕就隻能殺了你了。”


    “我不能證明。”劉能還是那句回答,不過還沒等朱祁鎮發火,他立刻繼續說道:“不過你也不能我在說謊,畢竟事情還沒有發生。”


    “我隻想問你一句,你身為皇帝,是否願意承擔我預言成真的風險。”


    此言一出,朱祁鎮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的確。


    他身為皇帝,肯定是不能承擔全軍覆沒的風險的,不過如果回答不願意,那就必須要修改自己的計劃。


    這個計劃是他和王振商量出來的,代表著他的意誌,他肯定是不願意修改的。


    於是,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好在他的皇帝,有不講理的特權,沒有回答劉能的提問,而是換了個問題問道:“這個話題暫且不說。”


    “朕來問你,後世是如何評價朕的。”


    劉能笑笑,立刻回答道:“大明戰神。”


    “大明戰神?”朱祁鎮在嘴裏念叨了一遍,旋即便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這麽說,朕是天下無敵的存在了?”


    劉能笑著點點頭,說道:“如果比昏庸無恥,你的確是從古至今天下無敵的存在。”


    “大膽,居然敢詆毀皇爺。”朱祁鎮還沒反應過來,王振便大怒起來,立刻叫道:“來人,把這個詆毀皇爺的家夥給我拉出去。”


    朱祁鎮卻是抬起手阻止了他,對著劉能問道:“此話怎說?”


    劉能卻是沒有絲毫畏懼,微笑著回答道:“這麽說吧,在後世的評價中,您是和宋太宗趙光義齊名的存在。”


    “宋太宗?那這個評價還是不錯的啊,為什麽會和昏庸無恥聯係上呢?”朱祁鎮淡淡問道。


    劉能則是抬起一隻手,緩緩說道:“你9歲登基,在沒有親政之前沒有任何施政錯誤。”


    “但是你親政之後,寵信王振王公公,任由他與內閣和文臣爭鬥,禍亂朝綱。”


    朱祁鎮點點頭,評價道:“這的確是朕做的。”


    他是皇帝,幼年繼位,朝政一直控製在內閣和文臣的手中,他想要親政,就必須把控製在內閣和文臣手裏的權力給奪回來。


    劉能笑笑,說道:“這也正常,畢竟你是皇帝,底下人不聽話,肯定是要給他們找一個對手,你再從中調停控製的,這一點沒有任何錯誤。”


    接著話題一轉,說道:“但是,從北征開始,你的昏庸無恥就徹底開始展現了出來。”


    朱祁鎮聽了他的話,立刻凝起了眉頭,開始用心聽他的話。


    劉能豎起一根手指,說道:“首先就是此次北征。”


    “你從小生長在宮中,對於軍務並不熟悉,但偏偏要指揮幾十萬大軍親征,而且你還隻信任王振王公公的話,他怎麽說你怎麽做,這才導致了三日之後的慘敗。”


    “胡說,你胡說。”王振立刻大怒,厲聲喝道:“你胡說,一切是安排都是皇爺的旨意,奴婢隻是聽從皇爺的吩咐而已。”


    劉能立刻問道:“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回軍的時候建議皇帝走南線,從紫荊關入關?順便去你的家鄉給你裝裝威勢?”


    王振立刻叫屈道:“胡說,我是為了讓皇爺更安全一些。”


    “那為什麽你們又突然改道宣府了?”劉能立刻追問道。


    王振立刻啞然。


    不過這時候朱祁鎮卻是出聲道:“改道宣府乃是朕的主意,是朕命令他們改道的。”


    劉能有些無奈,舉著那根手指說道:“所以,這件事兒不論你怎麽選,都可以證明你昏庸無恥。”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改道這件事兒是王振建議的,那就說明朱祁鎮被王振操控了,一個皇帝被宦官操控,那毫無疑問證明了他的昏庸。


    如果改道這件事兒是朱祁鎮自己的想法,那一樣說明他昏庸,因為一個明君是不會輕易把自己陷入險地的。


    朱祁鎮也是瞬間啞然,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劉能卻沒有慣著他,繼續說道:“其次還是這次北征。”


    “你在土木堡戰敗之後,並沒有逃脫掉,不過你也沒有戰死,而是被瓦剌人俘虜了。”


    “什麽?”


    所有人都是震驚地看著劉能。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劉能居然會說出這種話,而且還是當著朱祁鎮的麵說的。


    其實這事兒也怪他們,張輔幾人在開始的時候詢問劉能就沒有想到皇帝的安危,而是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大軍的身上。


    畢竟沒有大軍,他們所有人都戰死了,估計皇帝也會和他們一樣戰死,完全沒想到朱祁鎮會活下去這種可能。


    “朕被也先俘虜了?”朱祁鎮也是滿臉驚訝地問道。


    這件事兒如果是真的,那他可就真的稱得上的昏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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