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雪……”強尼大腦一片空白,突然砸下來的花盆也絲毫沒能讓他鎮定下來。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直接奪門而出,不管不顧地朝著江雪家的方向狂奔過去。


    晁亮看著門口散落著的強尼的拖鞋,再看看陽台滿地的泥,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彎下身子清理著一切,等全都打理完了,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機。


    手機上沒有什麽新的推送,他輕車熟路點進億言app,“女藝人遭脅迫裸舞”的詞條已經在熱搜上高掛。


    點進去,就在不久前強尼看過的視頻,再次在晁亮的手機上自動播放起來。


    “嘶——”晁亮暗暗倒吸一口涼氣,又像做了個深呼吸,隨後點開了評論區。


    【這是不是jx?】


    【這一看就是被脅迫的吧,曝光施暴方!】


    【簡直不敢想象這個女生當時該多害怕啊,而且她都哭成這樣了……】


    【大家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說拒絕不就行了,誰也不知道拒絕的真正下場是什麽,別把渣滓說的話當真!】


    【u1s1,就算隔著馬賽克,也能感覺到這是個美女是咋回事?】……


    幾乎清一色的為受害者打抱不平,以及要求嚴查嚴懲什麽人敢這麽幹的評論,也算給人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


    晁亮將評論向下翻了許多頁,終於在七八頁後找到了一條評論:


    【之前是不是有個女藝人,也是跳舞出事的?】


    即使這條評論裏,連餘芝芝的名字都沒能準確關聯起來,但人們往往就是不喜歡送到嘴邊的結果,越是模糊,越是有待驗證,就越是能勾起人的興致。


    這條評論展開下,果不其然,已經去世了快兩個月的餘芝芝竟通過另一種方式在這個互聯網上有了姓名。


    即使大家是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樂於把所有相關的事情串聯在一起,也總好過就這麽永遠塵封起來。


    【對對,餘芝芝,我看過她的話劇,她也會跳舞!】


    【可是餘芝芝已經死了啊,該不會餘芝芝就是因為拒絕了所以才……細思極恐!】


    晁亮將這條評論連同他的追評全部截圖下來,轉發給了江雪。


    “你還好嗎?強尼去你那裏了,很快就到,別擔心,都會好起來的。而且你看。”


    這一次,江雪沒有回複。


    空曠的客廳裏隻剩下晁亮一個人,安靜得能聽見他自己的心跳。他將這條新聞的評論反反複複刷了很多遍,反倒是視頻本身,自動播放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點開。


    【叮——】一條來自江雪的短信。


    “還好。謝謝。”


    見她說還好,晁亮便放下心來,突然,剛放下的手機再次響起,來自桑杞的電話。


    剛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語氣毫不客氣的質問,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臉,也幾乎能聯想到對方拚命壓製住情緒的表情。


    桑杞:“新聞是不是跟你有關?


    你會編程,你能黑進他們公司的係統,你確實牛,我知道找你一準能有辦法,可是為什麽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


    你是不是缺失人情的屬性啊,你這麽做,江雪以後怎麽辦,她會被毀了的!”


    晁亮聽著桑杞在電話裏的質問,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為自己開脫,但也沒有承認什麽。


    晁亮:“你有什麽辦法,可以幫江雪,查清餘芝芝的死因嗎?”


    桑杞啞然了半晌:“可能需要比較久。”


    晁亮淡淡:“你不要覺得,你們的缺失屬性對我無效,我就可以在這裏橫著走。


    霍生複確實有對我產生信任的可能,可是你如果要我潛伏到他的身邊,獲得他的信任,那幾乎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這跟你們被繳銷的屬性無關,這是人的天性。即使他極端天性下可以很相信我,我也不覺得我不需要付出些什麽來交換他的信任,我拿什麽交換?


    我是跟大敏一樣拿自己的身子去扛刀槍棍棒,還是跟祁仕一樣,去做隨時待命的替罪羊?”


    桑杞沉默著沒有打斷,晁亮也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地繼續:


    “而且,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就回去了。我需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做盡量多的事,僅此而已。”


    桑杞依然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用怯懦懦的聲音低語道:


    “抱歉,我對你太不客氣了。我隻是很擔心江雪因此受傷,因為我們不能為了一個人,再賠進去另一個人,我想保護好我的朋友們。”


    其實桑杞年紀也不大,不過才二十二歲,根本算不上成熟,很多時候,晁亮也能感覺到,她不過是在用自己弱小的肩膀盡可能地撐起自己和身邊的人的生活罷了。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天生沒人會喜歡,所以和“朋友們”在一起時,桑杞總是心甘情願地去扮演那個處理棘手的、醜惡的、肮髒的事情的角色。


    總有人要髒了手,那怎麽能讓潔白的天鵝變髒。


    晁亮歎了口氣,不似責怪,倒像勸慰:“桑杞,你沒辦法顧及到所有人的。或者說,你也顧一顧我吧,我不過是想四肢健全地回家罷了。”


    此時,桑杞已經從剛剛著急氣憤的情緒中平靜下來:“抱歉,我盡量。但我現在準備去江雪那裏,看一下她的狀況,她最好沒什麽事。


    既然新聞已經上了,江雪也已經……還是想好後招吧,霍生複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我去找江雪,你要不要一起去?”


    晁亮靠在沙發邊上,手指在沙發邊緣毫無意識地揉搓著:


    “我就不去了。強尼已經去了。”


    等桑杞掛完電話,晁亮撓了撓自己的眉毛,垂下了頭,向後看了看自己的電腦。


    電腦裏,新聞上掛著的那條視頻的後半段,正無人問津地躺在d盤裏。


    他看過,他看過後半段。


    即使是對絕大多數苦難都保持絕對理性的晁亮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惻隱之心,即使江雪再美,在那樣的舞台上,也隻剩下撕裂的痛苦。


    四麵鏡子,將江雪的四周包圍。


    如果閉上眼睛,就看不見舞台上懸掛著的綢緞,墜落、受傷、冰涼的玻璃地板。


    如果睜開眼睛,就看到鏡子裏密密麻麻屈辱的自己,不堪、羞恥、令人作嘔的演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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