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可以把別人缺失的屬性換到自己身上嗎?”


    晁亮湊近桑杞壓低聲音問出這麽一句時,桑杞明明能看出,他深褐色的眸子裏似有似無的笑意。


    自打來到這裏,晁亮就一直處於一個十分被動的位置。填鴨式地灌輸著自己全無預料的信息,不由分說地就要他接收這一切。


    他心裏怎麽可能沒有慌亂,全在自己沉默的觀察中被壓製、消化,尋找生機。


    而這一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全然被動的了!


    jonny那個直腸子,終究拗不過自己著急的心,抖落了桑杞到底在偷摸幹些什麽。


    自打晁亮交給了桑杞一個天大的秘密之後,桑杞其實已不知不覺間對晁亮卸下了防備。


    一個天外來客誒!還能有什麽比這個更有分量的老底害怕被人揭開呢?若真是和強尼朝夕相處,那坦誠相見也是遲早的事。


    可她沒想到,隻是強尼混亂場麵中隨口而出的一句話,晁亮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竟這麽快就在心中串聯出了完整的事件。


    是換到自己身上,是別人缺失的屬性。


    【他是一直有在留意我們嗎?】


    先前與晁亮相識的第一晚,正是她缺失麵孔識別的第一天,晁亮也還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短短一周,他已經知道了關於自己的規則。


    桑杞沒來得及藏住自己詫愕的神色,直直地撞上了晁亮的笑眼,原本還想狡辯抵賴一下,沒成想自己這模樣反倒直接坐實了晁亮的猜想。


    “我……你問這個幹嘛!”


    桑杞連忙避開他的眼神,語無倫次地想拋回他的問題。


    “看來確實是。”


    晁亮也不再看她,目視前方,看向路的盡頭,沒有接桑杞的茬,嘴角自得的笑意亦不遮掩。


    “不是!你別亂說!缺失的屬性怎麽可能隨意更換!”


    “哦?是嗎?那你剛剛慌什麽?”


    “我,我那是震驚於你怎麽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怎麽能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桑杞壓低了聲音,語氣強硬,活像自己是屬性許可局最忠實的服從者,心卻虛得很。


    “大逆不道嗎?我看剛剛強尼讓把江叔缺失的屬性換掉時,你看起來可不像覺得大逆不道啊~”晁亮的指尖撫了撫下巴。


    “而像是深諳此道啊~”


    “沒關係,我還可以再跟強尼確認一下,反正他肯定不會對我撒謊的。”


    晁亮半開玩笑半是“威脅”的意味,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篤定桑杞定然不會讓自己去找強尼確認。換一個人來確認的結果,無非是令桑杞現在的矢口否認變成掩耳盜鈴罷了。


    可他這般篤定時,桑杞的心裏反倒平衡了許多,輕鬆起來。隻能說,人呐,你在摸透別人的同時,有沒有一種可能別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呢?


    【強尼還真不一定不會對你撒謊。】


    “晁亮,今天可是周四。”


    桑杞眼皮耷拉下來,不願再與晁亮繞彎子,其實就算真的告訴他實情也無可厚非,隻是……


    隻是,對她來說,為什麽要做這樣的“生意”是比有能力做這樣的“生意”更重要的一件事。告訴他自己的能力輕而易舉,坦白原因卻十分困難。


    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麽放著那麽多的工作靠這個謀生呢?


    要將自己比江叔藏得更深的缺失屬性攤開告訴他嗎?他會不會也被自己的屬性影響,潛移默化地收回自己的善意?


    這不是一個多麽致命的風險,可不得不承認,她有害怕。


    “我知道。”


    “知道你還要這樣一直挑釁我嗎?”桑杞嗔而不怒,下巴微微仰起,“多大點事!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也不可能去許可局揭發我。”


    “哪敢挑釁你,不敢不敢!”


    晁亮不是霸道的性格,過去畢竟有過許多年的女友戀愛經驗,很容易便能察覺出來桑杞並非真心威脅他,隻是給自己一個分享的台階下罷了。


    女孩子而已,讓她一下不等於殺頭。更何況,自己還有求於人家呢。


    “走吧,一趟地鐵坐到頭還挺無聊的,上地鐵說唄。”


    當和強尼在一起時,晁亮似乎總是很沉默,他有許多疑問,強尼也確實是個答疑解惑絕佳的人選,晁亮更是已經將他視作在這裏唯二可以信任的人。


    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常常無法對強尼問出更多的細節,也許是因為要從頭追溯自己如何稀裏糊塗從“老家”來到這裏過於麻煩,也許是因為害怕告訴強尼之後,強尼對別人口無遮攔將自己的事情並非本意地全部泄露出去?


    晁亮那些無邊無際的問題,隻有在麵對桑杞時,才敢毫無負擔地脫口而出。


    桑杞的反應令晁亮覺得平和又舒適,稀鬆平常的態度常常讓他忘記自己是一個異類。


    他們在一起時,就像兩個被各自世界遺落的人,在宇宙的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暢快地交談。


    問問她,你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的,她也鮮少大驚小怪於晁亮與她和而不同的世界觀,是真正的世界觀,對自己世界的觀察。


    他們默契地走在路上,這樣的散步在過去一周裏,即使不是周四也時常發生。


    “社會屬性許可局是警察局嗎?”


    “不是,比警察局更權威。警察也是要繳銷屬性的。”


    “那許可局會抓犯人嗎?”


    “不會,許可局不會介入任何社會上發生的事情。他們是中立的。”


    “有多中立?”


    “就算世界大戰也不會插手。”


    “你們也有過世界大戰嗎?”


    “很多年前有過兩次。”


    “臥槽!我老家那裏也是兩次!好神奇!原來不同世界的演變是很相似的!”


    “是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世界大戰那時,打來打去到底是在爭些什麽,曆史書上有講,但我看不進去,也不理解。”


    桑杞說到自己不理解時,低頭踢了踢石子。


    “我老家的話,肯定是為了國家和政權利益嘛。但你們我就不知道了,也沒有國家之分啊。可能地區之間的利益吧……”


    “害,有什麽利益不利益的。統治來統治去,就算是最高級別的領導機關,也是在許可局之下的。就算我們打翻天,許可局也是隔岸觀火。不懂。”


    “你們沒有人想過挑戰屬性許可局嗎?”


    晁亮幾乎是漫不經心地問出這樣一句話,好像是一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選項,卻讓桑杞露出了認識晁亮以來最錯愕的表情。


    比晁亮告訴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更錯愕。


    “你在說什麽!?”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騎著滑板車的七八歲的小男孩,風馳電掣般從他們身後急速衝了上來。兩人絲毫沒做反應,那滑板車已經猛地碾上了桑杞的腳後跟。


    滑板車怦然倒地前,那小男孩已經一個側身跳下了車,自以為十分帥氣地落在了地麵上。


    “嘶——”


    桑杞感到身體猛地一晃,頓時差點失去平衡向後仰去,突然一隻手穩穩地抓住她的胳膊,幫差點栽下去的她找回了自己的平衡。


    隻是腳踝上一陣刺痛。一道鮮豔的血痕頃刻間便出現在她腳踝後,留下一道不算淺的傷口。


    那小孩罵罵咧咧地撿起自己的滑板車,撞傷了人一句道歉都沒有就算了,甚至嘴裏不幹不淨的,好像還嫌桑杞傷得不夠深不夠泄憤的樣子,一臉嫌棄的表情又蹬上了他的滑板車頭也不回地滑走。


    “誒!你這小孩!”晁亮有些慍怒地喊了出來,要不是一隻手扶著桑杞,隻怕就要攔下那小孩教育一番了。


    “算了算了。”反是桑杞成功攔下了晁亮,“習慣就好。”


    她不想細說,其實這樣的場景對她來說也算家常便飯了。


    七八歲的小孩子,正是全憑喜惡的年紀,喜歡你便願意將心愛的玩具都給你,不喜歡你,也絕不會克製分毫。


    桑杞早已習慣。


    晁亮可不覺得習慣,“該不會我們時時刻刻被監視著吧!那個小男孩是他們的耳目吧!”


    “是因為我剛剛說你們為什麽不挑戰屬性許可局,他才來撞你的吧!”


    桑杞嚇得顧不上腳踝的疼,更顧不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上手便捂住了晁亮的嘴。


    “我的祖宗!求你快別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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