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是中午下船的,等到傍晚擦黑了,也就回來了。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個人來,背著藥箱。是個郎中。


    他終究是沒能品一品涼州瘦馬的命,那位貴公子給的腰帶暫時換不了錢,他身上那點錢請個郎中再加上回中州需要的一些開銷,也就差不多了。緊巴巴的。


    郎中給阿巧診脈的時候,阿巧顯得很不安:“大、大叔...”“作甚?”李甲心裏頭有點抱怨氣兒,這會也沒什麽好態度。阿巧拉著他的袖子,直到李甲半蹲下來,才把小臉湊到他耳邊,很是窘迫得小聲說道:“我沒錢。”


    李甲說道:“沒錢?會幹活不?”“嗯...”“以後給我幹活,沒工錢的知道不?還清了欠我的,才讓你走!”李甲說得凶巴巴的,可阿巧眼睛卻亮了起來。她猛點頭:“嗯嗯,我很勤快,我也會洗衣服、做飯,我不怕辛苦的!”


    李甲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叉著腰道:“老老實實看病,趕緊好起來,別指望我養個還要我伺候的病秧子!”


    阿巧仰著頭懵懵得看了他一會,這才回過神般:“我、我會乖乖吃藥!”......


    郎中看完了,讓李甲去了外麵。“大夫,怎麽樣?”“恕老夫才疏學淺,看不出什麽毛病。”郎中一個勁兒搖頭,然後將寫好的藥方遞給他:“或許隻是孩子體弱,餓久了出的毛病。開些藥調理一段時間,應該會有所好轉。”


    李甲也不懂這個,隻好郎中說什麽便是什麽。付了診金,送走了郎中之後,李甲又差船上的人幫忙去抓了幾貼藥。


    晚上,趁著夜風,李甲在船頭熬藥。中藥味道太大,船上其他人受不了,隻讓他在船頭熬藥。阿巧就坐在船邊看著蹲在船頭拿著蒲扇扇風熬藥的李甲,臉上不自覺得露出淺淺的笑意來。


    “咳咳.....”李甲被煙嗆得不輕,扭頭看到阿巧在笑,努努嘴:“小白眼狼,還有心笑呢。”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朝阿巧揮揮手:“回去回去,風多大?受了風,這藥都白喝了,要錢的!”


    阿巧已經習慣了李甲凶巴巴的模樣,隻是嘟了嘟嘴,但還是乖乖得進了船艙。等到阿巧回去了之後,船老大帶著人回到了船上。他正陪著笑臉,一扭頭看到正在船頭熬中藥的李甲,喝道:“老李,別在這兒熬藥,驚了我的貴客!”


    “不在這兒,我去你娘墳上熬!”李甲張嘴就罵。可他剛罵完,突然間感覺到船隻猛地傾斜了一下。藥爐子險些摔到船板上,李甲下意識去護,但那可是燒熱的爐子,差點沒把他手上皮給燙掉一層,燙得他嗷嗷直叫喚。好在,藥爐子沒摔壞。


    他確定了一下藥沒弄灑之後,這才惱怒得後麵看去。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到了跟在船老大後麵上船的人。那是一個道士。


    五短身材,酒糟鼻子分外醒目,身上一襲道袍雖是幹淨,可也不知穿了多久,邊口都磨得發白。最令人矚目的,是這酒糟鼻老道背後背著的一件東西。那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用褐色的長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像是一根棍子,但卻比之這矮小老道兩個他摞一塊那麽高。


    “應該是件兵器....”李甲很快確認了這一點。更讓他在意的,是這件兵器的重量。那老道士隻是一隻腳踩在了船隻甲板上,卻讓整個船都為之傾斜。要知道這艘船很大,船上貨物眾多,吃水也是很深。可即便如此,也承載不了老道與他背著的兵器的重量。


    酒糟鼻老道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上船之後,就來在了船隻當中。如此,這船才算是重新平衡了下來。隻是船身向下沉了數米,也得虧是剛剛卸過一批到涼州的貨物,否則此船必沉。


    李甲終於明白,船老大為何說來了一位貴客了。這是一名修士,而且是很厲害的那種修士。雖然京都之地,修士似乎像是不值錢一樣隨處可見,可對於李甲這樣的平頭百姓來說,修士還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若是有修為在身,可免兵試,直接在軍隊之中掛名成為一名從九品的武官。若是想要進衙門,那也是毫無門檻,隻是要官身會困難一些。


    李甲也見過修士,他有一位表親,在老家任民兵隊長,就是一名修士,可以說是刀槍不入,也會履水吐焰之類的小神通。但絕對沒有眼前這個酒糟鼻子老道厲害!


    李甲把要罵的話咽了回去,低著頭就當沒看到,繼續去熬藥。甚至有點擔心這藥味太難聞,會惹得這酒糟鼻老道的不滿。他就是這樣的人,說是欺軟怕硬也好,說是沒什麽骨氣也好。可這不就是普通人的心態麽?


    要說這酒糟鼻老道是誰呢?並非他人,正是趙成武派來援助趙瑾瑜的青玉道人。而青玉道人背負著的,便是那傳說之中的霸王槍。


    霸王槍,他無法如趙無極那般如臂驅使,平常背負時如同背了一座山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千難萬難。可即便如此,他也在短短一月時間之內,從京都來到了靠近天南國的涼州。


    “再往前,便是天南國了。”青玉道人盤膝坐在船隻當中,霸王槍被他橫在盤起的雙腿之上。“天南國,第一柱國,摩羅.....”每每想到這個名字,他的手便不自覺得攥緊,心中悲憤之情難以言表。


    自己的大侄兒因他而死.....自己的親弟弟,因他而失去了修為.....自己唯一的師妹,也因他而鬱鬱而終....不共戴天,便是如此!


    可他最終隻是長長得歎息一聲,強壓下心頭的憤懣。第一柱國,很強。他不是對手。哪怕有霸王槍在手也是如此。哪怕去找徐歡聯手,怕也差得很遠。


    “希望瑾瑜有生之年能.....”他想到了自己那天資橫溢的侄兒。甚至,比之無極更加妖孽的絕世天才!


    二十歲的陽仙,聞所未聞!就算是二十歲的摩羅、二十歲的徐歡,怕是也比不上二十歲的趙瑾瑜!


    但他腦海中的想法剛想到一半,就立刻打消了。他隻有這麽一個晚輩了,白漣師妹也隻有這麽一個孩子了。與其讓趙瑾瑜背負上與第一柱國的仇恨,他更希望趙瑾瑜能夠平平安安得過一輩子。


    在這一點上,他與趙成武的想法是一樣的。縱然趙瑾瑜天資再強,但他終究是與摩羅錯了一個時代。


    青玉道人正想著這些事的時候,突然間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味。他尋味看去,注意到有一個中年人正蹲在船頭守著藥爐在熬藥。這本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青玉道人瞥了一眼就沒在意,準備收回目光。


    “咦!”可就在這時,那人腰間佩著的一塊腰牌引起了他的注意。青玉道人連忙再看,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終於是確認了:“那不是.....趙府的腰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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